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歡喜得很,拿來那寶貝一看。兩頭兩個金箍,中間一截黑鐵,上邊刻著一行字,喚作如意金箍棒,重一萬三千五百斤!啪……我先喝口水。”
第二天傍晚,天還沒黑,村民們就開始聚集。
甚至有人顧不上吃,直接捧著飯碗來,生怕錯過了什麼故事。
如今雖已到農忙期,但還沒有特別忙碌。
等再過些日子就不行了,采茶、種小米或高粱、收油菜、秧、春蠶結繭……一系列農活等著,日夜都有事做,空閑下來倒頭就睡,哪還有力來聽故事?
且說今天講到孫悟空闖龍宮,一眾村民都給聽傻了。
那可是龍王爺啊!
沈有容捧來一碗茶水,遞給嗓子發干的朱銘:“大郎,先喝茶。”
朱銘接過痛飲,只喝一口,就差點噴出來。
又苦又,賊特麼難喝。
宋代的茶葉有三種,即茗茶、末茶和臘茶。
茗茶又稱散茶,屬于大眾飲品,不但外形與后世茶葉類似,還可直接倒開水泡著喝。但這玩意兒是蒸制的,不是炒制的,味沒有去除,口令人一言難盡。
真正的宋代有錢人,只喝末茶和臘茶,工序復雜,價格昂貴,清香可口。
見朱銘喝得表古怪,沈有容不有些發窘。
這俏寡婦會錯意了,認為朱家父子,以前肯定是富貴出,因此喝不慣廉價的散茶。可是,末茶和臘茶又太貴,沈有容本買不起,甚至因此生出自卑緒。
自卑,是覺得自己配不上朱相公。
朱相公滿肚子學問,又見多識廣,早年間還富貴過,卻只是個鄉下寡婦。
“哈哈,這茶水勁大,”朱銘笑著又喝一口,“初覺太,再喝便甘,別有一番風味。”
聽聞此言,沈有容終于開心起來,雖然知道這是安之語。
朱銘繼續講故事,直講到孫悟空怒闖地府,強行索要生死簿,把猴類全給勾銷了。
“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時間已經很晚,明日還要起床干活,一些村民依舊不愿離開。
實在是太過震撼,孫悟空學了潑天本事,先服四海龍王,再震懾十殿閻羅。如此做法,他們別說沒聽過,以前就連想都不敢想。
結尾還留了個扣子,說龍王爺上表告狀,請求玉皇大帝做主。
玉帝又會如何置孫悟空?
村民們此時心難耐,恨不得小朱秀才通宵講完。
“散了,散了,哈哈,明日再講。”朱銘轉回屋歇息,留下一群村民眼著。
待所有人都散去,嚴大婆捧來茶水,私下打探道:“大郎,孫悟空可被玉帝抓了?”
對待聽眾,朱銘一視同仁:“老夫人明日便知。”
嚴大婆心里也急啊,卻不好再問,折回自己屋,腦子里全是西游記。
不一會兒,朱國祥提著木桶進來,沒好氣道:“朱大爺,洗腳水來了,煩您高抬貴腳洗一下。”
“有勞了,朱院長。”朱銘嬉皮笑臉。
朱國祥訓誡道:“下次自己打洗腳水,我們手慢了,就是沈娘子把水端來。”
“我今天說書太忙,一時忘記了。”朱銘解釋道。
朱國祥忍不住吐槽:“你講《西游記》就直接講,七八糟說一堆干嘛?說我出海經商就算了,還說我去過兒國,說我在蓬萊仙島遇到神仙。”
朱銘一本正經道:“抬高您老的份啊。一來可以沖淡緋聞,二來給你革新農業造勢。你的那些農業技,甚至包括紅薯和玉米,都可以說是仙人授予的。村民愚昧,講再多都沒用,他們更愿相信仙人授法。”
朱國祥仔細琢磨,居然點頭說:“也對,這樣做事更方便。”
朱銘突然問:“沈娘子泡的茶,你喝了嗎?”
“喝了,苦味還能接,味太重就不了。”朱國祥評價道。
朱銘問道:“你們農學院,有沒有茶葉專業?”
“有茶葉系。”朱國祥說。
朱銘追問:“你對宋茶了解多?”
“不太了解,只跟同事談起過,”朱國祥仔細回憶道,“蒸茶在明代就淘汰了,新中國為了出口創匯,才重新啟用蒸茶法,主要出口到日本、前蘇聯和俄羅斯。由于市場規模太小,蒸茶在國一直不氣候。”
朱銘說道:“我也不好意思問沈娘子,是不是所有宋茶都這味道。但通過古書描述,似乎宋茶不加糖也是清香的。”
朱國祥卻正好知道:“技原因造的。現代蒸茶技革新過,使用科學手段,味大大降低,宋茶就沒這種水平。我們院的茶葉系,就曾參與過技革新,當時我還只是副教授。聽同事說,宋茶也分檔次。低檔的就是這種散茶,賣給平民百姓喝。高檔茶葉工序復雜,價格呈幾何倍上升,能夠完全去除味。”
朱銘琢磨道:“也就是說,炒茶代替蒸茶,是茶葉走向大眾化的一個過程。讓沒有味的茶葉,價格變得低廉,且更容易制作,不再是富貴人家的專用品。”
“炒茶還能節省采茶時候的勞力。”朱國祥補充道。
朱銘問道:“采茶環節也不一樣?”
朱國祥說:“制茶工藝不同嘛。宋代采茶,上午九點之前就收工,要的就是茶芽帶著水。后來采茶,九點才開始干活,因為帶水的茶葉,炒制的時候會燒尖。如此一來,宋茶的采茶時間就更短,需要投更多的采茶工。”
朱銘猛拍掌:“我算明白了,為啥宋詩里描述采茶場景,輒幾百上千人一起出。而這漢中山區,由于底層茶戶的逃亡,導致采茶人手不夠,一些茶場主不得不小規模,甚至負擔不起重稅而荒廢茶山。”
關于宋茶,朱國祥也只曉得這些,畢竟他并非專業人士。
其實還有更多細節差異,比如蒸茶采摘時用指甲掐,而炒茶采摘時用手指掰。
宋代的頂尖茶葉,必須在朝升起之前采摘。
太升起之后到九點,時間越往后,茶葉品質就越低。八九點鐘采摘的茶葉,只能用來做廉價散茶,本進不了富人家的茶盞。
因此,采茶要按時間一撥一撥來。
趁著日頭還沒升起,趕采摘極品茶芽。第二撥采稍次的,也可以做中高檔茶葉。第三撥采最次的,做散茶賣給老百姓。
朱銘心里生出個想法,在這漢水流域,恐怕荒廢的茶山不。
等自己站穩了腳跟,有了錢財和人脈關系,就可以去占那些無主茶山。然后,研究出炒茶工藝,不說取代高檔茶葉,至能夠攻克散茶市場。
“朱院長,你懂炒茶嗎?”朱銘問道。
朱國祥搖頭:“不懂。”
朱銘說:“我只看過炒茶視頻,都是些網紅發的,大致流程還記得,但其中訣竅完全不清楚。用料,火候,時間,這些一概不知,還得慢慢自行索。”
“先種地吧,”朱國祥說,“就算我們有了茶山,也沒那麼多茶工,山區人口太了。”
朱銘說:“陜西戰就有人了,大量百姓逃到漢中地區。可惜要等太久,還有十多年時間,還不如我們革新農業,提高糧食產量就能增加人口。”
既然決定把漢中作為據地,那麼茶葉必須重視起來。
這玩意兒屬于戰略資,不僅可以獲得充裕資金,還能拿去跟數民族換戰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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