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麽好看的？”沈纖纖後退了幾步,眸中卻漾起清淺笑意。

晉王快步。

不等他回答，沈纖纖就又問：“你風寒好了？”

“雖未痊愈，亦不遠矣。”蕭晟微微一笑。

沈纖纖聞言,稍稍後退幾步,試圖離他遠一些，一臉的警惕：“既然還沒好，那你別離我太近。”

一雙眼睛瞪得滴溜溜圓，似是生怕染上風寒。

這副模樣看得人心裏的。

晉王果真不近前,他眉目含笑,臉上略帶一些神：“纖纖,我給你帶了個東西。”

一聽說帶個東西，沈纖纖登時記起那模糊的死。

出雙手擋住眼睛：“我不看,拿走，你又來嚇我。”

“沒嚇你,好看呢，一點都不嚇人。”晉王知誤會，特意放了聲音，“特別好看,我不騙你。”

沈纖纖將信將疑,這才過指去看。

的確不是可怖的死,而是一幅畫,還未裝裱。

畫中人赫然正是自己。

別說，還真有七八分神似。

“怎麽樣？沒騙你吧？是不是很好看？”

沈纖纖並不承認：“哪有？我明明比畫上好看多了。”

“對。”晉王點頭附和，“再好的畫,也及不上真人。不過能有幾分神韻,已然很了。我讓人裝裱之後再送給你？”

“別,我不要。”沈纖纖連連搖頭,“我閑著沒事拿自己畫像做什麽？你留著吧。”

見不肯收，晉王心裏多多有些失落。但轉念一想，讓他留著，而不是毀掉，他有什麽可不滿的呢？

是以，他迅速收起畫卷，極其痛快地點頭：“行，那我留著。”

用不著睹思人，就當是個小件。

見他好說話，也不勉強於，沈纖纖心不錯，輕聲道：“還有，你下次別拿淋淋的東西嚇唬我，我害怕。”

已決定好，以後有什麽說什麽。因此便主提及此事。

“不是有意嚇你。”晉王憶起昨夜形，解釋之後就點頭，“嗯，看出來了，也記下了。”

他曾於疆場廝殺，也曾在上苑打獵，對那些東西見怪不怪，忽略了這一點。但既然主強調，他自會牢記於心。

沈纖纖衝他一笑：“記下就好。”

晉王角彎了彎，也輕輕笑了。雖然依舊還有些輕微鼻塞，卻覺得心中說不出的甜暢快。

才到酉時，太就有落山之勢。

此時兩人站在院中，漸漸覺到寒意。

“你趕回去吧，別在這兒了凍，風寒又加重了。”

“本王哪有你說的這般虛弱？”晉王失笑，繼而話鋒一轉，含期待，“要不，我們進房間說話？”

沈纖纖立刻警惕起來：“不行，我們還沒和好呢。”

是在拒絕，可聲音又甜又，自帶態。

晉王口一熱，心想，倒也不是等不得。

可惜他現下風寒未愈，他們又於“試一試”的關鍵期。否則他肯定將抱在懷裏，肆意憐。

僅僅是這樣一想，他就覺口一陣灼燙之意。

“沈姑娘，晚飯要吃什麽？”劉雲的聲音忽的響起。

伴隨著他的話語，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了過來。

不知為何，沈纖纖竟莫名張了幾分。低聲音，對晉王說：“你回去吧，我們要準備晚飯了。”

“你吃什麽？我讓章從給你們送？”

“食材還沒用完呢，你又忘了。”沈纖纖推一把晉王，示意他先離去。

並未用多大力氣。

不過現在的晉王不願拂的意，輕輕握了一下的手，就順從離開，留下一句：“我明天來看你。”

沈纖纖還未閂好門，劉雲已到了棠棣院。

“有客人？”他隨口問道。

“剛走。”沈纖纖答非所問。

劉雲並不在意這些，也就是隨口一問：“今晚我掌勺，想吃什麽，隨便說。”

“廚房那些食材，劉大哥看著做就行。”

劉雲嘿嘿一笑，自去忙碌。

沈纖纖也不好意思閑著，就在一旁給他打下手。

剛用罷晚膳，昌平侯夫婦就出現在棠棣院。

沈纖纖正在煮水，看見兩人，微一愣怔：“侯爺，郡主。”

桌上放著蕭晟先前送來的暖釜。一直不曾使用。這會兒倆人關係緩和了一些，才拿出來想試試。

昌平侯夫婦對視了一眼，含笑詢問：“忙什麽呢？”

“燒點水。”

“嗯。”棲霞郡主點一點頭，“萱兒，我聽說，晉王昨天剿匪回來了，就在隔壁孟家。用不用我們出麵驅逐？”

一臉的躍躍試。

孟家宅子被買下一事，昌平侯夫婦也有耳聞。但是他們剛得知是晉王所為，他就突然帶人去伏牛山剿匪了。

夫妻倆隻好暫時放下此事。

今日聽說晉王一行回來，且有下人看到他出棠棣院。夫婦二人打算出手幹預，想先詢問一下庭萱的意見。

上次幫到了兒，棲霞郡主頗為歡喜。這次機會就在眼前，不想錯過。

昌平侯神要溫和得多：“或者給你換一個院子？這裏到底是偏僻了一些。”

“對。”棲霞郡主也跟著點頭，“可以住得離孟家遠點，周圍多派些侍衛，省得他來羅唕。”

兩人目灼灼，齊齊看向兒。

沈纖纖突然就有一點難為。輕輕搖一搖頭，小聲道：“不用了。”

“嗯？”棲霞郡主微怔，繼而表示，“不用怕麻煩我們，咱們是一家人。”

此時水已煮沸，沈纖纖拿了一塊厚布墊著，小心將開水倒暖釜中：“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

沸水注暖釜中，嫋嫋熱氣氤氳開來。

沈纖纖的麵容顯得有些朦朧：“我想再給他，也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

聲音很輕，但一字一字說得格外清晰。

昌平侯夫婦互相換了一個眼神。

昌平侯先反應過來，率先支持：“也對，老話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嘛。他要是有誠意，再給他機會也不是不行。”

棲霞郡主也跟著點頭：“是啊。”

其實他們並不知道事始末，完全是看庭萱的態度行事罷了。

沈纖纖也想到了這一點，莞爾一笑，沒再說話。

昌平侯略一思忖，沉聲說道：“萱兒放心，有我和你娘在，不會讓他再欺負你。”

沈纖纖回之一笑：“謝謝。”

想，他也答應了不會欺負，隻是不知能不能做到。

“一家人，說什麽謝不謝的。”棲霞郡主強笑著回答。

晚間回到房，棲霞郡主問丈夫：“你說，萱兒會不會跟晉王回京？”

昌平侯想了想：“有可能。”

棲霞郡主重重歎息一聲。

“若是不放心，我們也可以跟著一起去嘛。京城又不是沒有宅子。”昌平侯輕輕拍了拍妻子的手背。

“我這不是怕你不願嗎？”棲霞郡主噗嗤一聲笑了，“是誰先時說的想落葉歸、非要回宛城的？”

“若不是我想落葉歸，咱們也不會找到萱兒，是不是？”

這話倒也在理。

棲霞郡主歎一口氣，找到萱兒不假，可惜始終跟父母不親近。

夫妻多年，昌平侯豈會猜不出妻子的心思？他心念一轉，有意說笑來寬解：“我看你對萱兒，比對兩個哥哥上心多了。”

“這哪能一樣？”棲霞郡主皺眉。

兩個兒子從小在膝下長大。而庭萱是，經曆過失而複得、得而複失。且越生分，就越意難平，越想親近。不知不覺間，就難免越上心一些。

“說起來，找到庭萱一事，他們哥倆也該知道了吧？”

棲霞郡主點頭：“早早給他們送了信，就算路上耽擱，也該聽說了。”

兩個兒子都遠在江南，若得知妹尚在人間，還不知道有多歡喜。

——

人常說，化雪更比下雪冷。

沈纖纖覺夜裏確實寒冷。白天裏不曾察覺，現在發現窗紙似乎被吹破了一點點。

把湯婆子塞進被子裏，又將視線落在了炭盆上。

猶豫了一下，踱步過去，嚐試燒炭取暖。

這銀炭不錯，氣味幹淨，並無煙熏火燎的覺。

有了它之後，房間明顯暖和了不。

半夜口，沈纖纖沒再喝涼水，而是嚐了嚐暖釜中存儲的開水。

非但不涼，還稍微有一點燙。

捧著水杯，驀的輕笑了一聲，心想，下次等稍微放涼一點，再儲存進去。

先前還曾猶豫，現在覺，“試一試”也不錯。至不像前幾日那樣天天氣惱難過。

一夜好眠。

次日清晨，沈纖纖醒來時，炭盆已經不剩多暖意。

略一收拾，走出房間，直接看向窗臺。

唔，很好，這次沒再半夜翻牆送東西。

然而剛進廚房，就聽到外麵傳來敲門聲。

沈纖纖猜想，多半是送早膳的。

果然，走至門口，打開門一看。隻見晉王正拎著食盒站在外麵。

“纖纖，我風寒好了。”蕭晟眉梢輕挑，“所以，我們可以一起用膳了。”

“這麽快？”沈纖纖微驚。

“本來就不是什麽大病。”晉王微微一笑，“喝幾次藥就差不多了。”

聽他聲線清冽，與昨日並不相同。沈纖纖心說也是。

輕輕點頭，隨即卻又搖頭。

蕭晟心中一：“怎麽了？”

“今天還不行。”

“嗯。”蕭晟有些不快。

“你也不一定就徹底痊愈了。萬一真把我染上風寒怎麽辦啊？我最怕喝藥了。”

沈纖纖並未留意到，說話時不自覺帶了一些撒的意味。

晉王心頭一跳，畔漾起似有若無的笑意：“嗯，那我再等兩天。”

沈纖纖粲然一笑：“暖釜很好用。”

“真的？”晉王眉目間沾染一得，先時的那一點不快毫不剩。

“自然是真的，水至有七熱。”沈纖纖說話之際，還手比了個“七”，自他手中接過食盒，歎出聲，“好沉。”

沒想到這麽重，猝不及防，多加了一隻手才穩住。

“四層的描金食盒，當然沉。”晉王再次接過來，輕輕鬆鬆，“我來吧，要放哪裏？”

“廚房。”

棠棣院不大，沈纖纖和劉雲平時用餐就在小廚房的餐桌上。

小廚房收拾得很幹淨，但地方不大，到底顯得局促。

晉王眉心微蹙，憐惜之頓起。

每日就是在這種環境下做飯用膳。

“纖纖，如果在傅家住著不方便，那還同我一起？”

沈纖纖沉默了一瞬，小聲道：“還沒和好呢。”

在傅宅住了月餘，也有一些習慣了。現在就跟他住？才不要。

蕭晟失笑，輕輕搖一搖頭，心間現失落。不過很快他就安自己，兩個月而已，等得起。

下一瞬，他就聽妻子問：“你今天忙不忙？”

“嗯？不忙，近來無事。”

此番告假出京，隻為找。其他事，都是順手為之。

“我等會兒想出去買一些東西。”

蕭晟登時會意：“我陪你一起？”

“勉強麽？”

“這有什麽勉強的？”蕭晟認真極了，“纖纖，我答應你。若我覺得難以辦到，會事先明言，不會勉強。”

“嗯。”沈纖纖甜甜一笑，眉目宛如黛月，“那你也趕回去吃飯，辰時二刻我們出發。”

仿佛是心湖裏被人丟了一粒小石子，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晉王角輕揚：“好，辰時二刻。”

這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漾，他隻覺得上的每一個孔似乎都舒張開來。明明沒有飲酒，卻有種熏熏然醉。

晉王送來的早餐異常富。

糜粥、卷、蝦仁水晶餃、炸至金黃的薄餅、爽口的醬菜……

劉雲看到後讚不絕口，又約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我明天自己吃？”

他猜測這多半是晉王送來的。

以前還不覺得怎樣，現在忽然意識到自己每天單獨和晉王妃一起用膳，是不是有一些不大合適？

萬一晉王借機發作，為難於，可不就是他的罪過了？

沈纖纖忖度著問：“你去哪裏吃？”

“隨便對付一下就可以。”

“這哪？”沈纖纖搖頭，“咱們說好了，你在宛城期間，一日三餐由我負責的。他送的也多。”

劉雲沒有說話，心想，明天再看吧，這頓先吃飽再說。

還沒到辰時二刻，晉王就等候在傅宅的偏門外。

沈纖纖一打開門，就看到了他悉的影。

他特地換了衫，一玄大氅，越發顯得拔俊逸。

沈纖纖低頭看自己上厚重的冬裝，心說，看來今天出門買東西，很有必要。

今日出門是為了購置衫。

近來一直穿男子，並習以為常。這兩天想同他和好“試一試”時，就覺得這些男子飾不好看，配不上的容。

此刻沈纖纖雖著男裝，卻未塗黑，臉頰瑩白如雪。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子。

“纖纖。”晉王遞過來一，“這個暖袖你戴上，很暖和。”

“什麽？”沈纖纖見它像是皮所製，不由生出幾分警惕。

一注意到的眼神，蕭晟就啞然失笑，匆忙解釋：“放心，不是那隻狗獾。”

沈纖纖聞言放心不，點一點頭。

晉王低頭幫戴暖袖，心想，狐皮所製，不算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