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錐震怒,氣得發抖，指著趙枝枝：“你這個……”

不孝三字尚未出口，人群中有人高聲連呼三聲：“好！好！好！”

眾人看過去，只見一個年青人闊步而出,樸實無華的外表,極為憨厚普通,扔進人群中無人會多看一眼的那種存在。

他走到大門前方，對著門口的人深深一鞠躬,再抬頭時,臉上滿是容之態。

“趙姬一心侍君，至誠高節，此等忠貫白日赤子之心,是為世間典范！倘若人人都能如趙姬這般忠君不二，天下何來謀詭計，何來人作祟！枉吾自稱忠烈之士,竟不如一介子報君之意,吾輩慚愧！請趙姬吾三拜！”

年青人激不已,飽含淚水，恭敬鞠拜。

眾人聽愣,這人說得好像很有道理！

小小子尚能拋下全部，忠君侍君,他們也該如此！

殿下邊有這等忠貞之人,他們若不做得比更好,怎能殿下的眼？

他們遂自薦多日,終日只知賣弄文章才華，卻忘了一個忠字才是重中之重！

一個完全忠心，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搖的人，豈愁沒有賢君賞識重用？

眾人紛紛跟隨年青人，對著趙姬深深鞠躬。

趙錐傻眼，此等不孝之，怎能說是忠烈之人？

顛倒黑白，一派胡言！

趙錐正要開口，一道影朝他而來，是剛才說話的年青人。

年青人涕泗橫流，一把握住趙錐的手：“閣下養如此，難能可貴，沒有閣下高風亮節，哪來今日趙姬忠君之言？為人父母，當以閣下為鏡！”

趙錐一腔怒言全都咽回肚子里，張著，瞪著眼，僵在原地，年青人眼淚鼻涕揩他一。

趙錐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生生收下這份“夸贊”。

他若敢反駁，那便是不忠之人。不忠二字下來，他趙家一輩子都翻不了。

年青人哭喪般對著趙錐一頓嚎，嚎完之后仰起一張老實的臉，問：“閣下沒有什麼想對趙姬說的嗎？”

趙錐狠狠一瞪眼。

年青人無辜地眨眨眼：“閣下？”

趙錐都要咬爛，著步子走到人前，雙手作揖對大門一鞠，艱難至極說著違心話：“在下別無所求，只求趙姬能夠伴君左右，忠之之。”

大門一關，眾人散去。

趙錐轉回到趙家馬車。急火攻心，一口噴出來。

趙峰上前攙扶，又急又惱：“六弟你糊涂啊，怎能應下那話？你應了那話，不就等同自棄掉趙姬這顆棋子？姓趙，卻再也不能為趙家所用！”

“不應還能如何！”趙錐咬牙切齒，去邊漬，“難不讓我們趙家滿門皆做不忠人嗎！”

“都怪那個小子多管閑事，要不是他牙尖利顛倒是非，事怎會如此！”

趙峰氣得不輕，命邊隨人去尋剛才那位年青人，“逮住了往死里打！”

廣大道。

一輛軺車朝前馳騁，車上沒有車夫，只一位年小和一位年男子。

男子正是剛才云澤臺外的年青人。

小嘆氣，“公子，您不能慢點嗎？風大，幺幺冷！”

季玉一刻不停地趕車：“不能慢，慢了會被人追上，被人追上，公子我可就慘了。”

幺幺：“公子剛才在云澤臺外出風頭的時候，可沒想過慘不慘。”

季玉大笑：“我那出風頭嗎？我那仗義執言！幺幺，剛才我哭得好不好看，說得不彩？”

幺幺往他袍里鉆，用他的袍捂住腦袋擋風：“公子這張，死的都能說活的，兩行眼淚說掉就掉，依幺幺看，以后公子被掃地出門，不果腹時，可以做哭喪人養活自己！”

“放屁！以你家公子我的才華，怎會淪落做哭喪人，幺幺等著瞧吧，太子殿下很快就會召我！”

“上次殿下召公子，還是四個月前的事，只怕殿下早就忘記公子了。”

季玉騰出一只手掐幺幺臉：“你再說，再說我就將你丟下去。”

幺幺抱季玉大：“我們現在回哪，回季府還是回草屋？”

“叔叔還沒消氣，我們回草屋吧。”

幺幺抱怨：“要不是公子勾引家主的姬妾，我們何故淪落至此？”

季玉呼呼吹氣：“都說一百遍了！我沒有勾引那個小妾！”

幺幺聲音更大：“兩個人都抱著睡覺了，還說沒有。”

季玉哼唧哼唧，更氣了。

他來帝臺，先是修繕了云澤臺，而后得到了太子殿下的召見，本來形勢一片大好，偏偏這個時候出了岔子。

一個人，一個季衡的人，爬到他床上睡了！

睡也就算了，竟然還被當場逮住！

他確實是在酒宴上多看了那個小妾幾眼，私底下說了幾句俏皮話，可他絕對沒有要和的意思！

叔叔最忌諱的事是什麼？一是別人說他矮，二是別人睡他人。

那個小妾被逮住后，竟然當著叔叔的面，說叔叔是個矮子，不如他季玉高大魁偉。是將兩件事全都往他上湊齊了。

盤古大神在上，他季玉不足七尺，最多稱得上是材勻稱，哪來的高大魁偉？他冤枉啊。

季玉很清楚，這一切都是季的報復。上次他向叔叔告狀季垂涎趙姬有意應承趙家，季因此被叔叔毒打一頓，還被關在房里灌了半個月補藥日夜與人-合。聽說季從那以后就很難那啥了。

可是讓季那啥的不是他，是叔叔啊！

季怎能將這筆賬算到他頭上？

竟設下如此毒計害他。

從那以后，叔叔就再沒有正眼瞧過他了。

“實在不行，公子和幺幺一起回殷都本家吧。帝臺有家主，家主不待見公子，公子哪有前途可言？倒不如回本家，安安分分地做季家公子，娶妻生子，悠閑度日。”

“我既來了帝臺，就沒想過回去。”季玉雄心壯志，雙目炯炯：“叔叔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我能比他做得更好。”

叔叔能輔助天下之君，他季玉亦能！假以時日，他定會為太子殿下邊最重要的謀士。

帝天子雖有雄才偉略，但依他季玉之見，日后收服天下的，是帝太子，而非帝天子。他季玉想輔助的，是一位真正的帝天子，一位能令天下歸一，萬眾臣服的君王。

帝太子很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季玉愿做太子腳下的一顆鋪路石。

“我們在云澤臺外徘徊數日，連門都進不去，今日公子只是隨口說了幾句話，這話未必能傳殿下耳中，殿下真的會召見公子嗎？”幺幺深表懷疑。

“幺幺可知今日那門后的人是誰？”

“自稱趙姬。”幺幺笑起來，“生得可真，我從未見過像那般麗的子。今日公子沖出去的時候，我還以為公子狗膽包天，見起意。”

“給我一萬個膽子，我也不敢覬覦太子的人，更何況那趙姬，并非一般的姬妾。”季玉神兮兮，道：“若我沒有猜錯，定是殿下邊最寵的子。”

“云澤臺的事，外人一概不知，公子又是從何得知？”

“你忘了，你家公子我曾經負責云澤臺的修繕之事，算起來，我曾見過此子兩次。每一次，都有殿下伴左右。”而且還是做子打扮的殿下！

若非捧到心尖上，怎會有這般舉。太子召寢也是召的一位趙姬，大概就是這位了。

季玉自信滿滿：“最遲過年前，殿下一定會召見我。”

夜里姬稷回云澤臺，家令在大門口恭候，隔著馬車，急急將今日云澤臺外發生的事上稟。

姬稷凝眉：“這樣的事，孤不想見第三回。”

家令張，殿下這是將上次趙家跪候的事也算進去了。

家令戰戰兢兢：“臣明白，從明日起，云澤臺外絕不會出現任何趙家人的影。”

“再惹趙姬心煩，你便和趙家人一同謝罪吧。”

“臣，臣記住了。”

“那位帶頭說話的年青人是誰？可有留下姓名？”

“沒有，只知道是個平平無奇的尋常寒士。”

“他若再來云澤臺，務必以禮待之，讓他留下姓名，孤要召見。”

“喏。”

姬稷未再停留，讓昭明加快車速，直奔建章宮而去。

臺階前只有小等候，不見趙姬影。

這幾日悶壞了，一回來總是能看到可憐地站在臺階前候他。

今日卻沒有。

姬稷心中焦慮，仿佛有數千只螞蟻在心窩間爬來爬去，爬得他煩躁不已。

從啟明堂出來的時候，他還高興得很。

新建城池突然挖出大礦，意義非凡，一下子解決了新城建好或為死城的困境。既不用使計騰空附近幾座饒城池，又能順利將殷人遷來，著實是件大好事。

這件大好事足以讓他高興半年。然而，聽完家令的回稟，得知今日鬧劇后，新城挖礦的事瞬時從他腦子里消失，他現在想的全是趙姬。

姬稷疾步，奴隨們一邊跟上一邊為他換下外，端著盆替他凈手。

一路行來，路上皆是水漬。

蘭兒守在丙殿門口，遙遙見太子形容匆忙而來，立刻上前問好：“殿下回來了。”

“趙姬呢？”

蘭兒噓地一下小聲：“在睡覺，還沒起。”

姬稷風馳電掣的腳步停下，揮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他作緩且輕，悄悄邁丙殿寢屋。

只點了兩盞油燈的寢屋，影泛黃朦朧。

姬稷往床邊去，床上正似在噩夢中，眉頭鎖，紅高撅，時不時發出小般嗚咽的聲音。

“心肝兒。”姬稷俯親了親的眉心，將從被子里抱出來，抱到他上，棉被仍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