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小龍包(三)
宋卿源從未覺得有哪一日如此漫長過。
即便是他登基前的那個雨夜,宮墻外暗涌,他支開了許驕,同肖,鐘宇譚,魏帆在一,每一刻都似無盡漫長,不知道下一刻是不是就會變天……
眼下,來來回回的宮在和鳴殿中進進出出。
宋卿源也在和鳴殿外殿心神不寧著……
岑夫人在陪著許驕,朱全順,李嬤嬤和穩婆都在,宋卿源也在外殿來回踱步,不知所措。
起初的時候,殿中的聲音井不大。
但漸漸的,半個時辰過去,殿中的□□聲傳來,宋卿源心像針扎一樣。
也聽到穩婆的聲音,叮囑道,“娘娘,要多留些力氣。”
而后,果真聽到許驕的聲音小了許多……
即便如此,宋卿源一顆心也本沒發安寧下來,時斷時續的□□聲,尤其是偶爾的喊痛聲,都讓宋卿源心中一刻都無法安定……
在東宮的時候,許驕就是最怕疼的一個。
崴了腳會喊疼,蹴鞠被蹴鞠球撞了胳膊會喊疼,磕了桌角會喊疼,有一次被樹皮劃破了手也對著他哭疼了許久……
等出了東宮,了朝中,反而很聽到許驕如此,只是在上次從北關回到朝中,磕了頭的時候,他替藥,連疼了好幾聲……
卻都不似眼下,每一聲,都如鈍般落在他心底……
而的聲音也從早前的時斷時續,到后來近乎越來越短的間隔。宋卿源再沉得住氣的人,都慢慢坐不住,幾次想要往殿去,也幾次都被大監攔了下來,“陛下,岑夫人,李嬤嬤,太醫和穩婆都在……”
宋卿源被大監喚住,臉也逐漸從鐵青到蒼白。
到最后,雙手抵住眉心,不知道應當如何……
他從朝中回和鳴殿是辰時末,眼下已經酉時,五個時辰過去了。
許驕也從早前忍的□□聲,到后來連續不斷的哭喊聲,再后來,仿佛什麼力氣都沒有,岑夫人,李嬤嬤和穩婆的聲音逐次想起。
宋卿源一顆心好似墮了深淵冰窖當中……
外殿,只有大監陪著他。
大監亦躬,溫和安道,“陛下宮中無人,但早前先帝在時,哪個妃嬪臨盆都是如此,陛下切勿太過擔心,若是真有事,朱太醫也好,穩婆也好,早就來知會陛下了。都未來,說明相爺還好,只是這一步都不容易,全靠相爺自己……”
越是這樣的時候,大監越是改不了口。
宋卿源看向大監,慢慢頷首,也知曉大監說的都是對的……
大監話音剛落,又聽穩婆的聲音,“娘娘,看到孩子的頭發了……”
許驕其實不知這一句是真是假,但是聽到穩婆這一句的時候,心底忽得被什麼填滿一般,眼里微微紅了,被汗水浸的額頭,襟,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攥了雙手。
岑士替汗,“阿驕,快了……”
許驕只是頷首,連出聲的力氣都沒有。
小龍包,你要快些啊……
娘真的沒力氣了……
許驕要牙關,在穩婆和指引下,繼續用力,暫停,直至忽然間,也似有預一般,穩婆驚喜喚了聲,“出來了……”
許驕覺得如釋重負,癱回了床榻間。
是激,是,是慶幸,是驚喜,復雜的緒織在一……
心中一空,又似被什麼全然填滿,眼角慢慢沾染了淚痕。
旁人都在關注小龍包,只有岑士瞥了一眼,一面給汗,一面眼中都噙著淚,卻還是看著笑。
“娘……”許驕輕聲。
岑士了眼角,輕聲道,“別說話了,好好休息。”
許驕點頭。
岑士又道,“別哭,對眼睛不好。”
許驕解釋,“我沒哭……”
從小到大都這樣,要強,也狡辯。
很快,穩婆的聲音傳來,驚喜道,“娘娘,是個小皇子!”
岑士沒忍住喜悅。
許驕心中其實期盼是個兒的~
但兒子兒都好……
穩婆抱給看了一眼,許驕只看了一眼就怔住——小……抱抱攏?
怎麼可以這麼像?
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不,模子都沒這麼確才是,雖然皺的,但分明就是像,抱都抱錯不了。
許驕又看了一眼,李嬤嬤笑著到,“老奴抱給陛下看看,陛下還一直等著呢!”
許驕看了看李嬤嬤,又看了看小龍包,雖然有些舍不得,但同樣知道宋卿源在期盼著小龍包。
許驕頷首。
李嬤嬤溫聲道,“娘娘歇一會兒。”
許驕應好,目跟著李嬤嬤,見李嬤嬤將小龍包抱殿去找抱抱龍。
宋卿源還在外殿。
許驕雖然疲憊,腦海中卻還是在好奇,他們父子兩人初次見面的場景。
岑夫人正好折回。
“他怎麼皺的?”許驕悄聲問道。
許驕印象里,孩子都是白白的,圓圓的,胖嘟嘟的……
但的小龍包——是皺的,還有些黃黃的。
但是像宋卿源。
而且,也不覺得難看,甚至,覺得皺的有皺的好看……
先前李嬤嬤在,不好問,眼下岑士上前,許驕問起。
岑士笑道,“哪個孩子剛出生不這樣?”
許驕意外。
岑士見懵懵模樣,繼續笑道,“你也一樣啊,而且,阿驕,小龍包算剛出生的孩子里面好看的,你小時候都沒他好看……”
許驕愣了愣,出生還要再皺一些?
岑士再度溫和笑了笑,朝嘆道,“阿驕,小龍包真的很好看……”
許驕仿佛才真的信了。
也因為信了,疲憊的臉上又多了幾分笑意。
小龍包出生完,穩婆還有不后續要置的。
許驕躺在床榻上,岑士陪著。
聽到許驕同岑士說話,穩婆正好上前,“娘娘是頭一胎,日后就知曉了,殿下生得太好看了,是奴家見過出生最好看的孩子……”
許驕:“……”
許驕忽然覺得盲盒開賺了……
不對不對!
怎麼想盲盒上去了!這是的小龍包!
許驕心中唏噓。
穩婆又朝岑士道,“夫人,要給娘娘換裳了。”
岑士會意。
許驕剛生完小龍包,上襟和床榻上的被褥都需換了,否則有腥氣。
幾個穩婆都有經驗,許驕沒怎麼折騰。
……
外殿,宋卿源正急如熱鍋上螞蟻的時候,便聽到殿穩婆驚喜的聲音,“娘娘,是個小皇子!”
宋卿源愣住,生了……
阿驕……
大監欣喜無比,“陛下,相爺生了,是個小皇子!”
大監似是怕天子沒聽到。
宋卿源楞了一瞬,就忽然往殿去。
幸好有穩婆守在殿前,朝他福了福,“陛下,娘娘才生產完,還要收拾些時候。”
眼下有腥,天子是不宜的。
都臨到殿了,穩婆的話讓宋卿源駐足,目一直向殿,“阿驕呢?”
先問的是許驕,穩婆笑道,“陛下放心,娘娘和小殿下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
宋卿源頓覺心頭一松,好似先前一直繃的弦忽然松懈,整個人是注意力高度集中幾個時辰后的倦意,平安就好,阿驕和小龍包平安就好……
他似是找不到比眼下這句更好的。
思緒間,李嬤嬤正抱了襁褓中的孩子上前。
因為是夏日,抱被很薄,主要是遮風用。
李嬤嬤面含笑意,快步上前,“陛下,小殿下來了。”
宋卿源的目落在李嬤嬤懷中的嬰兒上,小龍包?
宋卿源整個人都僵住。
有些縐縐的,眼睛閉著,安穩睡在襁褓里,像他……但角像阿驕……
他和阿驕的小龍包……
宋卿源一時沒有回神。
“陛下看看,同陛下好像……”李嬤嬤是宋卿源母后邊的管事嬤嬤,宋卿源出生的時候,李嬤嬤就在,李嬤嬤還記得宋卿源小時候的模樣,尤其是見到小殿下出生后,更覺親切。
而宋卿源盯著李嬤嬤懷中的孩子,激也好,哽咽也好,喜歡也好,輕嘆也好,但都楞在原,亦沒有出聲。
李嬤嬤知曉他是激得忘了彈,目落在小殿上上就未彈過。
“陛下,抱一抱小殿下?”李嬤嬤看向他。
宋卿源這才反應過來,他是想抱小龍包,他想了好久……
從他第一次踢他開始。
那是他就在想,他們第一次父子見面的場景。
宋卿源手,但忽得,雙手又滯住,抬眸看向李嬤嬤的時候,眸間漸都是擔心,小龍包這麼小,他怎麼抱才不會傷到他?
“李嬤嬤,會傷到他嗎?”他從未抱過這麼小的孩子,但見李嬤嬤小心翼翼。
李嬤嬤笑道,“陛下慢些就好。”
宋卿源頷首,緩緩從李嬤嬤手中接過小龍包……
那種覺很奇妙。
就像……抱起了一團的云朵那麼輕,又似抱起了一塊無暇的璞玉那般貴重……
宋卿源說不清楚。
這是他和許驕的孩子。
這是他們兩人的小龍包,宋卿源鼻尖微微紅了紅,想起無數多次,他喚他的場景,也下意識道輕聲喚道,“小龍包?”
李嬤嬤溫馨笑了笑,這樣的場景,已經許多年沒有見到過了。
陛下出生的時候,先帝也高興。
但先帝有許多妃嬪,孩子也諸多,陛下出生的時候,先帝是高興,卻了眼下陛下這樣初為人父的小心翼翼,喜悅和激在……
李嬤嬤腦海中的回憶如浮掠影。
而宋卿源明顯見小龍包皺了皺眉頭,他會皺眉頭……
宋卿源越發覺得說不出的奇妙,不釋手,如果一個期盼已久,卻終于見面的‘老’朋友,你每一刻都沉浸在猜想他會做什麼的期待里,而他每一個反饋本就是驚喜。
宋卿源忍不住溫聲開口,“小龍包,爹爹終于見到你了……”
許是早前那聲小龍包太短,聲音也太輕,他怕吵到襁褓中的他,而眼下這種更長些,聲音雖然溫和,卻更大了一些,小龍包從早前的皺眉頭到上不由了,仿佛是在下意識得回應他。
宋卿源的驚喜中,小龍包緩緩半睜了一只眼睛看他。
他……他……他睜眼睛了!
“小龍包?”宋卿源一顆心仿佛都在此刻融化了。
而他跟前只有李嬤嬤在,他只能份外欣喜得看向李嬤嬤。
“呀,小殿下睜眼睛了!”李嬤嬤也激。
只是小龍包應該還不習慣睜開眼睛,所以很快就重新閉了回去,繼續了面部,重新安穩睡過去了。
整個過程,其實只有幾個瞬息那麼短。
但與宋卿源而言彌足珍貴!
這是他同小龍包的第一面,小龍包聽到了他的聲音,力睜眼看了他!
小龍包用自己利索能力及的方式同他招呼,然后繼續睡了。
宋卿源忍不住吻了吻他額頭,又朝李嬤嬤問道,“阿驕看過了嗎?”
李嬤嬤道,“娘娘看過了,只是穩婆那里還有要置的,所以簡短看了一眼就抱出來見陛下了,稍后,等穩婆收拾妥當了,陛下再去見娘娘。”
宋卿源頷首。
懷中的小龍包已經睡了,還是習慣了蜷的模樣。
雖然皺皺的,但怎麼看,怎麼好看……
李嬤嬤道,“小殿下生得很好看,剛出生的孩子,很有殿下這麼好看的。”
“是嗎?”宋卿源聽李嬤嬤夸獎小龍包,角都是笑意。
大監也早已跟了過來,遠遠看了一眼,笑得合不攏。
稍許,不宮抱了換洗的東西從殿中出來,麗蕊才上前,“陛下,可以去見娘娘了。”
宋卿源連忙將小龍包放回李嬤嬤懷中,等李嬤嬤穩穩接過,宋卿源腳下生風就往殿中跑去。
殿中,岑士也剛好外出,“陛下。”
“娘!”宋卿源的目看向許驕,岑士知曉他想見許驕了,“阿驕還在休息,陛下去看看吧,沒事,別擔心。”
宋卿源似年般點頭。
岑士不耽誤他,讓開一條路,眼見著宋卿源心急往許驕去,角微微勾了勾,既而起簾櫳往外殿去,也想見小龍包了。
小龍包是像陛下。
但是阿驕的母親,卻也分明看得出,小龍包其實也像阿驕,角,下,很像……
“岑夫人。”李嬤嬤上前,將小龍包給岑夫人。
岑夫人抱起小龍包,眸間都是溫和慈——阿驕的孩子,的小外孫。
宋卿源了殿,才見殿的穩婆和宮都小心翼翼沒有出聲,宋卿源上前的時候,有穩婆道,“陛下,娘娘太累,方才收拾著就睡著了,沒醒。”
宋卿源意外,但很快又點頭,理之中……
“朕去看看。”宋卿源上前。
許驕是安靜睡了。
宋卿源不敢大聲,尤其是臨到近的時候,宋卿源又特意放緩了腳步,也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似是怕呼吸都吵到。
許驕是困極了。
從晨間到夜深,直到眼下,才似真正松懈下去……
許驕睡了,安靜闔眸的時候,修長的羽睫傾覆如小山一般,顯得尤其溫婉文靜,同平日里全然兩幅模樣。
應當是累極了,呼吸聲都有些重。
六月底,最熱的時候。
穩婆還是給蓋了薄薄的一層被子,怕風。
屏風后的窗戶稍稍打開了些,做流通空氣之用,卻又不讓風直吹到這里……
宋卿源手握住的手,輕輕送至邊吻了吻,也未醒。
他握住的手,輕聲道,“阿驕,我看到小龍包了……”
許驕睡著了,自然聽不見。
他想說的話,其實有許多,但仿佛都哽在間,最后,俯吻上額間。
睡了,他不吵醒。
就這麼坐著,安靜看。
……
稍許,李嬤嬤抱了小龍包,“陛下,殿下醒了。”
宋卿源接過,小龍包果真半打著呵欠的模樣。
襁褓里有些悶熱,宋卿源放他放在許驕邊,將抱被打開,讓他舒服了些,再輕輕給他搭了一層。
小龍包仿佛悉娘親的呼吸和心跳聲,很快,又跟著一道睡了。
這一幕,溫馨又安寧。
宋卿源沒舍得移目。
李嬤嬤也退了出去,讓他們三人有單獨相的時間。
宋卿源角一直勾起,看著許驕和小龍包,似是此生所有的溫都藏在看向眼前兩人的目里……
又許是母子連心,小龍包其實井沒有彈,但小龍包放在許驕邊,許驕很快就醒了,目下意識朝小龍包看去。果真不是做夢,是小龍包,還有抱抱龍……
宋卿源手上臉頰,“辛苦了,阿驕。”
許驕卻朝他笑道,“像不像你?”
宋卿源點頭。
說話的聲音都不似平日,沒有太多力氣,又帶了幾分困倦。
宋卿源綰過耳發,“睡會兒吧,我和小龍包陪你。”
他和小龍包這句莫名讓眼眶微紅,許驕意外,應當不會這麼容易激的,真的是剩下小龍包之后激素下降……
宋卿源手給眼角,“哭什麼?”
許驕又不可能同他解釋,只能嘆道,“就是高興,終于見到小龍包了,原來,他長這幅模樣……”
話題回到小龍包上,宋卿源輕聲道,“我剛才他小龍包的時候,他睜眼看我了。”
話里話外都是自豪與激。
許驕角不覺揚起,“真的?”
他點頭。
許驕也手了小龍包的臉,“宋卿源,他好小……”
先前穩婆抱來給看的時候,仿佛只來得及看一眼。
眼下,才時間,認認真真打量著他。
“阿驕,我們有孩子了。”宋卿源看認真打量小龍包的模樣,心中都是溫和暖意。
許驕好似回神,輕“嗯”一聲,繼續道,“抱抱龍,我們給小龍包取個名字吧~”
小龍包是稱,連小名都不是。
宋卿源溫聲,“你取一個,我取一個。”
許驕眨了眨眼睛,“你取什麼?”
宋卿源道,“我取小名。”
許驕好奇,“小名什麼?”
宋卿源應道,“小龍包。”
許驕微訝。
宋卿源道,“他的小名,也就你我,還有娘會喚,小名和稱用一個無妨。”
許驕彎眸,是很喜歡小龍包這個名字……
宋卿源看得出高興。
宋卿源又道,“你取名字。”
許驕眼睛再次眨了眨,想了稍許,嘆道,“一時想不起來……”
宋卿源笑了笑,吻上側頰,“不急,慢慢想,有時間……”
許驕看著他,眼中除了笑意,其實還有困意在。
方才,是因為小龍包的緣故才忽然醒了,其實子還有些虛。
宋卿源再度握起的手,“睡吧,阿驕,你需要休息,旁的事,明日再說。”
許驕應好。
只是臨到闔眸時,又溫聲朝宋卿源問道,“小龍包,算生辰禮嗎?”
宋卿源笑,“算,最好的生辰禮。”
許驕遂也輕聲笑了笑,“抱抱龍,生辰快樂,歲歲年年……”
宋卿源吻上間。
歲歲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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