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里的聲控燈也歸於了黑暗。

就在謝妄清打算轉的剎那，手機屏幕散開了亮。

年低頭一看，備註了「梔梔」的發信人傳來了一條信息。

蘇念梔給謝妄清回復了一條信息。

「高考完，我有話跟你說。」

*

高三的時間飛逝，梔子花開了又謝，茉莉花隨之而來，在花海里綻放出一抹純白的亮。初夏尚且還有些微涼的晚風被盛夏的燥|熱代替。

長街被暖黃的燈照亮，巷口烙印著兩道人影。

遠遠看去，兩道人影像是重疊在了一起。

「你拿到錄取通知書了嗎？」蘇念梔將買來的汽水遞給了謝妄清。

謝妄清接過了水，聳了聳肩道：「南大，你呢？」

他站在蘇念梔的前，路燈灑下的影剛好落在了二人的上。

蘇念梔穿著白的長，夜風輕，微微吹拂起的擺，在聽到了謝妄清的回答后，仰頭看向謝妄清，笑眼如彎月：「我也是南大，是新聞學！你呢？」

的嗓音輕靈，伴著茉莉花香一同鑽了謝妄清的心間。

謝妄清著蘇念梔久久沒有應聲。

自從上次謝妄清在樓梯口給蘇念梔告白后，蘇念梔將重心全都放在了學習上，畢竟距離高考也沒幾個月了。

如今高考結束，錄取通知書也分批寄送到了他們的手中，今天還是謝妄清距離那次告白后，第一次和蘇念梔單獨見面。

他愣了很久，直到蘇念梔朝他晃了晃手，他才回神。

謝妄清怔愣著應聲，目始終落在蘇念梔的上。

他輕笑著開口：「理系。」

蘇念梔眼睛立刻睜大：「理系？這麼厲害？」

到現在都記得還沒分文理科前，自己那二三十分的理績。

謝妄清眉梢輕，低聲笑道：「是啊，理系，厲害吧。」

蘇念梔點頭表示贊同。

夜風從兩人前竄過，當年的話音消失后，巷口陷了沉靜。

今天是蘇念梔把謝妄清約出來的，說是聊天，可也只是問了兩句關於高考的事。

現在謝妄清回答完后，蘇念梔又不講話了，唯有風嘯的聲音在此間一隅流繞。

兩個人並肩往回走，就在轉角的時候，謝妄清突然頓住了腳步。

蘇念梔有些疑：「怎麼了？」

謝妄清立在原地，清朗的目染了一些沉，他張了張，第一次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攥著汽水瓶的手不斷收，他深吸了一口氣后，再次嘗試發聲：「那個......你不是說......」

謝妄清往日舒展的眉眼都微微皺了起來，鼻骨上還掛了些細小的汗珠。

他結一，汗珠順勢滾落。

謝妄清停頓了片刻後繼續開口：「你不是說高考完后，有話對我講的嗎？」

謝妄清覺得蘇念梔不太講義氣，這種事他還要來提醒。

蘇念梔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抿了抿，黑暗之中，的耳都被紅掩蓋。

蘇念梔眼珠微微一轉，支支吾吾道：「我......我忘了要說什麼了。

」

「啊？這你都能忘？」謝妄清顯然一幅不大相信的樣子。

但蘇念梔似乎也並沒有要解釋的樣子，兩個人再度陷了無邊的沉默中。

謝妄清攥著水瓶的手最終還是放鬆了力道，他背過，向著和蘇念梔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想蘇念梔這應該是拒絕了他吧。

只是這拒絕來得有些晚而已。

謝妄清垂在兩側的手都攥在了一起，了拳頭。

他的步子有點踉蹌，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路燈將他的影子拉長，孤零零的影子反照在柏油路面上。

影子一點一點地向前方而去，在轉角的剎那，年的影子一側被另一人的影掩蓋。

「謝妄清！」

蘇念梔突然出聲，抬手拽住了謝妄清的手腕。

推著謝妄清靠在了餘溫沒有散去的牆壁上。

「梔梔？」謝妄清一愣，等他回神時，蘇念梔已經離他很近很近了。

近到謝妄清可以嗅到上的茉莉香。

白的擺輕輕從謝妄清的指尖過。

昏黃的路燈下，蘇念梔踮起腳尖，雙手摟住了謝妄清的脖頸，將他往下按了按。

夜風還殘存著白日裏的溫熱，謝妄清分不清落在他額頭正中的究竟是蘇念梔的還是微風。

當蘇念梔的吻點在謝妄清的額頭正中時，四周的風彷彿都在此刻停駐。

晚風拂翠葉，「簌簌」的雜聲響起，年的心也隨著綠葉擺的頻率而跳。

「咚咚」「咚咚」，一直縈繞在他的耳畔。

沉靜的夏夜，他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以及蘇念梔有些慌的呼吸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蘇念梔的腳尖有些發酸，這才鬆開了謝妄清。

的兩頰都被彤所掩，垂頭不敢看向謝妄清，只能低聲說到：「那個，我不知道跟你說那件事，我只會......直接做了。」

「做了？」謝妄清一愣，他疑出聲，蘇念梔的臉更紅了。

蘇念梔微頓，才意識到自己好香說錯話了。

連忙解釋：「啊，我的意思不是那個做，我的意思是......哎喲，就是那個......」

蘇念梔解釋不清楚了，不該腦子一熱就去親謝妄清的。

擺了擺手：「算了，沒什麼，你就當被蚊子咬了一下吧。」

蘇念梔說著便想要轉，可才轉過，就被謝妄清攔了回來。

年高大的影將蘇念梔整個人都罩在了其中。

仄的一角，似乎只能聽見兩個人的呼吸聲。

天幕中繁星熠熠，華彩流。

謝妄清輕輕拉住了蘇念梔的手腕，剛才臉上顯出來的無奈全都消散。

此時的謝妄清正視著蘇念梔，角一彎，朗音清潤：「梔梔，請問，你可以和我往嗎？」

闊大的梧桐葉在夜風中搖晃，盛夏的蟬鳴雖然聒噪，可在此刻卻化作了清淺的音符，譜出了一首夏日之歌。

蘇念梔的後背著有些溫熱的白牆，看向自己前的謝妄清。

年薄微張，眉眼疏朗，眼中漾開笑意，又帶著些期許地向蘇念梔。

蘇念梔的角也漸漸上揚，夜瀾之下，輕笑著應答：「好啊，小狐貍！」

*

歲月不居，時轉。南市的冬天如期而至，寒冽的冬風從遠吹來，攪地上的枯葉。

今日難得出了一次太，金照耀下，枯葉反映照出一片暖黃。

名「花田記」的花店前圍滿了人。

玻璃門被人推開的瞬間，顯出了一則高長的

影。

那人穿著黑的呢子大，圍了一條褐的圍巾，闊步從花店裏走了出來。

他手裏用淺藍的外紙包裹的鮮花盪開清香。

「謝教授！」

花店外突然傳來年的輕喚，謝妄清的腳步一停。

他回頭看向聲音的來源，只見遠的年攬著邊的孩，朝他招手。

謝妄清眉梢微，那個年是他班上的學生，段祈，他對他有些印象。

段祁挽著他的朋友走到了謝妄清前，笑著問到：「老師是給師娘買的花嗎？」

謝妄清點頭：「是的，喜歡花。你們也是來買花的嗎？」

謝妄清說著晃了晃花束。

鬱金香混著洋牡丹，純白與妍麗相互融合，陷在最里側的臘梅支出淡黃的花朵，清幽的花香在冷冽的冬風中彌散。

段祁聳肩道：「是啊，來給買花的呢。」

謝妄清頷首輕笑，朝他晃了晃花束：「那我不打擾你們了，先走了。」

謝妄清轉離開后，段祁也和友走進了花店。

一邊走，兩人還不斷說著悄悄話。

「他就是你們理系的那個什麼謝教授？這麼年輕啊？」段祁的友疑開口。

段祁給挑花的間隙，笑著應聲：「是說啊，這麼年輕。聽說師娘還和他是青梅竹馬呢，每天下了課都要在學校這兒的花店買一束花回去送給師娘。」

孩若有所思地點頭：「真好啊，多幸福，不像你，還要我催著你才肯買花，學學你們老師。」

段祁無奈搖頭，攔住了友的肩膀：「知道啦！向謝老師學習！」

*

謝妄清回家的時候，冬已經落在了天沿，暖洋洋的芒灑落在四周，簌簌的寒風拂面，謝妄清護住了懷裏的花，朝單元樓走去。

在他打開門之前，還先理了理包裹花束的藍外紙。

「咔」一聲，大門打開的瞬間，謝妄清眼前便閃過一道人影。

「謝妄清！」

蘇念梔猛地沖了過來，抱住了謝妄清，差點兒把謝妄清撞倒。

謝妄清靠在門前，一手護花，一手護住蘇念梔。

此時的蘇念梔掛在他上，怎麼也不肯鬆手。

而他腳邊則被一團絨絨圍裹。

風影圍著謝妄清和蘇念梔走來走去的，還用尾去蹭謝妄清的腳。

「好啦，梔梔，先下來。」謝妄清笑著去拉蘇念梔摟著自己脖頸的手。

可蘇念梔卻搖頭：「不要，再抱一會兒嘛......」

蘇念梔最近出採訪任務，今天難得休假，明明天天晚上都能和謝妄清見面的，卻總覺得像是許久沒有相見過一樣。

謝妄清拗不過蘇念梔，只好任由這樣抱著。

可是蘇念梔只單穿了一件睡，一直在這兒站著也不是個事兒。

謝妄清抱著蘇念梔走到了沙發邊，給拿來了一條毯蓋在了肩膀上。

「這麼冷你就穿這點兒？」

謝妄清的眉頭皺，看著蘇念梔鬆鬆垮垮的服，低聲說到。

蘇念梔無所謂地擺手：「開了空調的，沒覺得冷啊。」

說完，便去撥弄謝妄清買回來的花，臘梅的清香率先竄了的鼻尖。

「嗯......好香啊！」

蘇念梔抱著花束，笑得兩眼微微瞇起。

謝妄清攬著蘇念梔肩膀的手慢慢收。

「欸，你幹嘛我啊？好疼的。」蘇念梔察覺到了謝妄清不安分的手，疑出聲，想要推開謝妄清。

可謝妄清卻突然朝靠近：「梔梔，我們是不是.....

.很久沒有......那個了？」

蘇念梔抱著花束的手一頓，長睫輕，抬眼向謝妄清，只見他眼中的明冽已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沉。

看著謝妄清平整的服，角一。

蘇念梔的腦海里浮現出上一次做那種事的時候，覺得謝妄清簡直不配為人師表！

挑了挑眉，搖頭以示否定：「不要，好累的。」

謝妄清聞言，兩眉一沉，他抬手取下了圍巾，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好吧，大抵是不了。」

「你不我也沒關係的，梔梔，我會一直你的。」

謝妄清邊說邊想要起，他眼角已經有些泛紅了。

蘇念梔看著起的謝妄清，猝然手拉住了他：「哎呀，開玩笑的，你別每次都這樣，好像是我欺負你一樣。」

謝妄清背對著蘇念梔，角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他回頭看向蘇念梔，知道蘇念梔這是同意了。

於是，他笑著說到：「梔梔，要不要和我一起洗澡？」

蘇念梔拒絕了謝妄清：「不要，我剛剛才洗過的，你自己去吧。」

說完，打算去找個花瓶出來。

剛剛一轉頭，謝妄清卻將整個人都抱了起來。

「啊！」

謝妄清褪下了呢子大，單穿著一件白的襯衫，蘇念梔又只是穿了一件單薄的睡。

和謝妄清靠在一起時，尚且可以知到他有力的。

蘇念梔覺得今晚自己不用睡了。

謝妄清看出了蘇念梔的擔憂，抱著蘇念梔走向浴室的同時，靠在耳邊寬道：「今天會輕點的，梔梔。」

蘇念梔兩手抓住了謝妄清的肩膀，在心底輕嘲。

謝妄清的話，鬼才信！

「嘭」的一聲，浴室的門被人關上，本來想要跟著一起進浴室的風影也被攔在了外面。

「嗚嗚——」

「喵嗚——」

風影急得在浴室門口打轉，卻怎麼也找不到進去的路，只能聽見「嘩啦啦」的水聲響起。

浴室，鏡子被熱騰騰的水霧覆蓋，水滴濺落，室漫開溫熱。

「謝妄清！你又騙我！」

蘇念梔突然吼出了聲，抬頭看向鏡子，雖然鏡子被水霧所掩，可蘇念梔還是可以看見後人的神。

男人雙目閉，朝後仰頭，兩手扣在腰|側。

「梔梔......」

謝妄清呢喃出聲，他的嗓音滯，眼角微紅，闔眸的時候，像是在在雲端時帶來的別樣的覺。

「梔梔，再一遍我的名字好不好？」謝妄清的聲音被「嘩啦啦」的水聲掩蓋。

可蘇念梔還是聽了個清楚，依照謝妄清的話，了幾遍他的名字，可漸漸也沒了力氣。

就在蘇念梔分神的時候，謝妄清把轉了回來，抱著坐在了洗漱臺上。

「好冷！」蘇念梔驚得立刻攔住了謝妄清的肩膀。

謝妄清的眸中閃過了一狡黠，蘇念梔也覺得這是謝妄清故意而為之。

他兩手撐在洗漱臺的臺沿，睜眼看向蘇念梔時，眼神有些迷離，他埋在他的頸窩，帶著些懇求地開口：「梔梔，再來一次嘛......」

蘇念梔嘆了口氣，真的覺得要是謝妄清的學生看見他這樣，會作何想。

手捧住了謝妄清的下頜，對著他的便吻了上去，呢喃道：「那你輕點兒。」

得到了蘇念梔的允準后，謝妄清再次朝他靠近。

「嘩啦」的水聲不停，鏡子前的人影也不斷晃著。

等到浴室的水聲消失的瞬間

，謝妄清按著蘇念梔往自己前一帶。

花灑里灑下了最後一點熱水。

鏡子裏倒映出的人|影相互摟抱在了一起。

謝妄清抱著蘇念梔，將扣在自己的懷中。

他總覺自己和蘇念梔像是在很早很早以前就認識了。

不僅僅是年時的那段記憶，比這還要早。

謝妄清覺得，他和蘇念梔的故事有很多，都一一被貯藏在了時間的長河裏。

他靠在蘇念梔的肩頭，用極其輕的話音說到：「梔梔，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謝妄清的話音極其肯定。

清朗的嗓音和夏日裏的碎冰一樣明冽。

他看著鏡子前的自己和蘇念梔，彷彿又回到了高考後的那個夏天。

那個晚霞流，金輝四照的夏天。

他和梔梔在一起了。

他和梔梔未來的故事還很長，從三月春到臘月冬，迴的時間裏，他會一直和蘇念梔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