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年8月,盛夏,利業村十幾里外的一座山上,李天英和一眾姐妹藏在枝葉掩映的山道旁,蹲守著今天的目標。
“消息來得準確嗎?”
“說是要從這條路進村。”
其中一個姐妹低聲罵了一句,“大爺的,這些人出去留個洋,學點洋人話,骨頭就了!”
李天英冷哼一聲,“骨頭的最好,今天抓住了他,先上幾道大刑,不怕他不把渡邊近來的計劃都招出來……”
這時有人提醒道:“噓……人來了!”
山道上,一個面容斯文白凈的年輕人拎著一個皮箱子,旁邊跟著一個皮略黑的小伙子,手上提著更多的東西。
“爺您累不累?這土路也走不了車,早知道在鎮上咱們就租匹馬了。”
“不累,坐了那麼久的車,下來走走也好,再說父親應當也會派人來接,想必再走一兩里,接我們的人也就來了。”
兩人說話聲音都不高,離李天英幾人藏的地方又遠,李天英和幾個姐妹只聽到什麼“坐車”、“派人來接”,更加確信這兩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
“瞧著人模狗樣的,人事一件不干。”李天英看著不遠那張白凈斯文的臉,沖眾姐妹一揮手,“把他們抓起來!”
于是,薛榮安和自己的陪讀小廝在荒僻無人的山間小路上走得好好的,就被一群土匪給包圍了。
小廝嚇得聲音都變了,但還是勇敢地擋在薛榮安前,“你、你們想干什麼?”
“想干什麼?”李天英抬起一條,踩在山石上,手從上往下比劃了一下,說道:“姑幾個是干啥的,你心里沒數嗎?”
小廝咽了一口口水,說道:“你們要錢是吧?我們有錢!只要你們放我們走,錢可以都給你們!”
這話要是別人說,李天英或許還會覺得對方識趣,可放在這兩個人上,卻怎麼聽怎麼不順耳。
的一個姐妹也立刻義憤填膺地說道:“呸!不要臉的走狗!姑也是你們能收買的?你們那幾個臟錢姑不稀罕!”
“和這倆走狗廢什麼話!帶回去!”
李天英一揮手,幾個手下就立刻上前,不由分說地把薛榮安和他的陪讀小廝堵住捆了起來。
兩人就這麼磕磕絆絆地,被推搡著順著更的山路一路上了山。
等到了山上,薛榮安上塞著的破布才被拿下來。
他被人帶到李天英面前,接著上就挨了一腳,差點跪倒在地。
薛榮安的臉都被氣得白了幾分,看向李天英的眼神充斥著憤怒。
這群土匪還講不講理?
青天白日劫人不說,還污蔑他和柱子是走狗!
李天英被瞪了一眼,心里頭也很不忿,心想:
好你個走狗!死到臨頭了還不知道悔改!
兩人各想各的,都把對方當十惡不赦的壞蛋。
李天英坐在頭把椅上,一拍旁邊的桌子,高聲質問道:“說吧!渡邊那個畜牲代了你什麼事?”
薛榮安一愣,下意識說道:“什麼渡邊?”
下一秒,他的后腦勺就挨了一掌。
不等薛榮安發怒,李天英的手下就先發制人道:“裝傻是吧?當姑是好糊弄的?告訴你,你今天要是不老實代,老虎凳、辣椒水、皮鞭子咱們這都有,保準打你個皮開綻!”
“我本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薛榮安站得筆直,一副士可殺不可辱的模樣,說道:“你們求財就求財,但別想辱我!”
李天英一臉狐疑地打量著薛榮安,約覺得事有點不對頭。
們只知道渡邊有個翻譯,卻不知道那個翻譯長得是什麼樣兒。
不過按照以往的經驗,那些翻譯基本都是卡個金小眼鏡,打扮得油頭面的。
眼前這小子明顯是符合的呀!
但是在這個山頭這麼多年,也算是閱人無數。
沒骨氣的狗子,不管再怎麼裝,神態舉止上也會出一懦弱與猥瑣,可眼前這個人看著……倒是完全沒有那種態。
然而僅憑著這個,也不能讓李天英決定放人,于是便開始不聲地套薛榮安的話。
“好一張顛倒黑白的!那你說說,你一個穿著洋人服、一看就是城里人的人,為什麼出現在這種窮鄉僻壤的山道上?”李天英說著,就給手下使了個眼。
那手下跟著久了,不需要發話,立刻就帶著幾個姐妹下山繼續蹲守去了。
薛榮安不明就里,以為那個手下是去拿刑去了,心里不免也有些害怕。
但他還是直背脊說道:“我父親是利業村的薛財主,我出現在山道上,是因為我留學畢業,要回家探親!”
“薛財主家的?”李天英又問:“薛財主家有幾口人?下人有多?哪些家了,哪些沒家?”
薛榮安就是薛家人,對這些自然是對答如流。
李天英意識到,這次是真的抓錯人了。
然而年輕氣盛,當土匪強慣了,向來不會服,聞言立刻倒打一耙地說道:“那你怎麼不早說清楚?耽誤我時間!知不知道我們這次要抓得翻譯有多重要?萬一渡邊帶人進村了,你們財主也跑不了!”
薛榮安氣不打一來,萬分委屈地說道:“你們一上來就把我堵上了,我哪里有機會解釋?”
“行了行了!”李天英打斷薛榮安的話,出去了一個手下進來,說道:“把他們的行李還給他們,帶他們下山!”
“啊?”那手下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李天英煩躁地抓了抓后腦勺,“啊什麼啊!抓錯人了!”
“啊!”那手下傻乎乎地點了點頭,旋即猛地一抬頭,“啊?抓錯了?那、那個翻譯別是已經進村了吧!”
“先把他送下山。”李天英打量了薛榮安一眼,“細皮的,一會兒萬一打起來,別再誤傷了。”
薛榮安被打量的一陣臉紅,磕磕地說道:“我、我能自己下山。”
然而李天英這會兒本沒功夫廢話,抄起家伙就帶著一隊人,抄近路堵人去了。
薛榮安看著李天英的背影,只覺得此前從沒見過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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