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
漫長的安靜。
陳黛薇話音落下, 陳雪澤就愣住了,神怔怔。
因為被趕而表現出的不爽,不開心, 不樂意……都沒有了。
他就只是愣愣的。
陳黛薇看著他,其實有點后悔了。
理智上認為他應該把事說出來,有問題就要解決問題, 不可以永遠不去面對。但在上,不愿意看到陳雪澤這樣。
陳雪澤應該是意氣風發的才對。
抿了抿, 猶豫著不說話了。
許久。
陳雪澤睫了一下,收回視線,手抵在邊低低咳嗽了聲。
他說:“時間不早了。”
他頓了頓,又說:“我回去了,你也早點睡。”
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沒看陳黛薇。
陳黛薇后知后覺,也站了起來。有點不知所措, 不知道說什麼。
幸好,陳雪澤也不需要說些什麼。
陳雪澤又說了一遍:“我走了。”
他雖然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但緒明顯比剛才低落。陳黛薇對他的緒變化了如指掌,一點點細微的不一樣都看得出。知道他真正沒事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看著他:“我……”
話還沒說完,陳雪澤忽然低頭在邊了一下。很輕,很短暫。
陳雪澤輕聲, “晚安。”
明明現在緒低落的人是他, 他跟道晚安時語氣里卻帶著點安意味。
像是他在安。
陳黛薇想,也許現在應該做的是什麼話都不講,把空間留給他, 讓他自己先平復一下。
這樣想著, 話到邊變了:“好, 晚安。”
陳雪澤走了。
陳黛薇想,這幾天應該都見不到陳雪澤了。
這麼不愿告訴那些事,他接下來應該會刻意避著了。避著到心平復那天。
沒想到陳雪澤只忍住一天,嚴格算來還不到一天。第二天晚上下班,一出門就看到他的車停在外面。
還是小娜先發現的,陳黛薇跟小娜邊走邊聊,聊著聊著小娜突然腳步一頓,下朝那邊揚了揚,“薇薇,有人接你來了。”
陳黛薇順著小娜的視線一,見那輛眼的車,車窗半降。
線太暗,陳雪澤人在里面,臉不太清晰,淡淡看過來。
還意外的,意外他這麼快就出現。
還以為至兩三天都見不到呢。
小娜語氣曖昧:“所以現在是什麼況?之前那麼長時間都沒出現,今天怎麼出現了?你倆……有新進展?”
陳黛薇:“……”
陳黛薇不得不慨,小娜是真敏銳。
陳黛薇向小娜道了別,加快腳步朝陳雪澤那邊走去。
剛上車,陳黛薇就嗅到空氣里淡淡煙味。
看向陳雪澤:“你煙了?”
陳雪澤愣了下,像是沒想到能聞出來。
“啊,”他解釋:“在家的時候。”
“喔。”陳黛薇也沒說什麼,繼續系安全帶。
“你不喜歡,我戒了。”陳雪澤低聲說。
陳黛薇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說:“行啊。”
看著系好安全帶,陳雪澤沉默開車。
a市的夜晚很。
夜景隨著車的開在車窗中緩緩倒退。
陳黛薇安靜看了會兒夜景,然后看陳雪澤。
陳雪澤側臉冷淡,很好看,他的好看是很獨特那種好看,看再久也不會膩。跟他住了好幾年,也沒看膩。
陳黛薇就這樣看著他,明正大。看久了才發現,他耳垂上面一點有顆淡淡的灰小痣。
他白,所以那顆痣雖然淡淡的特別小,也算得上明顯。看起來竟然有點.。
紅燈,車停了。
陳雪澤終于側看向,眼里說不出無奈多一些還是不自然多一些。這才意識到,盯著他時間太久。
意識到這一點,立即別開眼看外面。又覺得氣氛太靜,沒話找話隨口問:“吃過晚飯了嗎。”
陳雪澤:“沒。”
“啊。”陳黛薇:“我也沒。”
陳黛薇:“那一會兒我們一起吃點什麼?”
“我簡單弄了點。”陳雪澤淡淡道:“去我那。”
陳黛薇倏地扭頭,驚訝:“你還會做飯呢?”
陳雪澤風輕云淡地嗯了聲,“會點。”
前面的車了,他手收回視線繼續開車。
陳雪澤說會點,真就是會一點,一點都沒謙虛。
晚上,他們吃掛面。
除了掛面還有幾道菜,都是外面買的。
陳黛薇一言難盡地看了陳雪澤一眼,坐下了。
陳雪澤似乎沒注意這一眼,有些心不在焉。
菜還是好吃的,面煮的也可以。陳黛薇早就了,因此也沒探究陳雪澤為什麼心不在焉,吃飯吃得很投。
也沒注意陳雪澤坐下之后沒吃幾口,一直在思索什麼。
很快,陳黛薇吃飽了。
放下筷子,這才發現陳雪澤幾乎沒筷子。
“咦,”陳黛薇問:“怎麼不吃飯呢?”
“嗯。”陳雪澤放下筷子含糊著嗯了一聲,拿起手邊的杯子喝水。
陳黛薇就看著他慢慢喝了點水,慢慢放下水杯。
剛想說話,聽見他忽然開口:“你還記得嗎,那天。”
他故作不經意地問:“新年那天。”
新年才過去沒幾天,陳黛薇當然記得。
陳黛薇不明所以:“嗯,怎麼了。”
陳雪澤:“那天我沒回……沒去陳家。你問我為什麼沒去。”
陳黛薇那天明明問他為什麼沒回家。
什麼“去”,什麼“陳家”?
陳黛薇后知后覺猜測到什麼,陳雪澤怕是和陳家鬧翻了。
可是就算這樣也不至于吧,陳雪澤不像是那種因為和家人鬧翻就深打擊的人。陳雪澤父母雖然都對他非常非常好,幾乎算是溺,但他很獨立,心強大,一點也不依賴父母,和所有被寵壞的小孩都不同。
陳黛薇現在還記得陳雪澤的父母,真是……沒見過這麼寵孩子的家長,要星星不給月亮。當時住在他家,別提多羨慕陳雪澤了。
然而陳雪澤輕描淡寫地說:“我以后都不會去陳家了。”
他頓了一頓,“我……趙姨去世了。”
陳黛薇反應了一會,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趙姨是他媽。
他說到這里又不愿意再往下說,沒什麼表地拿起筷子吃飯。
然而這兩句話對陳黛薇而言就夠震撼了。
他不愿意說,陳黛薇也就不再往下問了。愣了好半會兒才說:“嗯……這個菜好吃的,多吃點吧。”
陳雪澤:“嗯。”
……
第二天中午,陳黛薇趁沒事,打給夏子宴。
夏子宴一開始還不愿意說,后來聽提到陳雪澤說趙姨去世和陳雪澤再也不回陳家,猶豫了下,嘆口氣,把知道的都說了。
“其實吧,”夏子宴說:“陳雪澤不是陳叔和趙姨的孩子,是陳爺爺收養的。”
夏子宴告訴:“陳雪澤和陳黎景親爺爺是陳爺爺戰友,他們家人都去世了,陳爺爺就把他們帶回來當親生的養著。”
陳黎景是跟著陳爺爺長大的,陳爺爺有點嚴厲,但確實把陳黎景當親孫子教育,陳黎景一直知道自己和陳爺爺沒有緣關系,但早就把陳爺爺當親爺爺。
一切正常的話,陳雪澤本該和陳黎景一樣,也在陳爺爺邊長大。
然而,陳雪澤和陳黎景來到陳家的前一年,陳雪澤養父母的孩子走丟了。陳雪澤養母帶那個孩子出門玩,一個不注意,孩子就不見了。
陳雪澤養母因為那個走丟的孩子日夜自責,患上了抑郁癥。陳雪澤養父一看陳爺爺帶了兩個孩子回來,就了心思,跟妻子商量著帶走了陳雪澤。
選擇陳雪澤的理由很簡單,陳黎景大幾歲,記事,恐怕養不。陳雪澤比陳黎景小幾歲,年齡跟他們親生兒子走丟時差不多。
他們把陳雪澤接回家,當親生的養。把對親生兒子的愧疚加倍彌補在陳雪澤上。陳雪澤十歲之前幾乎沒單獨出過門,他養母怕他走丟。他有時候想趁周末和朋友出去玩玩,養母都會發瘋。
這種況持續到陳雪澤大二那年,那年,陳雪澤養父母的親生兒子回來了。陳雪澤被回家,看著他們三個抱頭痛哭。
那個人現在夏星辰,當年被人販子拐走,賣到了一個還算富裕的家庭里面。然而那家雖然富裕,一家子都不是什麼好人。男主人是家暴男,主人挨打時不敢還手,過后卻待孩子泄憤。
夏星辰回來時一只眼睛看不見了,也不太好。
夏星辰非常恨陳雪澤。
不知道為什麼,他很偏執地認為一切是陳雪澤造的,他認為陳雪澤搶走了他的人生。陳雪澤現在擁有的一切,本該都是他的。他排陳雪澤,不許陳雪澤養父母爸媽,他到敗壞陳雪澤名聲,在圈子里,在學校里,他告訴所有人陳雪澤了他的人生。他還試圖謀殺陳雪澤。陳雪澤命大沒死,在椅上坐了三個多月。
在養母的哀求下,陳雪澤最終沒有追究什麼。可是那三個月,他住在陳家,沒有一天好過。
他想搬走,養父又不同意。上說擔心他一個人照顧不好自己,實際上擔心陳雪澤背著他們起訴夏星辰。
夏星辰做過最離譜的一件事是冒充陳雪澤跟人談,當然只是在手機上談。他一開始是想敗壞陳雪澤名聲的,想借著陳雪澤的名義演個海王渣男,始終棄,玩弄人。可是漸漸地,他真喜歡上了那個生。于是那個生每表一次心意,他就多恨陳雪澤一分。
陳家每天都不安寧。
陳雪澤養母對陳雪澤一如既往,以前什麼樣現在仍然什麼樣。夏星辰看在眼里,更恨,鬧得也更狠。折磨著每一個人。
……
倒陳雪澤的最后一稻草是,一直對他很好,夏星辰出現后也沒變過態度的養母,要殺了他。
原來后悔對他好了,指責他的優秀,問為什麼不是他小時候走丟,為什麼不是他又瘸又看不見,為什麼不是他被人.待。說,自己的孩子一直以來過得那麼慘,卻把母給了別人。
別人。
終于說了這兩個字,終于承認把陳雪澤當別人。
后悔了,求陳雪澤在這個世界上消失,認為只有陳雪澤消失,夏星辰才會好過一些。
陳雪澤當時愣住了,沒有躲,看著把刀..過來。
刀偏了,也不是特別深,最后在陳雪澤肩膀下面。陳雪澤沒死,陳雪澤養母卻自.殺了,沒救過來。
陳雪澤出院后就離開了陳家,學校那邊也辦理了休學。
沒人知道他去了哪,直到夏子宴在老房子遇見他,才發現他看不見了。
夏子宴告訴陳黛薇,夏星辰出現后陳雪澤對他一直是不予理會的態度,不管夏星辰怎麼折騰,陳雪澤都不太把他放在眼里。后來,趙姨死了,心理醫生說陳雪澤似乎在自責,所以很長一段時間都是一副毫無生氣的樣子。
他似乎把養母臨死前那番話聽進去了。
……
陳黛薇聽了這些,許久沒有開口。
當天晚上,陳雪澤又來接下班了。
還是和小娜一起出門,小娜照舊眉弄眼地打聽進展。昨天陳黛薇沒說話,今天陳黛薇告訴:“嗯,在一起了。是男朋友。”
小娜一點也沒想到陳黛薇會正面回應,以前都不認的!
小娜愣神的時候,陳黛薇徑直向陳雪澤走去。
上了車,沒立即系安全帶,而是一言不發抱住了陳雪澤。
陳雪澤一愣,的頭,覺到更的抱。
他一下子就懂了,都知道了。
他手摁在腦后,沉默垂著眼睛。
……
陳黛薇抱著陳雪澤,抱了很久很久。
最后,克制著什麼話都沒說,松開他,“……走吧。”
嗓音有點啞。
陳雪澤看了好半會兒,“嗯。”
開走了。
晚飯是在陳黛薇家里吃的,吃過晚飯陳雪澤沒走,陳黛薇也沒趕人,安靜地一直抱著他,摟著他的腰。
也不提那些事,偶爾開口講話,講的也都是些很輕松的小事。
試圖讓陳雪澤開心,相當照顧陳雪澤緒,簡直有點小心。
“……”陳雪澤開始覺得事有點嚴重。
實際上他最近好很多了,沒有想象中那麼脆弱,出現后,他很想起以前的事。
他不想陳黛薇太擔心他,臨走之前,決定解釋兩句。
陳黛薇送他到門口,他剛要開口――
陳黛薇忽然發現他眼下有淡淡烏青。
陳黛薇皺眉:“你是不是這些天都睡不好。”
陳黛薇:“我看你總是沒什麼神,總是犯困。”
陳黛薇看著他,眼神充滿同:“你一個人,可以嗎?要不……”要不留下來吧。
沒說下去,但眼里流出很明顯的擔憂。
陳雪澤一怔。
片刻,他垂下眼睛。
“我沒事。”
他說:“只是會夢到一些不好的事,或一直睡不著……沒什麼,我早就習慣了,放心。”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