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沉要回來了。
皇上已經回了宮,趙沉去時只是延平侯府嫡長子,完全是陪玩去的,回來卻已經了金吾前衛指揮使,得去宮裡與前指揮使正式接,順便就開始第一日看守皇城的差事了,要等日落才能回府。
阿桔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上午得知趙沉隨皇上進了京,即便寧氏提醒過他趙沉可能不會馬上回來,阿桔還是忍不住期盼,然後沒盼到趙沉,盼來了去街上看熱鬧的郭寶珠。郭寶珠嘰嘰喳喳可會說話了,說看見郭子敬跟在皇上一側,後面不遠便是趙沉,一服威風凜凜,是所有侍衛裡面容貌最出彩的。
阿桔聽得了神,不自想象趙沉的樣子。
確定趙沉傍晚回來後,阿桔略微平靜了些,再加上有寧氏郭寶珠在邊,也不好意思表現地太期待。用過午飯,因爲懷孕後貪睡了,在炕頭沒躺多久就睡了過去,迷迷糊糊醒來,看清屋陳設後第一個念頭就是晚上趙沉要回來了!
阿桔悄悄下了地,站在鏡子前打量自己。
鏡子裡的姑娘頭髮散,半邊臉龐因爲睡覺時挨著枕頭得紅通通的。阿桔了自己的臉,總覺得好像變胖了,不過低頭看看,肚子平平的,本看不出來有孕。阿桔左右照了照,確定段跟以前沒有太大區別,開始挑裳。
三個月沒見了,想打扮得好看點再見他。
櫃子裡面掛了今夏繡房新送來的夏,褙子薄衫長應有盡有,大多數都還沒有穿過。
阿桔每套都拿出來放在前比對,挑挑揀揀選了兩套最喜歡的。一套明豔一套素淡,明豔的是最襯五的,阿桔心裡其實很屬意這套,但又覺得真穿上它,趙沉那麼聰明,肯定能看出來是特意爲他打扮的,阿桔不想讓他看出來。素淡的那套呢,淺綠繡荷花的長,穿在上看起來清涼涼的,很是舒服。
“大姑娘起來了啊?”正猶豫不決的時候,蔣嬤嬤進來了。
阿桔頓時紅了臉,轉過將手裡的子掛回去,假裝又撥了撥別的,儘量隨意地道:“嗯,上午那沾了汗,下午想換新的穿。”說著拿了一套比較不起眼的子,準備穿上。
蔣嬤嬤雖說沒喜歡過人,但前些年常常看小柳氏跟周培打罵俏的,再加上心細,哪能不明白阿桔那點小心思?不忍逗,蔣嬤嬤笑著上前,把阿桔看中的那套明豔的水紅長拿了出來,“大姑娘就穿這個吧,這個襯臉。”
“會不會太豔了?”阿桔有些不好意思地問。
“大姑娘人好看,穿什麼都一樣,不信咱們試試,一會兒大爺回來時你穿丫鬟裳站在綠雲們中間,大爺照樣一眼就能認出你。”蔣嬤嬤笑地打趣,又挑了件白底繡碧蘭葉紋的對襟衫兒給阿桔配,“一豔一素,正好。”
阿桔也喜歡的,乖乖換上了。
收拾妥當,阿桔坐在窗前看書,竹軒外面便是碧綠的竹林,清風從那邊吹過來,屋裡還是涼快的。只是雖然翻著書頁,卻什麼都看不進去,凝神聽外面的靜。這次趙沉離家那麼久,今晚夫妻倆肯定要去榮壽堂用飯,不過外面天那麼熱,趙沉多半會先回這邊沐浴換服的。
坐累了,阿桔就站起來在炕上走兩圈,如此兩次三番,外面漸漸從刺眼變了和,阿桔背對門口看著窗外,心想趙沉快要回來了吧?
靜靜地著後院的晚景,腦海裡是趙沉英俊的臉龐,是他溫暖的懷抱……
後忽然傳來挑簾的靜,阿桔以爲是蔣嬤嬤進來了,忍不住小聲問道:“嬤嬤,侯爺回來了嗎?”真的有點等不及了,不好直接打聽趙沉,只好問問公爹。父子倆都在宮裡,應該會一起回府吧?
“父親被皇上去問話,可能要晚些回來。”趙沉放下簾子,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邊悉的影,慢慢挪到了炕沿前。
他來的毫無預兆,阿桔難以置信,轉,見日思夜想的男人真的站在那兒,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
曾經厭煩他,厭到恨不得這輩子都再也不見,現在又喜歡到希每天每晚都能跟他在一起。
趙沉笑:“想我想這樣?過來,給我抱抱。”
換做平時阿桔定是要的,但現在只是眼地看著他,慢慢走了過去。等到了炕沿前,趙沉的目終於從臉上挪到了腹部。他抱著,盯著肚子看了半晌,隔著服了,然後大手就往裡去了。
“你做什麼啊?”阿桔慌得捂住他手,剛剛只顧看他了,沒想到他死不改,沒說幾句話就想使壞。對上趙沉執著的眼,阿桔紅著臉偏過頭,聲音弱弱的,“孩子生下來之前,不許你鬧……”
答答拒絕的樣子要多疼人有多疼人,趙沉苦笑,他是想,想得厲害,可肚子裡懷著他的娃呢,他哪敢冒險啊。親親細膩的手背,親得躲了,趙沉一手扶著,一手探了進去。他常年練箭,指腹有些糙,再溫的也讓阿桔呼吸急了,按著他肩膀支撐自己,想要求他別這樣,又捨不得久違的親暱,眼裡便如含了水兒,嫵.人。
趙沉仰頭看,被這副邀君採擷的眼神勾得渾發熱,趁事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之前,他艱難地收回手,英氣長眉微蹙,眼裡閃過一道懷疑,“真的有了?不是你跟娘合起來騙我的吧?”
原來他在孩子……
阿桔角翹了起來,看著這張黑了瘦了卻越發好看的俊臉,到底沒能忍住,擡起手覆了上去,一邊輕輕.挲一邊笑道:“騙你做什麼?娘說現在月份小,是有些人不顯懷的,再過陣子就慢慢鼓起來了。其實我覺得現在已經有些胖了……”
目溫似水,輕的話語更是了他的心,趙沉抓住手親.吻,喃喃低語:“一點都沒胖,不過更好看了。阿桔,我想你……”
迴應他的,是阿桔一聲抑不住的輕嘔,趙沉傻了眼,阿桔則飛快退後兩步,轉平復。等那難勁兒過去了,回頭,見趙沉神複雜,有些委屈,輕輕笑了,連忙解釋道:“你上汗味兒太重,我現在有點聞不得……”說著又不捨地盯著他看。
趙沉此時穿得是指揮使服,緋紵團領袍子,腰繫玉帶,顯得他姿頎長寬肩窄腰,英武威嚴更添獨特的風流倜儻。
“如何?”見盯著自己,趙沉委屈頓消,退後幾步,讓看全。
阿桔臉紅了,低頭勸他:“快去洗洗吧,別讓那邊等急了。”
趙沉盯著臉龐,聲音沙啞:“原本打算回來讓你伺候我洗的,沒想你現在不方便,阿桔,爲夫可是很久沒有率軍出征了。”在圍場那邊,夜深人靜孤枕難眠,只能在夢裡疼欺負,拿回去狠要安自己,結果用這種方式躲過了一劫,雖說他饒得心甘願。
天還沒黑他就說這個,阿桔瞪他一眼,坐到炕裡頭,不理他了。
丫鬟在外間回稟偏房裡已經備好水,趙沉擡起胳膊聞了聞,想到出宮後自己一路縱馬狂奔,笑著搖搖頭,看一眼乖乖坐在那兒的手可的妻子,大步去了外間。
早去早回,洗乾淨了再跟好好親熱,不能打仗,摟摟抱抱總行。
~
榮壽堂,太夫人看看門口的珠簾,再看看邊的丫鬟,了,差點就想打發丫鬟去請長孫夫妻倆過來了。礙於長孫的臉面,沒有開口,但脣還是抿了起來。
知道小別勝新婚,可林氏有孕,這個時候不早點陪男人過來,難不還想討好男人?就不怕孩子出事?果然跟寧氏一樣,都是迷男人的狐子。
趙允廷也還沒有過來,屋裡只有一老三小等著。
趙清對著面前的茶盞沉默不語,趙涵跟他差不多,只是神沒有趙清那般平和。趙沂悄悄瞥了太夫人一眼,想了想,笑著對太夫人道:“祖母,昨日我聽小箏說外面的人都誇您會教導晚輩呢,先是大哥封了,昨天二哥又中了秀才,旁人家可沒有這樣的好事。”
這句話太夫人聽著舒心,家裡兩個孫子一文一武,確實很給長臉。
不過還是笑瞇瞇地把功勞推給了兒子,“是你們父親會教人,祖母可沒有出什麼力。”
“那也是祖母把父親教的好啊。”氣氛終於輕鬆了些,趙沂甜甜地誇道。
“就你會說話。”太夫人看向這個平時並不怎麼關注的孫,見小小年紀已經出落的如花似玉,將來必定是個人,又是趙家唯一的姑娘,便道:“別隻顧說他們,你最近紅學得怎麼樣?我聽人說你常常跑去看鹿?以後還是去吧,姑娘家要婉恭順,嗯,你也十歲了,回頭我跟你父親提提,給你請個教習嬤嬤。”
趙沂頓時垮了臉,悄悄看向兩個哥哥,可憐的。趙清不聲,趙涵不自覺地笑了笑。
趙允廷就在此時走了進來,進屋直接看向趙沂,顯然是聽到了方纔的話,“母親,沂兒還小,過兩年再請嬤嬤也不遲。”
太夫人不滿地瞪他,卻沒有說什麼,而是看向跟著他進來的長孫夫妻。
“祖母。”趙沉上前行禮。
太夫人滿意地打量三月未見的長孫。他換了丁香的杭綢袍子,洗去風塵僕僕之後,臉看起來沒有剛回來那會兒那麼黑了,俊朗清逸,朗星般的眼裡了初回府時的冷厲,越發斂,可見熱河一行長了不。
男人嗎,就是該多出去歷練歷練。
“承遠一路勞頓,又當了一天的值,快落座歇歇吧。”太夫人心疼地道。
趙沉道謝,轉看著阿桔先坐下,他才坐了。
太夫人臉上笑容淡了淡,目在阿桔異樣紅潤的脣上停留片刻,移開,與趙沉父子說起了話。
趙沉說得不多,一聲託著茶,眼睛看著斜對面的趙涵。
察覺到兄長的視線,趙涵心中一,擡眼去看,看到男人對他笑了笑。
那一笑,竟比趙沉冷漠無視他時更讓他心寒。
趙涵想要看清那笑容裡的深意,趙沉卻移開了視線,回答太夫人的問話。
起前往偏廳用飯時,經晚風一吹,趙涵才驚覺自己背後出了一冷汗。母親做的事父親並沒有命令下人口,別說侯府,整個京城幾乎都知道延平侯侯夫人心狠毒辣謀害非親生嫡長子的脈了。趙涵不怕長兄對付他,卻擔心長兄不滿父親的懲罰,還要去對付母親。
一頓飯吃得沒有半點滋味兒。
飯畢,趙涵猶豫良久,走出榮壽堂後讓趙清先走,他則躲在暗,想等長兄出來後替母親求。
趙沉跟阿桔還沒有出來,因爲太夫人把阿桔到了裡間,說是有事叮囑阿桔幾句,趙沉只好在外面等。正好趙允廷也沒有走,把兒子到廊檐下,與他說話:“承遠,秦氏想要害你的骨,我比你還希死,但你要知道,我將秦氏打發到莊子上皇上不會管,真要了的命,皇上第一個不高興,所以你別再做什麼了,懂嗎?”
趙沉面對妻子所在的房間而站,手裡轉著剛剛折下來的一片竹葉,平靜地道:“父親放心,我知道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秦氏不會死的。”死了一了百了,豈不是便宜了?不是想害他的孩子嗎,他先讓嚐嚐骨分離的滋味兒,等他殺了秦思勇再殺趙涵,再讓一下親人死在面前是什麼覺。
趙允廷一點都不放心,他信趙沉沒有衝到派人殺了秦氏,但他怕趙沉對趙涵做什麼,“承遠,你回來這麼久,應該看得出來,承安是個好孩子,他上沒有像秦家的地方,你對秦氏再恨再怨我都不管,你別承安來報復秦氏……”
“父親,你是不是很看重自己的骨?只要是你的孩子,你就狠不下心不管?”趙沉打斷他的話,輕飄飄地問道。
趙允廷在心裡嘆息,“如今你也是快當父親的人了,你應該懂。”
“我不懂。”趙沉冷聲道,直視趙允廷的眼睛,“我是快要當父親了,我也會護著我的孩子,但那隻限於阿桔爲我生的孩子。父親,你秦氏兩個姨娘都有你的苦衷,我從不怪你這個。現在我比你命好,沒有人制我,不用我在前程跟阿桔裡做選擇,我不別的人,所以我永遠不會懂你對其他孩子的父子之。”
“但是父親,你懂我的嗎?”
趙沉走到趙允廷前,聲音因多年抑有些激,“小時候我隨母親去姨母家,姨妹會把最大的果子讓給我吃,回頭卻跟姨兄搶第二大的,這就是親疏有別,同樣是哥哥,兄妹也是不一樣的。咱們家裡呢,我也有個弟弟,我也喜歡帶著他玩,但不管我對他多好,他都不敢跟我撒,因爲他不是我娘生的。”
“父親,你有三個兒子一個兒,而我只想要親生的弟弟妹妹。那年在登州,父親來之前,我無意發現母親趁我不在時打發人去配藥,我心存疑,打聽之後才知道母親配的是避子湯,父親,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
趙允廷痛苦地低下頭,“別說了,是我對不起你們娘倆……”
趙沉自顧自說了下去,“那時我就想,我本來可以有自己的弟弟妹妹,就因爲秦家,我的弟弟妹妹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父親卻一再勸我認趙涵爲弟,憑什麼?憑他母族害了我的外祖一家,憑他娘搶了我孃的名分,憑他搶了我同胞弟弟的位置?”
“父親,我現在就明明明確地告訴你,趙涵再好再無辜,他都將不得好死。父親,我最後提醒你一次,我是命大才活下來的,不是誰心放了我一回。”現在他不趙涵,只是不想打草驚蛇罷了。
沒有看趙允廷的表,趙沉擡腳朝正屋走了過去。
他後,趙允廷呆呆地站著,良久良久才轉走了,背影竟顯得有些佝僂。
四月底,夜空繁星點點,唯獨不見明月,而星再璀璨,終究照不到茂盛的花樹叢後。
趙涵無力地靠著牆壁,淚流滿面。
長兄有足夠的理由殺他,可是,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如果可以,他也想當他的親生弟弟,但他做不了主,他一生下來,就跟秦家綁在了一起,了長兄眼裡的仇人。
還有父親,他不要母親的命,果然是因爲皇上對外祖父的忌憚。
趙涵苦笑,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母親費盡心思嫁進來,圖什麼呢?如果聽到這番談話,會不會後悔?
應該不會吧,那是他的母親,一個徹頭徹底的傻人。
可是再傻,也是他的母親,他不能眼睜睜看著死。
作者有話要說:奇怪啊,明明想寫甜的啊,怎麼了這樣……
嗚嗚,下午2點二更賠罪!再不甜的話佳人天天二更!
謝謝姑娘們的地雷,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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