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衡平
回到故鄉的覺很奇怪。
他看著數年前陳舊的老街翻新,乘機場大回到縣市的玉明江大橋。
只在一千多個日夜裡,一切都變了樣子。
老百姓的生活從來不像是BOSS那樣充滿了儀式。
這裡沒有高大宏偉的建築,沒有五十的繁華街道。
從士的車窗看去,前後兩條沿江風帶甚至找不出一棟超過三十層的大廈。
渡口的船還在馱貨,灘頭的挖沙船轟隆作響。
小西州人工島上的漁船上,依然有漢子曬著七月的太,在賣力的拖網撈蝦,喊出震天的號子。
臨江主幹路的橫街雜巷裡,小市場前邊擺滿了二手電腦和手機的地攤,人力資源市場的大門前還是那樣門可羅雀冷冷清清。
人民商場的大麴尺櫃檯裡沒有幾個人,桌臺下的金與幾年前是同一批貨,店員倒是換了新面孔。
大興安嶺路的瀝青道口翻新了,幾年前這個十字路口要堵上半個小時,現在只需要八分鐘就能過紅綠燈。
河西的老宅區依然沒拆,說是拆遷款太貴,這地方已經拆不了,後來市政乾脆給這片區域掛上了歷史文的招牌供人蔘觀。
在這兒還能看見前幾年的老舊海報,說是一顆流星曾經落在某個老宅裡,電視臺也來報道過,後來不了了之。
人來人往的街頭巷尾,偶爾會出現幾個面孔。
——這一切都讓江雪明到莫名心安。
到都是人間煙火,到都是爲了生活奔波的日子人。
這裡是衡市,雪明小時候來過的“大城市”,從小到大但凡有稀奇的玩意,都是從這座城市裡流向他的老家平縣城。
“哥!你看!”江白坐在雪明側,指向士窗外,“那是你以前工作的地方!”
江雪明應著妹妹的手看去。
電池廠的環保吸收塔矗立在那裡,旁邊是幾早已廢棄的冷卻塔。
工人們套著那簡簡單單的藍工作服,戴著小黃盔騎著電車往工廠的大門。
——江雪明也曾經是其中一員。
他應著:“嗯”
江白興致地說著:“哥!你以前做二班的時候,下了班就騎車來學校接我了!我就在後座上抱著你。然後我倆就一路風馳電掣颼颼颼颼回家啦!”
他想到以前三班倒的時候,二班算是最正常的作息。早上八點開工,下午四點放工。一週只有兩天時間,能去接白回家。
坐在哥哥後座上,是白最開心的時候。
江雪明依然只是“嗯”了一聲,像塊木頭。
許是覺得哥哥實在無趣,江白嘟著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隔著士走道,手小手去拉扯小七姐姐的服。
“嫂子!嫂子!哥哥欺負我!他不理我!他有了你就不理我了.”
小七睡得正香,本沒醒過來。
“別吵人家睡覺。”江雪明著妹妹的腦袋:“乖聽話,我帶你去買新服,給你買好吃的,帶你去看貓咪。”
“好!”白立刻就開心起來,也不擾人清夢了。
只是鄰座小七不知道做的什麼夢。
依稀能聽見幾句夢囈,還有臉上那副喪心病狂的怪笑。
“抱我.對對對.抱點兒啊對對對”
聽到這些意義不明的詞彙。
雪明和白臉上都出了古怪的表,像是在看恐怖片似的。
士停靠在平農業大學的公站,此地算衡市的西部郊區,臨近鄉野。
從這裡開始,他們就得選擇其他通工回平縣城了。
在回家之前,雪明還有幾件事要做。
下車以後,他就給白戴上帽子和口罩,免得人認出來。
他先是帶著兩個姑娘去了一趟平農大周邊的小市場。買了幾便宜服,去農貿市場周邊選了個清冷的店鋪,拎回來六雙假鞋,準備回去糊弄父母。
又順著小東門的食街,往農大的校園門口走。
路上有許多人認識江雪明,都打過招呼。
像是山寨宜佳的紅招牌,稱作新家便利店的老闆,見著雪明也上來送煙。
“唷!你回來了?!幾年不見了都,你家裡人好像在找你!”
“謝謝老闆,我還是不菸。”雪明擋住送來的香菸,一副客套的假笑。
他拉著妹妹往前走,聽見後老闆的嬉笑聲。
“還找老婆了!看來在外面發財了呀!”
這個時候,小七臉上笑開了花。
江雪明就回頭應付幾句。
“虧了虧了!我虧大發了!帶媳婦回來準備好好過日子,家裡不是還有一套房子嗎?”
後的議論聲也快活起來。
“這小子,回家啃老來了哈哈哈哈哈!”
到了小東門的盡頭,有一家紙紮鋪,賣喪葬用品的門店。
雪明走到店鋪門口就停下,駐足觀。
小七遂即問道:“怎麼不走了?”
“我找人。”雪明立刻答:“這家店的老闆和我一個大哥很。在我從電池廠辭工以後,他們對我很好,給我安排了不閒雜的工作。”
“哦是什麼事?”小七著紙紮鋪門店裡滿堂的神仙,有種莫名膽寒的覺。“看著怪邪乎的。”
那些佛像與平日廟宇裡的金不太一樣,在大紅燈籠的照下,顯得邪氣凜然。
都說人像人偶之類的東西,做出來的時候就帶著匠人的靈慧,造出這些佛像的人,恐怕也不是什麼正常人。
江雪明也沒在意小七的話。
他只是進門去,把燈籠的紅線開關給拉下。換了一盞明晃晃的白燈。
小七再去看門店裡兩側貨櫃上的佛像,就變得莊嚴肅穆喜樂安康起來。
廟堂上供著一座武聖法,兩側的牌匾寫著對聯。
上聯“但行好事就別來問鬼神”
下聯“心中有愧你還敢進我門”
橫批三個大字。
“算個逑”
小七心中琢磨著,這對聯的意思還怪俏皮可的,亦正亦邪。
又看見,那座二爺武聖的法上邊,手裡的青龍偃月刀斷了一截,心中還奇怪怎麼把一座殘破的舊像供在靈龕的主位上
就在此時,從裡屋鑽出來一個金髮碧眼戴著圓墨鏡的外國人。
“陳先生。”江雪明立刻說:“我回來了。”
這位“陳先生”就是紙紮鋪的老闆,是正兒八經的國人,在農大外邊做喪葬生意已經有十來年了。
是什麼時候來的,江雪明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這個假洋鬼子很市儈,一口漢語說的賊溜。
當初雪明不願意在電池廠賣青春,託這位老闆介紹,去了農大外邊的茶店打雜工,偶爾也送送外賣。
“哦!你可算回家了!”陳先生摘下墨鏡,出那對藍汪汪的眸子,又著一口地道的京腔,對小七看了又看:“還帶朋友回來了!要是江老頭知道這事兒不得從壩口傳到石灣去,方圓百里的鄉親都能聽見他吹的牛。”
“葉老闆在茶店裡嗎?”江雪明又問起以前的舊人。
這位葉老闆,就是雪明以前的僱主,在衡當地頗有人脈,雪明見過葉老闆和警局的人打過道,是個非常靠譜的人。
雪明準備把妹妹送到葉老闆店裡躲兩天。
“白不方便回去是吧?”陳先生一眼就看出來江雪明的難:“我知道,你爹媽看見白估計又得發瘋——這事兒我就給你保了。小北這會應該在店裡,他放了個長假,你直接去找就行。”
“好的,謝謝陳先生。”江雪明一邊道謝,一邊退了出來。
白也跟著鞠躬道謝:“謝謝陳叔叔!”
陳先生撇撇滿臉的不爽:“哥哥!聲音甜一點!我最討厭你們這些零零後說的大實話了!”
小七還在門口疑,店鋪門前的水泥地板上有個豁口,像是用子彈打出來的,可是那道蛛網裂紋的深,又像是刀削斧鑿一樣切口平齊,只覺得這家店鋪越來越神了。
雪明正準備走。
“等會!等會等會小江!”陳先生從裡屋拿出來一個油紙包,塞到江雪明的大揹包裡。
雪明問:“是什麼東西?”
陳先生塞完東西,把拉鍊給帶上,拍拍手:“剛好你回家,我就託你帶點東西給你爹媽。你也別問是什麼,別私自拆開啊,我不會往你家送炸彈,你放心。”
“嗯”雪明點點頭:“那我替家裡人再說聲謝謝了。”
江白換了個甜的聲線,著嗓子矯造作:“謝謝陳叔叔!”
陳先生翻了個白眼,回店裡的路上差點絆在門檻上跌死,“我恨熊孩子”
離開紙紮鋪,江雪明尋到農大正門,終於看見此行的第一個目的地。
那是一家裝潢華麗的飲品店,油泥彩瓦的天頂,兩條門廊柱上繪著龍蛇浮雕,他還記得,自己給這家店送外賣的時候,倚在柱子上打過盹兒。
店鋪門廊裡邊就是紅木櫃臺和兩列座位。
門前的牌匾上寫著[忘憂茶]。
充滿了一子暴發戶土大款的審,基本上等於有錢沒地方花纔會在飲品門面上下這麼大的手筆。
江雪明一度懷疑,這家店的老闆是不是有著什麼神的副業,開這家店完全只是出於興趣而已。
隔壁的貓咪咖啡廳和寵診所依然在營業,一切都沒變。
白和小七走著走著就被隔壁的貓兒迷得失了智,脖子都往外帶著步子一塊拐進了咖啡廳裡。
江雪明也沒多在意,他只是來託人辦事。就徑直走進了茶店裡。
櫃檯裡的三個小妹沒換人,上次見面時,們還是半工半讀的大一學生,現在已經畢業了,也沒打算換工作。看來葉老闆給的工資真的很高。
江雪明禮貌地打過招呼:“你們好,葉老闆在嗎?”
“哦!在庫房蹲著呢.”收銀臺那頭的小妹頭也沒擡,客人的時候就在玩手機。
江雪明聞聲往裡走:“好,謝謝。”
小妹突然覺得哪裡不對,猛的一擡頭。
“雪明哥哥!你是雪明哥哥嗎?!”
“對”江雪明聞聲走得快了一些,覺有麻煩上,“回頭再敘舊,謝謝啊。”
他拐進後廚,避開廚房裡的瓶瓶罐罐,來到庫房大門前,剛想敲門又停住了。
因爲他聽見,庫房裡似乎有人在對話。
他心中想著,葉老闆也許在見客,不方便打擾,也就多等了一會。
門傳出一陣嘈雜的爭吵,還有葉老闆低沉又嬉皮的調笑聲。
等得久了,江雪明有些心焦。
他終於擡手敲了敲門,接著立刻推門而。
“葉老闆,我來求你幫個忙”
江雪明立刻看見了信息量非常大的一副畫面。
房門,一個男人蹲著,臉上有一道斷眉刀疤,穿著一乾淨爽利的衛,套著牛仔,顯得非常年輕,雜的頭髮束在腦後,編一個小辮子。
正是葉北,葉老闆本人。
地上擺著一副飛行棋。
除此之外,沒有別人了。
這一幕非常詭異.
因爲和葉老闆下棋的,是一頭大白貓。
那隻貓和葉北一樣,同步率極高,以人類的蹲姿,蹲在棋盤旁邊.
貓咪的上套了一條小子,腦袋上戴著花冠裝飾,額前有一朵火蓮紋路。
它兩隻小爪子握著骰子和棋子兒,眼睛也是輸紅了的狀態,又委屈又兇悍,吐著小舌頭乾著急。
看棋盤上的局勢,它已經輸了很多步,輸了很多棋子,計分板上的數字更是慘不忍睹。
屋的一人一貓同時齊刷刷的扭過頭——盯著江雪明。
江雪明皺著眉頭心暗想。
難道說,剛纔自己聽見的對話,還有那些嘈雜的聲音,是葉老闆在和這隻大白貓聊天嗎?
江雪明的腦袋有點難以理這些信息,他當時非常禮貌的把門給帶上了。
他覺得不太對,接著又敲了敲門,“不好意思,我冒昧了。”
從門傳出葉老闆低沉的應答聲.
“進來吧,別來無恙呀,男主角。”
江雪明聽見門裡的吆喝,平心靜氣再次推開門,這纔算正經的闖到了人家庫房裡。
他迎面就看見,那張桌子已經攏到庫房的正中央。
葉老闆坐得四平八穩,正兒八經人模狗樣的。
桌上的貓咪上那套奇奇怪怪的服也沒了——之前那套裝扮,倒不如說像是整蠱遊戲裡的裝懲罰。
經過這麼一通分析,江雪明心得出了一個非常離譜的猜想——葉老闆剛纔在和這隻貓下飛行棋,誰輸了誰就得穿小子。
畢竟雪明已經去過地底世界,那裡的BOSS也是一隻黑貓,只不過比起葉老闆邊這隻大白——BOSS看上去要威嚴得多。
顧不上這些雜事了,他開門見山,說出此行所求:“葉老闆,我要回家,就想把白留在你店裡幾天,能幫工,我託你來照顧,你看方便不方便。”
葉北敲了個響指,神氣活現的笑著。
“沒問題!”
貓咪跟著面無表的應了一聲,像是在打招呼。
“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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