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快落山時,郭毅從兵馬司出來,翻上馬打道回府，行到半路“巧遇”趙允廷，然後便甩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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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又在拐角遇到郭子敬，郭子敬皺眉看向父親，郭毅出一臉苦笑,擺明不是自己願意的。

郭子敬心知肚明,朝趙允廷淡淡地喊了聲“侯爺”，沒有下馬，落後幾步跟在兩人後。

趙允廷不以爲意。

到了永昌侯府，聽門房說趙沉夫妻還沒回去，趙允廷轉朝郭毅笑道：“這下巧了,我們一家子都來你這兒蹭飯。”

郭毅呵呵笑：“確實巧啊……”

巧你個頭！

當誰不知道他是過來接媳婦的？晌午媳婦可是遞信兒給他了！

不過郭毅也確實佩服這位連襟。

寧家沒有出過大，老爺子是個學識淵博的翰林，三個兒子裡面職最高的便是岳父，做了禮部右侍郎，可禮部那種地方，沒有實權也沒有油水可撈，是六部裡最冷的衙門。岳父在場上沒什麼建樹，卻生了兩個好兒。二姑娘蓮容冰清玉潔，四姑娘蘭容嫺靜素雅，乃京城名符其實的兩朵仙花，均是十三四歲起便了各府夫人太太屬意的兒媳婦。

他能娶到蓮容，真是走了天大的狗屎……呸，真是天上掉餡餅。

他比蓮容大了六歲，蓮容長到花般年紀的時候，他已經是娶不到媳婦的老男人了。至於爲啥娶不到媳婦，一來父親戰場傷後就在家養老了，他是人，父親比他還，除了打仗什麼都不懂經營，養老前也沒能給他安排個好前程，先皇昏庸也不是會卹註定沒用的功臣的，於是他只能從個小百戶做起，整天沉迷練武好跟人比拼往上爭，家裡安排親事他都沒應，實在是沒那份心思。後來在五城兵馬司撈了個東城副指揮使，想娶媳婦了，太好的姑娘瞧不上他，差的他看了幾個都不滿意，扭扭的，人家嫌他，他嫌們氣不頂事。

然後餡餅就掉下來了。

那日他閒著沒事跟底下的人一起去巡街，不知怎麼前面有輛馬車驚馬了，瘋了般跑出城門，車子顛簸車簾飛了起來，出裡面東搖西晃的兩個姑娘。他也沒看清人，催馬便去攔車，追趕的時候一個姑娘被顛了出來，看打扮應該是丫鬟，另一個姑娘看姿勢似乎打算跳下來。郭毅覺得不妥，大聲喊等他。姑娘回頭看他，郭毅看清模樣後自己差點掉下馬，慌神時後一騎飛馳而來，也喊著要救人。郭毅認識那人啊，城裡有名的紈絝，他怎麼就這麼巧來英雄救了？

郭毅心思一轉便明白了，那樣的人被紈絝娶回家，太不值了！

他快馬加鞭超了過去，到馬車前本想跳上馬車的，趕巧車從石頭上滾過將人甩了出來，郭毅本能地手去撈，大人就到了他懷裡。到那會兒他也沒啥念頭，就覺得姑娘腰細子，因爲後紈絝還在追，他跑出一段距離後才停馬下馬，手想扶人下來，然後人開口了，“你是何人？”

人臉蒼白卻不見慌，他救了也不激，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冷冰冰的不待見人，換個男的，簡直就是誰家二大爺。

可他就是忍不住把份說給聽了。

人又問他家裡可有妻子，盯著他的眼神彷彿是爺，他是被審問的犯人。

郭毅那時不著頭腦，不知怎麼就是無法生氣，老老實實了底。

接著人就遞給他一個餡餅，“我是禮部右侍郎寧家的二姑娘，今日你了我，可願娶我爲妻？”

郭毅願意嗎？

按理說他跟第一次見面，兩人彼此都不瞭解對方脾，可看著即便冷若冰霜依然麗人的臉龐，想到驚不變的膽大從容，他本沒有多想，點頭就應了，然後跟個小兵似的牽著馬走到遠已經停下來的馬車前，再充當車伕把人送回了家。

路上沒有跟他說一句話，郭毅想想心中有愧，到了寧府門前告訴不必委曲求全。兩人一個是山裡的石頭一個是山頂皚皚白雪裡綻放的雪蓮，八竿子打不著的，他也不想佔的便宜，蓮容卻又問了一遍他是不是不想娶。

冷漠地彷彿說得不是人生大事，跟相比，倒顯得他像個娘們。

郭毅同樣冷著臉說想，企圖嚇唬，結果人家看都沒看他，叮囑他早點提親，轉就進去了。

親之前兩人再也沒有見過面，郭毅衝之後又覺得不妥了，總覺得人還是不甘心的。

.房那晚，一大紅嫁也沒能和臉上的冷。

郭毅心裡雖然有火，卻做不來強迫人的事，去外面住被人知道不好，他便翻出一牀被子，鋪在另一邊炕頭，熄燈睡覺。睡不著，肯定睡不著啊，腦海裡全是麗清冷的臉龐，然後他聽見起了，朝他走了過來，鑽進了他的被窩，將他的手拉到了前，讓他口的火迅速蔓延全，最後也燒到了上。

他跟蓮容就這樣了夫妻，他說不來喜歡的話，也沒有說過，可兩人就這樣過起了日子，後來也跟趙允廷了連襟。

他應該仇視趙允廷的，畢竟是趙允廷連累了寧家，讓小姨子早逝妻子傷心，傷心到晚上第一次躲到他懷裡哭，也連累他從東城指揮使貶爲守門小兵，後來趙秦兩家結親，他才又復原職。其實秦家想給他更高的的，他沒要，自己又爬了回去，雖然爬回去也是秦家不再制的結果，卻是他該得的，在妻子面前也能擡起頭來。

可他得服趙允廷。

趙允廷找了他，跟他說想要報仇，然後將他引到唐文帝那一邊，最終功了，他了五城兵馬司總指揮使。

今日之前他只服趙允廷的忍才幹決心，晌午信中妻子提醒他不要在下人兒面前直言小姨子份，知道小姨子竟然還活著，他也服了趙允廷的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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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去了廳堂。

看見趙允廷也來了，郭夫人眼簾垂了下去。

郭毅連忙對兒子道：“子敬你說巧不巧，你請趙侯爺來咱們家用飯，正好承遠夫妻倆也在，回頭他們一家子正好一起回去。”

一招栽贓陷害使得爐火純青。

郭子敬微微一笑，沒有拆他的臺，而是走到站在郭夫人一側的寧氏前，行了一個大禮：“子敬見過伯母，聽聞伯母對承遠照顧有加，今日得見伯母，子敬喜不自勝，願伯母康健，長壽百年。”

寧氏欣地端詳自己的外甥，笑著給了見面禮。

郭子敬收了禮，擡頭看，再看看趙沉，慨道：“伯母長得跟我過世的姨母太像了。”妹妹年紀小容易衝，還是瞞著好。

寧氏目越發和：“是啊，承遠也這麼說，當年一看到我就抱著我喊娘，正好我也沒有兒子，就把他當親生的看待了，難得他不嫌棄我，尊我爲母。子敬若不嫌棄的話，跟寶珠一樣，私底下可以喊我一聲姨母，我也把你們當外甥外甥看待。”

“姨母。”郭子敬馬上喊了一聲。

寧氏點點頭，指著趙沉道：“那是你姨弟，你還認得嗎？”

郭子敬看看趙沉，再看看那邊的趙允廷，面無表地道：“承遠跟侯爺一看就是父子，子敬當然認得。”姨母的兒子，趙家的骨，他不仇視，卻也喜歡不上來。

他態度冷淡，趙沉面不改，淡淡地喊了聲子敬。兩人相差只有四歲，郭子敬又沒有他高，還擺明了不想套近乎，他也就理所當然地免了兄弟相稱。

一旁郭寶珠看糊塗了，哥哥既然不喜歡趙沉，爲何對趙沉的姨母如此尊敬？母親已經因爲容夫人的面貌跟姐妹稱呼了，現在哥哥又這樣，生得真的那麼像嗎？可惜姨母過世時太小，記不得姨母的樣子了。

孩子們大了各有脾氣，寧氏也不強求這對姨兄弟毫無芥，轉而介紹阿桔：“這是你弟妹。”

阿桔給郭子敬行禮：“見過姨兄。”

郭子敬目在阿桔臉龐上一掃而過，語氣和下來：“弟妹若是在侯府待著悶了，可以過來坐坐，幫你姨母管教一下寶珠。”

一句話同時招來趙沉跟郭寶珠不悅的目。

郭子敬恍若未見，退回了郭毅邊。

阿桔馬上又給郭毅行禮。

郭毅人一個，爲了討好媳婦什麼都不在乎了，毫不吝嗇地誇道：“不錯不錯，嫁給承遠也算是委屈你了，以後要是在趙家了委屈，儘管來這邊。你家裡人離得遠沒法給你撐腰，你把我跟你姨母當孃家人好了，只要願意隨時過來，派人傳話也行，姨父立即派車去接你。”

阿桔忍俊不，道謝過後悄悄看向趙沉。

趙沉臉都快綠了，他會讓妻子委屈？

趙允廷比他的還綠，委屈地看向妻子。

寧氏側與郭夫人說話，沒理會他，誰讓他自己非要往這邊湊的？

晚宴過後，趙家三人告辭回府。

趙允廷騎馬走在前面，趙沉跟在馬車旁陪母親妻子說話，回屋後就把阿桔抱到了懷裡，啃了一番才沉著臉道：“以後寶珠過來陪你，你還是去郭府吧。”郭毅橫起來不講理，郭子敬又是狐貍一隻，他怕他們真敢扣下妻子不讓回來。

阿桔裝糊塗，低著頭玩他腰間的玉佩：“爲什麼不能去？姨父姨母對我很好，寶珠也喜歡跟我說話，回來路上娘也說了，以後你有了差事不在家，我們就常去姨母那邊坐著。”

趙沉當然不能說實話，想了想道：“那就選姨父父子不在家的時候去，娘現在的份，還是得避避嫌。”

他說的是姨父父子，阿桔好奇了，擡頭看他：“你怎麼不喊姨兄？”

趙沉冷哼一聲：“等他比我高了之後再說。”

阿桔一時無語，腦海裡浮現白日裡見過的男人。

其實郭子敬只比趙沉略矮而已，若不是今日他們兩個並肩站在一起過，可能都看不出差別。而且郭子敬溫和有禮，跟說話時也完全一副兄長模樣，怎麼就當不起趙沉一聲兄長了？

阿桔想勸勸趙沉不要跟郭子敬鬧得太僵，趙沉突然盯著問：“你剛剛在想什麼？”提完郭子敬就發呆了，莫非在想那人？郭子敬雖然比不上他，長得也算出類拔萃了，既有郭毅的英氣，又有姨母的緻。

阿桔不知道他心裡的彎彎繞繞，聲道：“我在想姨兄，他對你……”

想說郭子敬對趙沉還是好的，畢竟如果郭子敬不承認趙沉是親戚，也沒必要認這個弟妹，哪想話沒說完，突然被人撲到了炕上，不管不顧瘋了起來。阿桔不懂怎麼就這樣了，推他想等熄了燈再說，趙沉卻不聽的，將人塞到被窩裡就開始了攻城。

這次他來勢洶洶，阿桔有些吃不住，小聲求他。

趙沉緩了緩，親的臉頰，“你答應我什麼都聽我的，我就輕點。”

終於能口氣，阿桔腦海裡一片茫然，“我什麼沒聽你的了？”

趙沉頓了頓，道：“我不想把他當兄長看，你別再勸我。”

阿桔傻了，就爲這個？就算他爲此惱，也不用用這種方式來表示不滿啊？

不說話，趙沉忽的後悔提及郭子敬，還是在這種時候，想到妻子此時可能又想起了別的男人，趙沉徹底不想說話了，全力以赴搶奪妻子注意力，各種戰都用上，即便阿桔連聲保證不勸了他也不停。

終於休戰時，褥子宛如打翻了水在上面，無法睡人。

丫鬟們進來換新的被褥時，阿桔恨不得真的暈了過去。

趙沉卻摟著人暗暗回味妻子的態，又哭又求的，讓他想再來一次。

而此時的安王府，安王早就收了兵，側躺著同妻子說話，“我聽說延平侯府你那個外甥回來了，今天還給你下了拜帖？你打算何時見他們？”

安王妃本來已經有些困了，聽了這話睡意頓消，斟酌著問：“王爺想讓我見他們？”怪不得今晚沒去幾個妾那邊，原來是有事與說。想到方纔敦倫時自己還高興了，安王妃心中苦。

“爲何不見？”安王皺起了眉，就著昏暗的燈打量，“你已經回絕了？”聲音冷了下來。

安王妃咬咬脣，小聲道：“是，趙家害寧家蒙冤……”

“閉！你二叔在籌備太后壽宴時出了紕，不敬之罪乃先帝親口定下的，你說寧家蒙冤，是不滿先帝？”安王低聲訓斥道。先帝下的聖旨，新帝再重趙允廷都不敢輕易翻案，妻子此話若是傳出去被有心之人聽到，他肯定得被那個虛僞狠心的皇帝侄子訓斥，因爲兒子，今年他已經被訓了兩次了。

安王妃瑟著閉了，心裡卻恨意滔天。

趙家害慘了寧家，害父母流放邊關苦，害在王府地位變得更低連小妾們都敢當著的面奚落，外面更是面掃地，憑什麼要認趙沉那個外甥？恨不得他死了纔好，跟他那個招惹禍端的娘一樣！

妻子不出聲，安王猜到心中所想，想到自己有求於，把人往懷裡摟了過來，“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心裡委屈，可你別恨錯人啊。延平侯當年也是不得已，罪魁禍首是秦家，你恨秦氏一人就好，別連累無辜，特別是趙沉。那是你外甥，你在京城統共就兩個外甥，跟郭家已經鬧僵了，現在趙沉主找你，你就見見他吧。”

趙允廷是唐文帝邊的紅人，他只是過氣的王叔，還是要跟趙家打好關係的，將來兒子再闖禍也可以求趙允廷幫忙在皇上面前說說話。

安王妃很想說兩個外甥都不稀罕，可是丈夫明顯想拉攏趙家，只好委屈求全：“那我明早就讓人傳話過去，讓他們後日過來一趟？這兩日我都有事也是真沒有時間。”與其男人下命令，不如主開口，他心裡還記著的好。

“行，就後日吧，我也見見你這個外甥。”

安王滿意了，再次看向懷裡的妻子，見眉眼依然緻，雖不如另外兩個寧家姑娘出挑，卻也算是難得的人了，看著又順聽話，所以當年才被他挑了來做續絃，頭幾年又喝著湯免得世子跟嫡次子相差不大容易生事端，著實了委屈，不由起了些憐惜之意，“委屈你了，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教訓那個秦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