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趙枝枝而言,今天無疑是個好日子,一個天大的好日子,是在云澤臺最開心的一天!
當阿元和金子將小室外擺的東西搬進來給看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沒睡醒尚在夢中。
這是什麼?
一大箱新!一大筐黃羊!
“是新的,嶄新的!是上好的綾羅深!還有好幾件裘!應該是狐的!”阿元激地指著木箱,不敢用手,生怕他的手會弄臟那些新。
金子比他更興,聲音起來,指著筐里大塊大塊的新鮮黃羊,話都說不利索:“羊、好多好多羊……”
這麼多羊,整整一大筐,足夠他們吃一個冬天。要是做熏,省著點吃,像從前那樣十天吃一次,每次削一小塊放羹里做沫,能吃一年!
三個人,六只眼睛,閃閃發,瞪得比牛眼睛還大。
趙枝枝第一個恢復理智,悄聲問:“東西哪來的?”
阿元和金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齊齊看向趙枝枝。
“早上打開門,東西就擺在門口。”阿元自己剃過的小頭,“我以為是金子弄來的。”
金子嚇道:“我哪有這本事!”
趙枝枝疑:“那就奇怪了。”
阿元生怕這些好東西忽然消失了,他一眨不眨地盯牢它們,里說:“管它哪來的,反正進了我們的屋,就是我們的了。”
金子立馬附和:“阿元說得對!”
趙枝枝呼口氣,雙手握拳頭:“要是過一天沒人來尋,它們就歸我們了。”
阿元和金子連連點頭:“我們聽貴的。”
上說等人來尋,但其實他們心知肚明,門口突然出現的東西不可能是別人丟失的東西,云澤臺中,誰會丟掉這麼好的新和那麼多黃羊?除非瘋了。
而且就算瘋了,也不可能將東西特意丟到趙姬門口。云澤臺這些人,不欺負趙姬就已是阿彌陀佛,哪會給趙姬送送?
趙枝枝也知道不會有人來尋。這一天中將所有可能會給送送的人都想了個遍——實在太了,一眨眼的功夫就能數完。
想到最后,趙枝枝決定,就當它們是神賜的!
煎熬的一天終于過去,趙枝枝當著阿元和金子的面,正式宣布,新和黃羊歸他們了!
將三件裘留一件給自己,其他兩件分給阿元和金子,裘厚實,早沒有比它更好的過冬寒。阿元和金子捧著裘,巍巍跪在地上,太貴重了,哪有奴隸穿裘的?要是被人看見,還不得被打死!
“就在屋里穿,有了它,今年冬天就不用挨凍。”趙枝枝替他們想好了,“等天氣再冷點,將要用的柴木堆到屋里,鍋和碗也收進來,墻角的陶缸早些打滿水,到時候你們就待在屋里,不用去外面干活了。”
阿元和金子歡喜地伏倒,一人捧起的一只鞋親吻。
趙枝枝從木箱里面再挑出兩件深,其他的給阿元收好:“這些留做以后換錢換糧食,過陣子找商人買點種子。”
小室東面有塊廢棄的花圃,金子說能種花的地就能種菜,聽過之后就一直很想讓金子在上面種點什麼。的東西早就賣沒了,最后一次換錢,在現的糧食和種子面前,自然是選糧食。現在好了,有了這些華貴的新,不但能買糧食,還能買種子,來年不用愁了。
誰都不知道他們還要在云澤臺住多久,要是能自己種點東西吃,就算被人忘一直住下去,也不用擔心挨。
趙枝枝看向阿元和金子,兩人仍沉浸在巨大喜悅中癡癡地笑。
忍不住跟著笑起來。
三個人笑作一團,在笑聲中決定了黃羊的十八種吃法。
得了好事,趙枝枝當然不會忘記的南藤樓人。
在趙枝枝的注視下,姬稷用了整整一大碗黃羊。
“好吃嗎?”不停追問。
姬稷被問了無數聲,終于騰出空回答一句:“好吃。”
原本他想著,能有多好吃,不就是黃羊嗎?結果嘗了之后舌頭都了。
呈的這道,鮮不失嚼勁,毫沒有羊慣有的膻味,反而帶了一清爽的甜味,甚是味可口。
也不知道怎麼做的,同樣是黃羊,王宮那些廚子就做不出這味道。
“這是上天恩賜的!”趙枝枝一本正經指了指上面,“是神仙。”
姬稷也一本正經地回應:“嗯,神仙。”
趙枝枝大方表示:“從今天起,我每天請你吃。”
姬稷從碗里抬起頭,打了個飽嗝,他自己難為,趕捂住。
趙枝枝咯咯笑,起跑到姬稷邊坐下,著他的袖,去尋他的手。
趙枝枝很喜歡牽姬稷的手。
看到孫氏總是牽著翡姬的手,另一手去翡姬的眉,翡姬會低著眼,臉紅紅的。
沒牽過誰的手,從前在家中時,阿姐從不讓牽。了云澤臺,只有金子和阿元能讓牽手,可他們不敢和牽手并行。他們只會伏在的腳下親吻,說一堆好聽的話。
趙枝枝著這雙寬厚修長的手,想要和手的主人再親些。心中懵懵懂懂的,覺得這才是友人之間該有的親昵,不用被人嘲笑出,不用被人戲弄愚笨,不用低下自己惹人注目的臉,可以放心地看著對方的眼睛,說想說的話。
所以就算這雙手越來越紅越來越燙,也不想放開。
“如果……”趙枝枝聲音很很輕,“我是說如果,如果你回不去了,你就去我那,我的榻分你一半,我們可以住在一起。”
小室悄然無聲。
姬稷沉默不語。
趙枝枝沒有得到回應。
趙枝枝覺得或許自己不該這麼早將話說出來,再等等,等人自己失了回家的念頭,與家人團聚無,到那時再來寬的人。
嘗過孤苦無依的滋味,不會不管的。
羋姬月姬消失的事,并未在云澤臺掀起波瀾。仿佛一顆石子投深海,還未聽見聲響,就已石沉大海。
除了們邊的奴隨外,無人尋們。奴隨們尋了一天后,也不再相尋。
外面著,誰都沒心思管別人的事。
奴隨們將這件事傳做鬼怪軼事,“定是被鬼抓走了!”
第一闕大室中央,龐桃一五一十將奴隨傳的話當笑話講給越聽。
“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也不知們去哪了,莫不是真有鬼?”龐桃坐到榻邊,輕輕搖晃榻上的人,“公主,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榻上的人轉過來,小的,一張素白的臉,額間刺青蓮紋,冷冷一笑,張說話,出黑的牙齒:“們最好是死了,不然落在我手里,照樣是個死字。”
饒是看了無數遍,龐桃還是看不慣越國的風俗。尤其是這雕題黑齒,每次看到,都會驚嘆。好好的人面,怎麼就弄這些七八糟的東西?
龐桃捂笑:“公主惱什麼?”
越懶懶撐起子,狹長的眼睛生出妖異態:“我的東西們也敢!”
龐桃還是笑:“公主的東西?趙家的小東西,怎能算是公主的呢?”
越從榻上起來,過腰的長發編鞭子盤在腦后:“去告訴其他人,說那兩人是我殺的!們以下犯上,了我的東西,所以該死。”
龐桃推:“公主就不怕羋家的人和月家的人怪罪?”
越笑容猖狂:“我連國都沒了,有何可懼?”
龐桃不敢挑起傷心事,怕癲狂,忙移開話:“羋家和月家多的是兒,想來不會為了們得罪楚國得罪楚王。”
無人會對一個亡國公主多加苛責,更何況后還有一個強大的諸侯國做后盾。
龐桃找來往的商人打聽過,在楚國,越甚至比楚王自己親生的兒更寵。
越住龐桃的下,“們怕得罪楚國,那你呢,你想討好楚國嗎?如今帝太子生死未卜,你們龐家是不是想讓你跟我回楚國?”
龐桃被中心思,片刻呆滯,眼睛蒙上水汽,“公主不愿帶我回楚國嗎?”
越笑道:“你想嫁給楚王?”
龐桃:“我想伺候公主。”
越大笑,黑晃晃的牙整齊兩排,“可我哪都不去,我就要在云澤臺待著。”
龐桃試探:“哪怕這云澤臺永遠都沒有主人?”
越揮手解開腦后的盤發長辮,拿過梳子到龐桃手里,讓為自己梳頭:“以后的事,以后再說。”
龐桃還想多問些話,越已經重新躺下,腦袋趴在上,養尊優地等著梳頭。
趙府。
趙姝惴惴不安在石階下走來走去,奴隨跑出來說:“主人送客人走了,主人等會要出門,已經了車馬,公子還過去嗎?”
趙姝直接快步走向南小屋。
趙錐剛結束和族中其他人的久議長談。帝臺形勢愈演愈烈,不知不覺中,這潭水已經攪得渾濁不堪,最初各家說好的示威早就變了味。
趙家一開始沒有摻和,因為那些夏宗室的長老們沒有瞧上趙家。
趙家雖然有趙錐曾經拜丞相,但在帝臺這個到都是貴族的地方,趙家算不上什麼了不得的家族。
那些老牌氏族從夏天子立國起就在帝臺了,和那些大家族比起來,趙氏一族充其量也就是個百年前從燕地來的老燕人,靠著投機取巧在帝臺謀了職的寒士。而燕國早就沒了,變了齊國和魏國的領土。所以趙氏一族更是無飄零的外鄉人。
趙氏一族傳到趙錐手里,在趙錐這里短暫地閃耀了一下下,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從公卿鬧事起那天,趙錐一直在觀。
是趁此機會討好那些老貴族們,躋他們所說的“自己人”,和他們一起鬧?還是按兵不,什麼都不做?要真什麼都不做,以后再想借夏宗室舊貴的,那就難了。
趙錐猶豫不決,以至于錯過了最好的時機附和舊貴。現在,他十分慶幸,還好沒有和那幫人一起瘋!
原本以為公卿舊貴們是要給新帝一個下馬威,好讓新帝能像上一任夏天子那樣,繼續做帝臺眾人的傀儡,可他沒想到他們膽子這麼大,竟然要弒君!
一年前可以說殺,一年后怎能還說殺?殷君再如何不夠資格,畢竟是手握諭旨名正言順登上帝位的,他們若弒君,各諸侯國皆可討伐帝臺!
趙錐不得不懷疑公卿舊貴們混了諸侯國的細作。
殷君稱帝,其他諸侯國的君王也很不滿。大家曾經都是夏天子的臣子,憑什麼你搖一變了主人,而他們繼續做臣子?各諸侯國至今都沒送來慶賀帝天子登基的貢品,就連一貫拿來相送的姬都沒送,也就楚國送了個越云澤臺走走過場。
公卿舊貴們此時鬧事,不剛好正中各諸侯國國君下懷嗎?
既能隔岸觀火,又能尋找時機發兵帝臺。
要真是那樣,莫說夏宗室,只怕連帝臺都不復存在。
趙錐已經開始考慮為趙家尋找下一個落腳點。若真到那一步,是去楚國還是去齊國?趙家曾在這兩國埋有暗樁,若是舉家前往,從頭開始也會容易些。
趙錐正坐兩個時辰,都盤得筋了,只等人都走了,才能箕坐席間稍稍舒展雙,正要呼喊奴隨小進屋伺候,聽見外面趙姝的聲音:“爹!爹!”
趙錐連忙拿過一旁的諸侯國地圖遮到上,大斥:“乖兒且慢!”
趙姝等不及,隔著屋子問:“爹,您是不是打算將小老鼠從云澤臺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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