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尾聲(二)
上次柏靳來南順京中,就同宋卿源在京郊行宮呆過。
南順地偏南,二月的時候蒼月還在春寒料峭,南順已經春暖花開……
許驕和趙暖帶了小龍包一在行宮別玩。
大監上前斟酒,而后退至賞春亭之外。
宋卿源同柏靳在一說話,兩邊的暗衛都在不近不遠,一側是帶著青面獠牙面的榆木等人,一面是沒有面的陸深等人。
宋卿源同柏靳之間說什麼不重要,是暗衛和暗衛之間是要較勁兒的……
但榆木和陸深的較勁兒,終止在葡萄出現之后。
賞春亭中正對著行宮對面的山脈,景致層層分明,遠端是云霧,近是群山,再眼前是鳥語花香。
就著鳥語花香,宋卿源端起酒杯,“先預祝殿下新婚大吉。”
柏靳笑而不語,沒有換。
兩人都會意輕抿一口,放下酒杯時,柏靳溫聲問道,“陛下有事尋我商議?”
“有。”宋卿源輕聲道,“殿下有沒有興趣往南邊看看?”
南邊?
柏靳看他,不知曉是許驕同宋卿源提起過什麼,還是宋卿源自己的念頭。
柏靳輕笑,“南邊有什麼?大海?”
宋卿源卻道,“高山。”
柏靳眸間微滯,轉眸看他。
柏靳果真有興趣,宋卿源凝眸看他,繼續道,“一座很高的山脈,高聳云間,終年積雪,沒有攀登過,不知山的對面有什麼……”
柏靳角微微牽了牽,沒有出聲。
南順收編了西南蠻族,照說,西南邊是能另一片海域的,但宋卿源口中卻是另一片山脈……
不是沒有可能,而是很有可能。
即便是在南端,但若是山脈高聳云霄,是有可能終年積雪。
宋卿源繼續舉杯,“殿下想什麼?”
柏靳笑,“我在想,山峰那頭是什麼?”
宋卿源也笑,“殿下覺得是什麼?”
柏靳看了看他,目深邃若幽蘭,“我猜,有白的熊和冰川……”
柏靳說完,笑開。
宋卿源也笑。
柏靳指尖輕叩桌沿,認真道,“我真的有興趣,宋卿源,要一道看看山脈那頭是什麼嗎?”
宋卿源也認真看他,“我也有興趣,濱江八城以東究竟有什麼,你的商隊一條一條的去……”
宋卿源言罷,兩人都不約而同各自舉杯,一邊飲,一面會意笑了起來。
柏靳放下杯盞:“宋卿源,你我不合作都可惜了……”
宋卿源也道,“沒有永遠的利益,但你我在的時候可以一道趨利避害,沒壞。”
柏靳眸間藏了笑意,“你對李裕的印象深嗎?”
“深。”宋卿源如實道,“他做國君之前是廢太子,一個廢太子能走到這一步,一定有過人之。”
柏靳沉聲道,“這個家伙,有些厲害。”
宋卿源看他,難得能從柏靳口中聽到誰厲害這樣的字眼。
柏靳的用詞大都中,中立,不參雜任何評判,如果宋卿源沒記錯,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因為許驕的緣故……
宋卿源沒有打斷,柏靳繼續道,“李裕早前是廢太子,此事與東陵有不開的干系。眼下李裕重掌長風,便和東陵對上了。東陵,興許很快就是下一個北輿……”
北輿在兩百余年前被燕韓屯兵,已經滅國,所以早就沒有東陵這個國家了。
柏靳是借北輿,意指長風有心吞并東陵……
宋卿源不免意外,東陵即便再弱,但李裕小小年紀哪來的魄力和膽識?
但蒼月就在長風和東陵邊上,長風和東陵的靜,柏靳一清二楚。
柏靳能這麼說,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
“你怎麼辦?”宋卿源好奇的是柏靳的態度。
柏靳道,“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奇怪。早前的會盟是為了牽制爾,只有爾才是周遭最大的威脅。長風與東陵只要不牽涉到蒼月和濱江八城,那就是他們自己之間的事。但若是牽涉了蒼月和濱江八城,就給他們找些事做,幾年都不出手的事,可以有很多,不是嗎?”
宋卿源不用懷疑,柏靳做得出來。
……
賞春亭坐了些時候,兩人在行宮的觀景廊并肩踱步。
早前,兩人也曾在此并肩踱步過,那時候因為許驕的事,弄得火藥味有些重。
柏靳直言不諱,覺得許驕特別。
宋卿源也提醒過他,許驕是他的人……
一晃眼,都是幾年前的事。
如果不是柏靳,宋云瀾謀逆的時候,許驕應當不在了,他既慶幸,也一直如一枚刺一般橫在心口,雙手背在后,就著周遭的鳥鳴,宋卿源終于問出,“為什麼帶許驕去蒼月?”
柏靳知曉他一定會問起。
宋卿源問起,柏靳沉聲道,“因為那個時候的許驕,我覺得去蒼月會比較好……”
宋卿源凌目看他。
柏靳言辭間有的挑釁,“我尊重的意愿,但不代表,我覺得應當留在這里,如果有一日……”
柏靳點到為止,只是話中火藥味漸濃了些,“不妨試試,再想將人從蒼月帶走,是不是容易事?”
宋卿源目好似將他看穿。
柏靳卻忽然朝他笑起來,“玩笑話,你不是當真了吧?”
宋卿源也笑道,“怎麼會……”
柏靳也收回目。
……
一道用飯的時候,許驕和趙暖兩人都圍著小龍包轉,小龍包很開心。
柏靳看著小龍包,也覺得喜歡。
散步消食的時候,柏靳同許驕一,“近來如何?”
許驕道,“托福,一切順利。”
柏靳笑,“聽說了,宋卿源讓你上朝,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他對你很好,你也可以繼續做自己喜歡的事,不必擔心才華被埋沒……”
同這里說的,與同宋卿源跟前說的全然不同。
許驕也笑,“你呢?星辰大海怎麼樣了?”
柏靳好笑,“沒那麼容易,都在進展中,也要踐踏實地,但托你的福,國中如今人才濟濟……”
許驕環臂輕聲嘆道,“其實,柏靳,我還在想一件事……”
柏靳看,“說。”
許驕看他,“我忽然想,從東到西,從南到北,會不會引沒有抵抗能力的傳染病?”
柏靳目微滯,很快陷了沉思。
這些最簡單的,他反倒忽略了。
許驕繼續道,“以這里的醫療條件和醫療水平,風險會有多大?柏靳,可能我們要想的東西遠不止眼下這些……”
柏靳也環臂,“你說的有道理,是我忽略了最基礎的,也是最重要的。”
許驕看他,他角微微勾起,“但這個時候能想到,未嘗不是件好事……”
許驕莞爾。
這才是柏靳……
柏靳同趙暖在南順京中呆了大約四五日,小龍包日日都同趙暖在一,臨到柏靳和趙暖要離開的時候,小龍包很舍不得。
趙暖俯抱起他,“小宋則,日后有機會見~”
小龍包擁。
“一路順風。”宋卿源與柏靳并肩,“大婚順利。”
柏靳駐足,“留步吧。”
兩人相視而笑。
許驕和趙暖也一人一手牽了小龍包前來。
臨行了,柏靳看向小龍包,“我可以抱你嗎?”
小龍包看了看他,果斷搖頭!
趙暖和許驕都忍不住笑。
宋卿源抱起自己兒子,輕聲道,“真是爹的好兒子~”
小龍包笑~
馬車緩緩離開,許驕和宋卿源同趙暖與柏靳作別,山長水闊,再見不知何年……
尤其是趙暖與許驕。
許驕不舍。
……
送走柏靳同趙暖那日下了一場大雨。
南順久違的乍暖還寒,宋卿源將裳批給了小龍包,沒怎麼注意,染了一場久違的風寒。
宋卿源上一次染病是昱王之前,那時候便同眼下一樣,發著燒,也咳嗽著,許驕心底總是有些害怕,想起那個時候的宋卿源,許驕整晚守著他……
宋卿源笑,“小風寒罷了。”
許驕眼底微紅,眼窩深陷。
宋卿源手了眼角,溫聲道,“別怕,風寒而已,隔兩日就好了……”
許驕心有余悸。
最后,是朱全順出來說話,“娘娘寬心,風寒雜癥,怎麼都要七八日,陛下無事……”
許驕看向宋卿源,宋卿源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就像他總怕年關后會見不到許驕一樣,許驕也總怕他生病,因為一段經歷在那里,誰都會份外張,繞不過去……
宋卿源風寒的第二日,頭重腳輕,“阿驕,朕有些困,你替朕上朝,今日朝中有事,替朕看兩日……”
比起讓不擔心,不如讓忙起來,做其他事轉移注意力。
宋卿源攬,“才開會,朝中之事諸多,你替朕照看著,讓朕歇幾日就好……”
許驕頷首,是怕宋卿源心。
宋卿源也松了口。
……
朝中也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陛下不僅會南巡,會祈福祭天,還會生病……畢竟,天子也是之軀……
但天子生病,中宮還在……所以但凡天子生病,代為早朝的就是中宮!
【怎麼沒想到這一出?】
【大意了!今天早上出門沒有看奏報的細則,趕空看一眼,要是被問得答不上來,一直站在殿中太丟人了!】
【我就說昨晚不打馬吊不打馬吊!早點睡……】
【難怪今晨出門眼皮子一直跳!】
【誰昨日在政事堂念了一句中宮早朝的!】
【陛下的病,恐怕一兩日好不了吧……呸呸呸!】
【哦豁!】
……
整個早朝,每個有事要奏報的人都心虛低頭瞥自己的折子,也不是記不住,就是怕中宮問起來時慌了。
沈凌,樓明亮和何進都忍不住笑。
其實,中宮時不時早朝一次,對朝中也好的……
有有松,張弛有度,陛下和中宮在一的時候,慣來都好。
……
在朝臣的日夜祈福中,天子的終于痊愈了。
天子這次病了足足有月余,這月余都是中宮在代勞。
朝中不人找朱全順打聽,朱全順誠懇道,陛下是真病了,病來如山倒,秉去如……但實則,宋卿源在苑中陪小龍包玩。
許驕回殿中的時候,宋卿源躺回了榻上。
見到許驕,開始握拳輕咳,說好多了,看看折子……
許驕沒穿。
等到四月,許驕開始忙的事了,宋卿源便也放心了,朝臣見到天子重新早朝的時候,再度激涕零……
果真是,沒有什麼比萬歲萬歲萬萬歲更能表達此時此刻心的了!
宋卿源再度啼笑皆非,也忽然覺得,許驕偶爾在早朝上折騰一兩次也好……
整個四月,許驕都很忙。
但忙碌中,罕見得病了……
許驕的為生涯中,很生病,除非姨媽疼……
但這次,仿佛是真病了。
許驕也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可能真的要多睡容覺,熬夜了,才能提高免疫力……
宋卿源了的額頭,溫聲道,“小時候就喜歡這樣,朱全順有沒有叮囑你熬夜,你子哪能一直吃得消?”
許驕可憐看他。
宋卿源囑咐,“手中的事放一放。”
許驕正開口,大監快步,“陛下,娘娘,惠王京了,眼下在宮路上。”
許驕:“……”
宋卿源:“……”
兩人似是都有些明白,為什麼忽然許驕會病了。
雖然但是,怎麼就這麼巧合……
“四哥~四嫂~”宋昭熱忱。
宋卿源將他攔在和鳴殿外殿,“阿驕病了,別吵著……”
“四嫂病了?”宋昭意外,“不是四哥你病了嗎?還一病就是一個月,我馬不停蹄京!要不能這麼快趕到?”
宋卿源:“……”
宋卿源想,應該給他找點事兒做……
于是宋昭開啟了他同小龍包的相之旅。
“小龍包,叔叔抱抱~”
宋昭很喜歡小龍包。
那是四哥和許驕的孩子,一看就特別機靈,他們兩個都聰明,小龍包肯定也聰明,宋昭如實想。
然后聰明的小龍包要坐他肩膀上的時候,一不留神,尿了他一,他驚呆,但是對上小龍包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小龍包眼睛里還都是歉意,委屈,眼看著眨了眨眼睛就要哭出來,宋昭還沒來得及出聲,小龍包就哇得一聲哭出來的時候。
宋昭連忙道,別哭別哭,盡管尿~
小龍包哭得更厲害……
“惠王呢?”許驕還是有些不放心。
大監道,“殿下尿了惠王一,惠王去換裳去了。”
第二日,太子殿下又尿了惠王一。
第三日,太子殿下要去撈魚,惠王帶太子殿下去玩的時候,落水里了……哦,惠王落水里了,殿下沒事……
第四日,太子殿下要玩積木,惠王陪太子殿下玩積木,燒到眉了……是惠王殿下燒到眉了……
許驕:“……”
許驕驚愕,“玩積木怎麼會燒到眉?”
大監愁死了,“殿下玩積木的時候要水,惠王殿下沒注意,手拿了燈,一回頭,就把眉了……”
然后第五日,第六日,第七日,第八日……
遍鱗傷的宋昭終于起程回封地,臨走的時候,宋昭還很舍不得小龍包,“明耀,下次再等叔叔來帶你玩好不好?”
小龍包笑嘻嘻撲倒他懷中,臨出京的前一刻,宋昭還摔得人仰馬翻,摔傷了……
宋卿源:“……”
許驕:“……”
但即便如此,仍不妨礙小龍包同宋昭親厚,以及宋昭對小龍包的喜歡。
建立了后誼的叔侄兩人,甚至還約好年關到的時候要一起玩!
宋昭笑著朝宋卿源和許驕道,今年年關他來京中,提前兩個月來,陪小龍包~
宋卿源:“……”
許驕:“……”
一降一,小龍包約莫是宋昭的小小克星,但宋昭也好,小龍包也好,都喜歡和對方一起~
許驕恍然有種錯覺,宋昭真是在拿生命哄小龍包~
但仿佛小龍包黏上宋昭之后,宋昭仿佛終于不克了是怎麼回事……
許驕唏噓。
整個四月,除了宋昭來了,宋昭傷了,宋昭走了,宋昭說年關還要來之外,朝中還有一件大事——邵德水的孫,邵清朝,做起了第二個。
邵清是邵德水邵老的孫,自便跟著邵老走遍了鄰近諸國,方的出使經驗很富。
邵清出任南順第二個,旁人近乎找不到理由說哪里不好。
尤其是鴻臚寺的事,鴻臚寺中的吏最為清楚。
這些人都是邵老的下屬或學生,邵清是邵老的孫,邵老待人親和,這些早前的舊部和學生就算看在邵老的面上也不會為難邵清,更不會出來反饋邵清職鴻臚寺。更何況,鴻臚寺的人或多或都同邵清一道出使后,很清楚邵清適合與不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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