第116章并肩
江船下,慈州城守陳敏已經帶著慈州城的吏在碼頭迎候了。
卻遲遲未見圣駕下來。
慈州城守擔心是有什麼要避諱的,便朝大監問道,“大監,陛下那邊?”
大監一直在天子邊伺候,天子這邊若有要避諱的,大監應當清楚。
慈州城守問起,大監便笑容可掬應道,“陳大人,稍安勿躁。陛下這趟才從朔城會盟回來,免不了有要事要待,自是不方便當著你我,還有朝中旁的員。稍后等陛下待完,自然也就下船了,至于陛下待了什麼,同誰待,你我都不好聽,陳大人,您說是不是?”
大監言外之意翻譯過來就是,溫和又不是禮貌的說,陳大人,你問多了……
陳敏趕低頭應是。
不遠,小田子快步下了江船。
大監聽到腳步聲,便朝陳敏道,“陳大人,老奴失陪。”
“大監請便。”陳敏拱手。
小田子快步朝大監走來,大監也一面迎上去,小田子見了大監,分明激,但周遭有旁人在,小田子還是拿得準,盡量低了聲音,半是激,半是低聲喚道,“大監~”
小田子是子松的徒弟,子松又是大監的徒弟。
大監屋及烏。
子松走后,大監也一直拿小田子當孫子照顧,諸事提點,事無巨細。小田子自在宮中,也是大監看著長大的,兩人自然親厚。
一趟六月離京,眼下九月的才回來,大監當然想念。
但大監做事穩妥,即便想念,也不會逾矩,有旁人在,便也循著正事問,“這一趟跟著陛下,可有伺候周全?”
六月初的時候大監留在梁城陪著許一道,小田子同陛下去了濱江八城和朔城會盟,大監心中一直記掛著。
小田子許久之前就在大監眼皮子底下,在前打下手,這幾年調來了前伺候,小田子穩妥,大監是放心的;但別不比南順,大監也會擔心他。
小田子也著激緒,沒怎麼表,朝大監低頭道,“沒忘大監囑托,一直戰戰兢兢,小心伺候著,沒出岔子。”
大監這才會意笑了笑,小田子不會說胡話。
他若說小心伺候,沒出岔子,那便是這一路都做得穩妥。
大監欣笑笑,頓覺有種吾家小子支棱起來的覺。
“大監這一路可安好?”小田子也問,回慈州路上,或多或聽都說了一些,并江洪峰六月就至,兩江并流涌開化。
大監當時就同許大人在開化……
小田子不可能不擔心。
大監笑道,“有驚心魄,但也安好。”
小田子方才舒了口氣,“那便好。”
大監也跟著笑了笑。
小田子遂才湊近道,神道,“大監,我方才見到許大人了……”
正好先前的軍離開,大監指尖懟了懟小田子眉心,“才夸了你穩妥……”
小田子唏噓,手了眉心。
大監道,“陛下若是說大人來了,那便是陛下擔心梁城水患,特意尋了許大人來問聲;陛下若是沒提許大人來的事,你怎麼會看到許大人?”
小田子愣了愣,很快,恍然大悟,“大監,是我糊涂了~”
大監叮囑道,“你我在天子邊伺候,都需謹言慎行,許大人在或不在,都要聽陛下的意思。”
小田子會意,“知曉了,大監。”
大監這才滿意頷首。
江船已經靠岸有些時候了。
人是許先親的,火也是先挑起的,最后慫還是先慫的。
江船已經停擺了太久,宋卿源還在船艙里,許忽然意識到很難收場……
“宋卿源……”方才其實是很久未見,真的很想他了,所以才會跳到他上親他,表達這幾個月來人之間的思念和傾慕。但后面的事態發展仿佛有些不控制,也沒想到江船都到慈州碼頭了……
裳方才都被得褶皺不模樣,臉上的紅暈短時間也本散不去,許惱火看他。
宋卿源取了一側的龍袍給披上,溫聲道,“在這里等我。”
許想起早前在明和殿的也是,他取了他的龍袍給披上。
靛青的龍袍寬大,套在上窸窸窣窣,肩頭都蓋不住。
宋卿源看了一眼,目微微滯了滯,又忽然上前親了親出的肩側,遂才意味深長笑了笑,出了船艙去。
許趕裹了上的龍袍,然后又牽了一側的被捂上。
稍許,等宋卿源折回,裹在被里,只了一個頭的許,臉還是紅彤彤的,一臉促狹模樣,仿佛怕的是旁人。
“穿這個。”宋卿源將手中的裳遞給。
許從宋卿源手中接過服,是隨行宮的服……
宋卿源這一路輾轉濱江八城,朔城,而后回南順,將近三個月時間,隨行不會沒有宮侍奉。
而且,一定是知知底的人。
“麗蕊的服?”許驕問。
早前在鹿鳴巷,就是小田子和和麗蕊在伺候。
宋卿源邊的宮不多,麗蕊在東宮時就在宋卿源邊伺候,許自然認識。
“嗯。”宋卿源輕聲。
許心中微舒,麗蕊是知曉的,還不算尷尬……
許去了屏風后更。
屏風其實很薄,他依稀能看到的影。
“別看~”果真出聲。
宋卿源用行詮釋,他不需要看,他可以明正大得看……
許:“……”
宋卿源恍然想起第一次見穿裝的時候,也是這宮服,他當時怔了許久,也臉紅許久。
他知曉好看。
但不知曉,即便只是一再普通不過的宮服,都能讓人移不開目。
轉眼,都是幾年前的事了。
許坐在登上換宮鞋,宋卿源俯替翻領,忽得看到脖頸后的痕跡,“這里怎麼了?”
方才他并未留意,許驕似是也才想起來,又怕他擔心,遂手了頸后,輕聲道,“在梁城巡察的時候,有年久的工事坍塌,幸虧宋昭推開我,只是當時被旁的尖角劃了一下,就前不久的事,隔一段就好了,不疼了。”
宋卿源看。
許驕知曉方才怎麼輕描淡寫,宋卿源都不傻,不會聽不出來,當時要是宋昭沒推開,恐怕不是被尖角劃傷,是要被東西砸到了。
連忙道,“真沒事了,不信你問問大監?”
宋卿源遲疑片刻,還是沒有穿。
方才原本在穿鞋,因為他問起頸后傷痕的事,被打斷了。
宋卿源單膝跪下,一手握住一側的鞋子,緩緩給穿鞋。
“宋卿源……”許驕意外。
宋卿源沒有吱聲。
許驕不好再開口,靜靜看著他單膝跪在跟前,替穿好了腳上的一雙鞋子。
待得宋卿源抬頭,四目相視,許驕心中輕嘆,不知道宋卿源要說什麼,結果宋卿源看向,認真道,“我信了,讓宋昭大婚后就離京,沒事別京了……”
許驕:“……”
許驕連忙澄清,“不是,是那工事年久失修,我自己沒留意,同宋昭沒關系……”
許驕早前是很煩宋昭。
煩到不行那種。
但這次在開化,看到宋昭帶著軍,扛著沙包什麼都不顧跳到工事中,先士卒,一呼百應,許驕忽然才覺得宋卿源早前同說起過的,宋昭慢慢在懂事,也慢慢在扛起自己上的責任,不是早前的宋昭了。
后來去梁城,宋昭也都低調。
旁人并不知曉惠王在梁城,宋昭穿著軍的裳,也都在幫忙做著軍的事。
其實……這一段時日許驕對宋昭改觀不。
你越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周遭發生的所有不好事,你都會同他掛鉤。
當你不討厭他的時候,又會發現,其實有沒有他,當發生的還是會發生……
許驕說完,宋卿源探究看。
許驕支吾道,“就是這次在開化,還有梁城,覺得宋昭好的……真的……他是有擔當了,不像早前的熊孩子了。”
許驕輕嘆,“我對他沒偏見了。”
稍許,宋卿源畔微微勾起一抹如水的笑意,忽得手擁。
許驕微怔,既而也手環他。
……
宋卿源先起,然后手牽。
許驕臉紅,“旁人見到不好吧……”
他們兩人馬上要大婚了,方才江船又在碼頭停了這麼久。
宋卿源輕聲道,“我牽你起。”
“哦~”許驕心中唏噓,方才還以為他要堂而皇之牽出去。
等起,宋卿源似是想起什麼一般,問道,“服合嗎?”
許驕點頭,“合。”
他是怕尺寸不合適,但這麼看,他估得剛好。
宋卿源遂又笑了笑,沒有再說旁的。
等出了船艙,宋卿源在前,跟在宋卿源后,低著頭,旁人不容易看出端倪來。
宋卿源卻一臉春風,風華絕倫。
有人主來慈州接他,他比旁的都高興……
過往只有他去蒼月見,來接他,還是十余年來,頭一回。
“誒~”到臨下江船的時候,許仿佛想起了什麼。
“怎麼了?”宋卿源回眸。
許驕有些懊惱,又有些歉意,“我好像……把葡萄忘在開化了……”
宋卿源眼神微妙揚了揚,除卻朝中的事,丟三落四的時候多了去,丟個大活人也不奇怪。
正好從江船船中行至天,陸深侯在此。
宋卿源朝陸深道,“找人去趟開化,把那串葡萄拎回來。”
陸深:“……”
許驕朝陸深歉意笑了笑。
……
碼頭上,大監一眼見到天子影,“陛下。”
陳敏等人上前,行君臣大禮。
君臣之間免不了客套寒暄,許往大監后一站,大監很快認出是……
這回換宮服了,大監頭大。
從慈州碼頭去邸大約要小半個時辰,宋卿源看了大監一眼,大監順勢讓宮端了茶水了馬車。
還有一個多時辰就是黃昏了,不宜這個時候往京中回,要在邸落腳一晚。
馬車上,許驕同宋卿源詳細說起了梁城巡察之事。
盡管大監早前的書信里已大致同宋卿源提起過,但幾個月的事濃在一兩封書信里,無法詳盡。
他能想象到當時的場景,是因為他對大監,對許驕,對宋昭,和對谷一泓的悉,但這些事再度從許驕口中說出時,多了大監不知曉的細節,譬如工事裂,洪峰風險,還有當時分流可能產生的意外等等……
之前在朝中,許驕辦得任何事,都會同他待清楚來龍去脈。
眼下,像極了早前,還在朝中的時候,一不茍,恪盡職守,比旁人都要拼命和認真得多。
即便洪峰過境的場景,在他腦海中都反復想象過,但聽到許驕口中柳秦云和葡萄先跳下洪峰去系繩,險些被沖走,后來宋昭扛了沙包先士卒,而后旁的軍熱沸騰跟著往下跳,再是開化工事上的工匠,全都用之軀去堵住洪峰,他才知曉他早前想象的,其實不過冰山一隅……
許驕見他眸間有沉,又同他道,“但一波洪峰過境,開化的工事守住,從梁城調派的駐軍也加到了開化工事的加施工中,開化工事的最后一段在八月初的時候,全部修繕,整個梁城的水利工事已經全部完。栗炳昌還留在梁城,他原本就是工部出,我讓他找著水利工事圖,花一直兩個月的時間,趁著七八月洪峰過去的黃金時候,抓巡視完所有的工事,查缺補。九月一過就是十月,如果來得及,能趕在十月讓工部擬定修繕計劃,臘月前完工,這樣當地的百姓心中都會吃下一枚定心丸。”
宋卿源頷首,“好,讓栗炳昌盡快,最遲十月,要工部將此事做了。”
許驕輕嗯一聲。
這樣的場合其實并不陌生,早前兩人在一的時候,也多是這樣的場合,許驕再度同他說起梁城的事,“其實今年的洪峰前置了,所以最危險的反倒是六月中的那次兩江并流,幸虧有隨行的軍和開化的工匠過了,雖然梁城還是了災,但同早前的洪峰相比,已經是檣櫓之末。后來七八月的時候,梁城零零散散也遇到互江的汛期,但因為準備過了,所以災是有,但整個梁城也好,百姓也好,得損失很。旁觀者清,我讓劉詩蕊在整理這次梁城水患中做得好的,日后可以借鑒,還有忽略的,日后可以避免。這次洪峰和之前都不一樣,是源頭就很巧合,防治水患,防為主,治為輔。雖然并江沿岸很有汛期徒增,但以后還是應當列日常巡查,越是看起來普通之,越可能暗藏危機,但這次做了,日后就會更好。”
宋卿源一直看著,說得認真,其實并不察覺,但宋卿源看的時候,眸間都是溫和笑意。
最后,許驕再道,“這次梁城之行深有,梁城是重中之重,梁城這次得意保全,是因為之前朝中一直將重心放在梁城工事上,若非如此,即便有軍中將士不懼生死,也本攔不下來。早前的梁城之,原本以為興修的工事,其實是空殼,浪費了整整十余年。梁城如此,別會不會如此?南順臨江,所以多水患,國中的注意力也都在水患上,那其他呢?是不是也當排查了?早前在其中,救火的事做得多,跳出來的時間很。想要南順興盛,不是一人,兩人,一個許驕,一個沈凌,而是需要太多的人,如同樹木的一樣,要牢牢深不同的地方,各司其職。國泰民安不是一句簡單話,僚機構龐大會臃腫,若不夠朝中的政策就會難以推行,這其中需要權衡的東西太多,等到我們看到的時候,其實都已經是結果……”
宋卿源眸間笑意更濃,“所以呢?”
許驕應道,“所以,你說的是對的,目不應當拘泥于一……”
話音未落,宋卿源手帶至懷中,俯含上雙。
這樣的許驕,是他喜歡的許驕,能與他并肩,站在他側的許驕……
九月二十,天子大婚,會盡快趕回京中,天子今日只是在慈州落腳,陳敏等人從大監探了口風。
大監是說,天子才從朔城回,這幾日要連軸都在路上,一切從簡,早些歇息的好。
陳敏會意。
這晚,許驕早早就去耳房洗漱沐浴。
也是從梁城趕來慈州的,聽大監說,宋卿源提前離開了朔城,也只能連著趕了三晚的夜路,好容易才趕上今日到慈州,若是再晚些,怕是要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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