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河悠悠從桌子上爬起來的時候，已是深更半夜。

夢里并沒有遇到宗主大人，也便睡得更安詳一些。

畢竟真要算下來，昨天晚上才剛與宗主大人道別，約定七日后再會面.

就算江河想要匯報什麼，也得等到七日之期到了再說。

抹了抹角不經意流出來的哈喇子，以防被顧青山瞧見了笑話，隨后才環顧了一番四周。

還好他的擔心是多余的。

明月從窗外來一束皎潔，恰好落在了顧青山疲憊的上。

半邊臉埋在了趴著的兩肘間，長長的睫微，朱在月的映襯里輕抿，睡得很是香甜。

雖然多日以來積攢的污垢落在的臉上、發間，鼻息間還約有些腐臭味，但江河仍然覺得這番畫面，是今夜最的景。

因為顧青山本就長得很。

江河猶豫著，要不要把顧青山抱到床上去。

這麼睡一定很不舒服，也容易得脊椎病。

畢竟自己還在上學那會兒，天天坐在最后一排這麼睡，還算深有同。

但他想了想，還是沒去驚擾到。

目又落在了木桌的一旁。

那里正有一顆灰黑的半拳大小的靈丹，是忽大郎的。

江河笑了笑，也能想到是在自己突然睡著后，顧青山為自己所收攏起來的。

他輕聲道：

“辛苦你了。”

隨后便也緩緩起，用袖抹了抹有些油膩的臉，提起同樣被歸置在房間角落的鐵鏟，就要出門去。

緩緩推開門扉，清早時還濃郁的腥味已經消散了個干凈。

但也有逐漸腐爛的尸臭味，徘徊在口鼻之前。

江河一手持著拂塵，一手拄著鐵鏟，驅使著麈尾，收攏起散落在村落各個地方的殘破軀。

他打算把那些殘軀，都送到先前掘出的大坑里。

可待他真正將其都拖行到那坑之中時，卻發現里面已經躺了不村民的殘軀。

他們并非是堆疊在坑里，而是平鋪在其中，雖說不上有多麼整齊，但也能看出是人為擺過的。

“竟然想到一塊兒去了……”

這些顯然是顧青山做的了。

常言道，土為安。

這些死去的百姓，所的不過是無妄之災，沒道理在死后還得不到安寧。

塵歸塵，土歸土。

江河便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想將散落在村落里的殘軀好好埋葬。

卻不曾想顧青山領先自己一步，完了一半。

自己有拂塵作為助手，搬運起來相對輕松容易。

可顧青山沒有這等本事，估計是親手將他們搬過來的。

想起方才睡醒時，還約聞到一腐臭味，江河也便了然：

“怪不得睡那麼香……不過也對，本就在乎這些鯉國百姓。”

江河也不多耽擱，借著拂塵的幫助，很快將他們收攏進了刨出的大坑里，又憑鐵鏟一點點將他們的掩埋。

他的素質遠超顧青山，又有拂塵幫助，辦起事來尤為利索。

當破曉的微更替了皎潔的明月，江河也將這些百姓徹底安葬。

也不必念什麼往生咒、做什麼法，江河自認，他也只能做到這些了。

只盼這些逝者，來生能有個滿的生活。

隨后，他就近找了口水井，打了兩桶水，一桶用來洗臉，一桶給顧青山搬了過去。

可才剛一進屋，卻見顧青山已經清醒過來，手上還拿著一個餡餅。

見江河回來，也沒停：

“我剛才出門看了一眼……”

江河擺了擺手：

“應該做的，與其跟我道謝，不如告訴我你手上這餡餅哪來的？”

“我剛才去灶臺那邊看了一眼，就放在灶臺邊上，雖然涼了，但是也香的。”

江河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便放下水桶，匆匆走到廚房灶臺，果真見到有不餡餅擱置在一旁。

“這一家人能吃這麼多麼？”

江河喃喃自語，也拿起一張餡餅嘗了嘗，

“還是牛的。”

“很香的。”

“確實，帶走帶走……”

江河一腦把餡餅裝進了袖子里，

“本來還擔心這兩天是不是要抓野味了，看來我的擔心是多余的。”

他的廚藝真的不湛，野外烤更是別提。

江河又看向顧青山：

“你吃完了再洗把臉，等拾掇完了就上炕上坐著去。”

顧青山一楞，隨即警惕地看向江河：

“為什麼？”

“別跟防賊一樣看著我，你那蠱蟲還沒解開，我先試試能不能跟那個子蠱建立聯系。”

顧青山又上下打量了江河一眼，見他好像的確不是要圖謀不軌，也便安下心來點點頭。

反正蠱蟲怎麼都是要解的，這個步驟必不可。

想罷，也便將手里的餡餅一口吞腹中，花三十秒洗了臉，花三十分鐘洗了頭發，才一屁坐上屋舍的土炕。

揭下左半邊的袖，將傷痕累累的肩膀出了一角。

“那來吧。”

怎麼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

江河也正好吃完餡餅，匆匆洗過手后，便坐到了顧青山的后。

他將混沌之氣牽引到雙眼上，打量著顧青山的香肩，忽而皺眉道：

“你這麼一點給誰看呢？”

“你說什麼？”

顧青山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你就這麼一點出來，我怎麼找那蠱蟲？”江河好笑道。

“它就在這啊。”

顧青山回憶著那蠱蟲曾經的位置，了自己左肩靠近肩胛骨的位置。

江河向著那個地方看去，仔仔細細打量一番，微瞇起的眼睛都快要上去了：

“要是有，我就不這麼和你說了。”

至展出來的那一小部分，江河是看不出任何異樣的。

“你靠地那麼近做什麼……”

江河盯得太，顧青山能清晰到他鼻息間呼出的余溫，當下只覺得耳一紅，渾不自在。

“不好意思，但我真沒看出來。”

江河不想讓顧青山覺得，自己在占便宜，連忙拉開了距離，道，

“你不如把背整個出來。”

“都、都出來！？”

顧青山嚇了一跳。

“對。那母蠱死去之后，這子蠱說不定有了其它變化，以防萬一，還是該檢查一遍。”

“可——可——”

顧青山心里一百個不愿意，但支支吾吾的，始終找不出一個合適的理由。

江河有些奇怪，便道：

“之前又不是沒見過，山上給你療傷那會兒，不也沒怎麼樣麼……你還信不過我麼？”

江河雖承認，自己不算什麼正人君子。

但也絕不會趁人之危。

幫人看病，就是幫人看病，他也不會借著看病的名義手腳。

他又不是人渣，這是一個道德觀念的問題。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閉上眼。”

其實顧青山也不理解，為何自己忽然這麼抗拒。

或許是先前，江河說的那句‘疤痕累累的子’，真的有些傷到了。

可以接這些傷疤的存在。

但已經有些不太想讓人看到自己的傷疤。

可深知該以大局為重，不愿多作扭。

江河也便老實閉上眼。

耳邊縈繞著細簌地解聲，讓他恍然間還以為自己仍然道觀。

可那時有影子，這次卻是丁點不能看了。

“好了。”

江河睜開了眼，那貫穿整個脊背的駭人刀傷，又整個展在了面前。

雖然有著活的幫助，那傷口結的痂都已然落，但縱橫的刀疤卻是永遠也無法抹去了。

“你找到了嗎？”

顧青山將解下的納護在自己的前，不多乍泄一分春，想到后的江河正不斷打量自己的后背，便覺得一陣別扭。

奇怪的覺……上次也都還好啊，這次怎麼就這麼奇怪。

因為太絡了，反而放不開了麼？

“找到了。”

江河的回答，讓顧青山十分安心。

“在哪里？”

“左肩，靠近你腋窩的位置。”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