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是你花重金請來擋桃花的。我們那些人前的恩,都是作戲。”

蕭晟呼吸一窒。

他先前隻想著，願意接十九歲的自己，那就假裝回到十九歲,延續之前的相模式，裝一輩子也不是不可以。

竟然忽略了這一點。

現在突然要澄清關係,隻怕下一步就是要跟他劃清界限、斷絕往來。他該如何應對？

老實代失憶是假,說自己早就知道且並不在意嗎？

果然，沈纖纖接著就說：“你不是不記得為什麽我們會在宛城嗎？我告訴你。因為在上苑獵場,你恢複了記憶，記起了我們的真正關係。我不用你負責，就悄悄離開了。至於你，好像是因為要捉拿兇犯,無意間到了這裏。咱們今天實際上是偶遇。我們分開這麽久也好的，沒必要再繼續下去了……”

蕭晟本要直接否認：“不是捉拿兇犯，我來宛城原本就是為了找你。”

但話到邊，又被他生生咽下。這樣一來，他假裝失憶的事，豈不就暴了？

剛撒了這樣的彌天大謊，他後續表白澄清說明他對不僅僅是負責的話語，還能取信於嗎？

可如果不承認,豈不就這樣任誤會下去？他又該怎麽挽留？

他心中惶惶，覺像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沈纖纖抬眸看向蕭晟，見其麵惶急無措之。

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種神，心酸而又不忍。

九郎驟然得知這些，衝擊也很大吧？

但是長痛不如短痛。他早晚會知道的。而且他對好,也隻是因為缺失記憶誤以為是他妻子,是他真。

沈纖纖努力笑得溫灑：“我現在過得很好,你以後也會很好。我們就此別過吧。反正你一開始也沒有很接我……”

言畢，轉就走，佯作無意，掉了眼角的淚水。

在心裏對自己說，不要難過，應該開心才對。

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十九歲的九郎，還能和他一起逛街、吃板栗、喝茶湯，還有什麽不知足的呢？

然而剛行幾步，就被一蠻力拽了回去。

蕭晟抱住，聲音低而固執，還著一些若有若無的驚慌：“我不同意。卿卿，我不同意。我喜歡你，想要和你永遠在一起。”

直白而熱烈的話語讓沈纖纖一陣呆愣，心酸。強忍著的眼淚不控製，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穩一穩心神，沈纖纖止住眼淚，從他懷抱中掙出來，後退兩步：“你不用騙我。你現在這麽哄我，等你以後恢複記憶就不一樣了。我們早晚都是要分開的，又何必……”

才不信呢，兩人最濃時，他也不曾說過這樣的話。而且他後來明明白白說留下是因為責任。

蕭晟心一時間百轉千回，耳畔反複回響著這句“你現在這麽哄我，等你以後恢複記憶就不一樣了。”

他咬了咬牙，低聲道：“一樣的，恢複記憶之後，我對你的心思也是一樣的。”

沈纖纖心裏酸酸漲漲得難，莫名的想哭。

心念一，忽的意識到不對：“你怎麽知道？那些事你又不記得。”

蕭晟若想抵賴，雖有難度，但也不是不行。然而他此時反複思量，已漸漸醒悟過來：假裝十九歲的自己之所以行不通，不是因為那樣的他在心裏不好。而是擔心他恢複記憶後翻臉。所以才明明喜歡，卻還是要與他劃清界限。

歸結底，是他先前恢複記憶之後，行事不當。

他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十分嚴峻的錯誤。

蕭晟結滾了一下，艱難開口：“卿卿，如果我說，那些事，我都還記得，你會不會生氣？”

沈纖纖有點發懵：“什麽？”

蕭晟忖度著說：“姓劉的那一並不能使我失去記憶。我隻是想著，既然你隻認十九歲的我當丈夫，那我即便假裝一輩子又有何不可？”

沈纖纖目瞪口呆，疑心自己聽錯了。

他說什麽？他方才沒有失憶？是假裝的？

沈纖纖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細細思忖，又覺得好像不是沒有可能。他重新失去記憶這件事，細想起來，實在是太巧合了一些。

那他的舉……

沈纖纖心格外複雜，了，想說話都不知道要說什麽。

“卿卿，我對你從來都不是負責。我是真的心悅於你。”蕭晟一字一字，說的極為誠懇。

他甚至拉過的手，放在他口，讓他的心跳。

沈纖纖恍惚了一瞬，隨即又清醒幾分。試圖出手，卻沒能功。

斷然搖頭：“不可能，我不相信。”

往事曆曆在目，他那句“我是真的心悅於你”是怎麽說出口的？

蕭晟也知道，發生那麽多事，要取信於並不容易。

他雙目微闔，隻得著頭皮解釋：“是真的。卿卿，如果不是心裏有你，我又何必留下你？”

晉王言辭懇切，沈纖纖卻不肯輕信：“你那不是為了負責嗎？”

蕭晟語塞，理了理思緒：“如果真的僅僅是為了負責，那你走以後，我在京城找一找你，也就仁至義盡了，又何須費盡心思找到這裏？”

沈纖纖思緒急轉，當然他要這麽說的話，也不是毫無道理。當初離開京城時，也以為他隻會出於道義在京城找幾天。

舊事在腦海裏浮現，沈纖纖心中一凜，驅走雜念，極其冷靜地道：“哦，那你是為了你一生隻娶一妻的誓言。其實不必如此，我們之間況特殊，你不用把我當妻子。你所中意的王妃，要出名門、溫婉賢良、恪守閨訓。我哪裏配？”

這是紮在心裏的一刺，一就疼。

蕭晟麵一僵：“我其實並不在意王妃的出。京中貴多的是，你看我可曾多看過誰一眼？那些話，那些話都是我信口胡說的。”

“信口胡說？”

蕭晟覷著的神，輕輕點一點頭：“嗯，這件事是我不對。”

這種話語很難啟齒，但真說出口以後，好像也沒那麽難了。

蕭晟微一思量，緩緩說道：“你離開後，我有認真反思過。我恢複記憶之後，確實行事不當，讓你誤會。從今往後，你要做什麽，我都依你。”

沈纖纖抿起，微微瞇了瞇眼睛：“這話當真？”

見似有鬆之意，蕭晟暗鬆一口氣，慶幸自己這一步路沒有走錯。他果斷點頭，畔漾起一抹輕笑：“當然。”

沈纖纖笑了笑，出手，一字一字道：“好，那我要離你遠遠的，你不能再找我。”

對十九歲的他有意不假，但還不至於因為他這一番話就稀裏糊塗信以為真。

蕭晟臉霎時間沉了下來，他線抿：“除了這個。”

“除了這個，那就沒有了。”沈纖纖心火氣上湧，委屈和氣惱織，“我隻要這個。”

騙子，到今天還騙，還裝十九歲的九郎來騙。

那個時候，是真的以為九郎回來了。

蕭晟深吸一口氣，耐著子溫語說道：“卿卿，別鬧。除了這個，別的都行。端茶遞水、布菜盛湯、染指甲、一天一首詩……”

聽他細數先時相的點滴細節，沈纖纖眼眶更酸：“我才不要你做這些。有本事，你把九郎還給我啊。”

其實何嚐不知道，恢複記憶前後的他，從始至終都是同一個人？

但是固執地要把他們區分開來。似乎隻有這樣，才可以告訴自己：不是九郎對不好了，而是的九郎“不在了”。

如果“九郎”還在，一定不會那樣對。

蕭晟心裏發酸，覺頭似是被什麽給哽住了：“卿卿，你的九郎不就是我嗎？”

他停頓一下：“要不，你在我頭上敲一？或許我就又變回去了？”

沈纖纖被他這句話給氣笑了，正要說話，忽聽腳步聲由遠及近，還伴隨著章從的聲音：

“王爺，王妃，令來信了。”

說話聲中，章從快步而至。

章從有些不好意思，他並非有意打擾王爺與王妃。但是王爺先時有令，如果那邊關於無名的案件有進展，要第一時間稟明。

因此周亮的人剛送信來，他就趕過來了。

章從上前將案件呈給王爺，眼角餘掠過王妃，見其雙目通紅，臉上淚痕未消。

他心下納罕，不敢多看。

蕭晟下意識接過，一看方知是無頭的事。

找到王妃以後，他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不知不覺間竟將河裏那無名給拋到了腦後。

此時瀏覽一遍，才知前幾天的頭顱已被找到，份也得以確認。

“王爺，怎樣？是不是案子破了？”

蕭晟將信件遞給章從：“你自己看吧。”

章從匆匆瀏覽，雙目圓睜：“原來如此，真是畜牲啊。”

令在信中說，前幾日，一農夫翻菜地時，撿到一顆子的頭顱，匆忙報。

經仵作檢驗，發現頭顱與那無名，實為一人。

直至此時，的份仍不能確認。

直到令的夫人得到當鋪送來的一件首飾，首飾上有“喜來福”三個字，令才察覺到可能發現了線索。

他派人去當鋪詢問，得知當這首飾的是個外地來的青年。

這青年獨自一人，哪來的首飾呢？其中必有蹊蹺。

抓起來審問後沒多久，他就全招了。

原來他與死者都是京城人士，原本是一對，易名私奔至此。

一日兩人口角後，他失手殺死人。心中恐懼，正好聽說無頭案，幹脆砍去人腦袋，將首拋河中。

令勘破此案，興不已。聽說晉王去了雉縣，連夜修書讓人送去雉縣。

然而那時，晉王一行已前去宛城。雉縣高家不敢怠慢，命人轉送宛城。

看罷案件始末，章從氣憤填膺：“毫無人，對自己心上人也能下這樣的狠手！這比那連環殺人案的兇犯還要過分……”

蕭晟淡淡地道：“章從，你拿著書信去那邊自己看。了就和他們一起吃點東西。”

他這邊還有要事，沒心聽章從扯閑篇。

章從瞥一眼王妃，立刻會意：“是，章從告退。”

他施了一禮，又衝王妃拱一拱手，這才大步離去。

待章從走遠，蕭晟看著低眉斂目一聲不吭的王妃，有意放了聲音，向解釋：“令來信，是說無名的事。”

沈纖纖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對自己說這些，就沒有搭腔。

還在回想著他方才的話語。

蕭晟有些訕訕的，繼續說道：“我打聽到你可能去了之後，就帶人趕了過去。挨家挨戶地找，找了一個多月都沒找到。”

“後來在義莊看見一無頭，手腕上也戴著喜來福的碧玉鐲。我當時真的，差一點就以為那是你了。但是指甲染了蔻丹，我就對自己說，你要扮男裝，肯定把蔻丹除去了。絕對不會是你。”蕭晟語速極緩。

提起舊事，他慶幸而又後怕。

“我生病做夢，夢到那長出了頭，是你的臉。卿卿，你不知道我那些天是怎麽過的……我真怕再也見不到你。”

他有心向表明，自己是真的在意，不是為了責任，而是為這個人。

“能再次看見你，真好。”

可惜他發自肺腑的一番剖白話語，竟像是沒聽到一樣，沒有半點反應，甚至連眼神都沒給他一個。

縷縷的慌纏上他的心髒，蕭晟抿了抿：“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