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卷發大嬸給這猖狂的小子氣夠嗆,“你個臭小子,怎麼說話呢?什麼態度??大嬸我這輩子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你還敢指揮我?卷大媽??你誰呢!”
“行吧。”歐軒不耐煩地抓抓腦袋,“——那個這輩子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飯還多的卷大嬸,你能過來一下麼?”
虧得朗,不然卷發大嬸差點沒給這混小子氣出點病來。
雙手一叉腰,指著歐軒的鼻子:“好!今天我還真就是豁出去了,小凌家這個事我是要管到底了!我倒要看看,你們能在老娘眼皮子底下耍出個什麼花頭來!”
其他人都圍著看,明顯對歐軒的態度也有很大的不滿,議論聲不滿聲頻發,歐軒像沒聽見一樣。
只有一邊的趙建軍在瑟瑟發抖,他這第一次自己一個人出警,就跟居民鬧這個樣子,這讓他回去怎麼跟領導代啊!趙建軍絕地閉上了眼,開始在心里起草檢討書的第一句該以“尊敬的領導”開始,還是“本人已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開始。
卷發大嬸氣勢洶洶地大步邁進門檻,走到歐軒跟前。
以一米五的高,抬首地直視著吊兒郎當站在那兒的歐軒,氣勢上毫沒有落下風。
“混小子,你知不知道,擱在以前,像你這樣,公堂上頭污蔑別人,含噴人的,屬于誣告罪,是要反坐的!你別以為現在不是舊社會了就可以搞這套,那個——”想了一會兒,轉頭看向存在稀薄的趙建軍,仔細瞅了瞅趙建軍口的牌子,“——趙警!這個人是你們警察局的麼?”
趙建軍一激靈,趕拼命搖頭,及時跟這個刺兒頭撇清關系。
“行!那我問你,像他這樣誣告別人,損害人家的名譽的,你們要怎麼理?”
趙建軍咽了一口口水:“咳咳,如果查清楚了確實是一場誤會,那我們肯定是要調解雙方當事人的,那肯定得讓有錯誤的一方給另一方道歉的,我們警方也會批評教育……至于其他的,是寫檢查還是怎麼,那肯定還要看另外一方的意愿……”
卷發大嬸十分不滿:“誣告人家,就道個歉,批評教育一下,寫個檢查就算完啦?我看不行!要是咱們大伙證明了你是誣陷人家小凌,那你不但要跟小凌鞠躬道歉,還要天天到我們這里來報道,打掃一個月單元樓,衛生不過關不準走!”
“差不多得了我說你。”歐軒道,“要是我說得有問題你們想怎樣都行,你能換換麼?”
這個人也不知道是有什麼天賦,一張隨便說點什麼好像就能氣死個人。卷發大嬸氣得不行,但最終決定不跟計較,來到盧云芬跟前。
“閨,來,跟嬸子走,我倒要堵上他這張!”
卷發大嬸手要去拉盧云芬,盧云芬卻往后了,凌友俊也下意識地攔住了,臉有幾分難看了起來。
歐軒直接擋開凌友俊,強道:“你帶去驗。”
凌友俊力氣不敵歐軒,被歐軒攥得手臂生疼,哼了一聲,終究還是沒攔住。
卷發大嬸的作遲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凌友俊,最后沒說什麼,一邊哄著盧云芬,一邊手下使了些力氣,把拉去臥室里了。
兩人關上門后,堂屋里寂靜了半晌,凌友俊臉愈發難看。
歐軒松開他的胳膊,懶得搭理他,直接大搖大擺在沙發上翹著坐下了。
空氣一時凝滯起來,門口的謝免免沒忍住往前走了幾步,歐軒原本低著頭,卻像是頭頂上長了眼睛般,抬起頭來狠狠瞪向。
謝免免嚇得又趕退了回去。
等退回去了才反應過來——這是在怕什麼呢?歐軒能吃了不?
幾分鐘后,臥室的門鎖輕響,卻是卷發大嬸獨自一人走了出來。
“怎麼樣,張姐?”“小凌媳婦兒沒什麼事吧?現在小凌算是清白了吧?”門口的鄰居紛紛問卷發大嬸。
卷發大嬸沒急著回答他們的問題,只是用一種說不上來的目深深看了凌友俊一眼。
問歐軒:“你怎麼看出來他媳婦兒肚子上有傷的?”
歐軒扯扯角:“我是流氓,長了個視眼。”
奇異的是,這次卷發大嬸居然沒再因為歐軒胡說八道生氣,神有些忐忑,兩只手局促地握在一起,手指來去,似乎心很是掙扎。
最終走到同樣手足無措的趙建軍面前,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小聲說道:“警,凌家媳婦兒確實……您要不……還是再調查調查吧。”
趙建軍愣住了,他都已經在心里把檢討書起草了半頁了。
雖然卷發大嬸這話說得含蓄極了,但他只是經驗不那麼足,又不是傻,自然是懂大嬸的意思的。
趙建軍哧溜一下站了起來,指著凌友俊:“你!跟我走一趟!還有你媳婦兒,一起帶上!”
*
趙建軍騎了警用托車,把凌友俊跟盧云芬帶走了。
歐軒自己騎自己的托,等他們騎出去了一段才回頭看一直遠遠綴在后面的謝免免。
他黑著臉道:“你跟上去干什麼?”
免免自覺理虧,細聲道:“我看你們上去好久沒有靜,實在不放心云芬姐……”
歐軒明顯很不高興,一步上托,免免只能亦步亦趨地跟上,小心地攀上后座。
托車向著帆派出所疾馳而去,快到派出所的時候,歐軒才頭也不回地說:“你一會兒不要跟著進去,在外頭等著。”
謝免免遲疑了一下,搖頭:“云芬姐是我的師姐,報警這件事也是我擅自決定的,我不能從頭至尾都甩手不管……你幫我到現在,已經很麻煩你了,我總不能把所有事都丟給你。”
“哪那麼多廢話,事能解決不就了。那個凌友俊神不正常,你一個小丫頭非得往槍口上撞?你不怕他把你套麻袋沉江里啊?”
免免沉默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原本是很不喜歡歐軒的,但這一次,這人雖然說話依然不留面,卻明白他是為了自己的安全考量。
自小被家人嚴防死守地保護著長大,每每遇上什麼大點的事了,習慣地不是依賴爸媽就是依賴哥哥。從前有些親戚笑話是“溫室里的花朵”,也沒覺得有什麼,畢竟他們是一家人啊,很愿意依賴的家人。
可跟歐軒素昧平生的,甚至之前還有點小過節,怎麼能自己躲在后面,讓歐軒替出這個頭呢?沒有這樣的道理的。
“我要去。”免免低下頭,小聲嘀咕道。
托車前進的速度很快,這麼點聲音很快被呼嘯而過的風吞沒了,歐軒沒聽清:“啊?你說什麼?”
免免沒再重復,轉移話題道:“師姐肚子上真的有傷嗎?你剛剛,是怎麼猜出來的呀?”
“猜?”歐軒笑,“我敢簽字畫押做擔保,板上釘釘的事兒。雖然盡量控制自己的肢自然了,但下意識護傷是人的本能,小作騙不了人,還有呼吸的節奏,稍微有點這方面經驗都能看出來。”
謝免免擔憂道:“如果是這樣嚴重的話,應該先送師姐去醫院吧?”
歐軒略微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沒嚴重到那程度,那地方擊,最嚴重就是肝脾破裂,出,次點兒多也會頭暈眼花嘔吐,影響行跟整個人狀態,都沒有,各方面狀態正常,證明是皮外傷,那個混球有意控制了,疼但不傷筋骨,呵,一天兩天還練不來這個技。”
謝免免聽他說的那一串,忍不住在腦袋里想象那些畫面,越想越心驚跳,最后小臉兒都有點發白。
嘉陵70停在帆派出所門口后,謝免免爬下了托車就腳底抹油往派出所里邊跑,被歐軒眼疾手快地一把提溜住了后領。
謝免免早已經打定主意要摻和這事,回頭,對著歐軒地笑了一下,然后趁歐軒一個恍神,像靈活的小兔子似的一腦袋,從歐軒手底下溜了。
“……你!”歐軒暗罵了一聲,無奈免免早已經跑進了派出所,他只能后腳跟了進去。
*
盧云芬見到謝免免,似乎不覺得意外。
現下被帶來了派出所,也不裝瘋了,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和同樣默不作聲的凌友俊之間隔了些距離。
“師姐,你的傷……還好嗎?”免免上前,握住了盧云芬冰涼的手,抿了抿,還是小聲道,“對不起,師姐,我還是越俎代庖了。”
盧云芬搖了搖頭,用另一只手了免免的頭頂。
應該是心里也有些,神空茫,半晌沒說話,直到值勤的劉警端著熱茶,拉了把椅子坐到對面問話。
剛才趙建軍大致跟劉警匯報了一下之前他們在凌友俊家里發生的事、現場狀況,以及盧云芬可能確實被丈夫毆打的事實,劉警表揚了他兩句,就讓他先記錄一下,自己則來親自出馬問話跟調解。
“你們結婚多久了?”
“兩年多。”
“他打你?你沒跟娘家提過?”
“……”
“打過幾次啊,嚴不嚴重?這次是個什麼況,你別不說話啊,我們這不是來幫你的嘛。”
“……”
劉警問了半天,盧云芬就跟個蚌殼似的,況一個字不說。一旁的免免看得干著急,忍不住了盧云芬的手。
“師姐……你就如實跟警察同志說吧,好不好?”
免免話音剛落,坐在旁邊的凌友俊就轉頭看了過來,目牢牢盯在免免的臉上。免免注意到他的視線,心里雖有些打鼓,卻也沒退讓,毫不膽怯地與他對視。
“你不能不讓我師姐說話,你更不可以污蔑是神病……想糊弄過關,我們和警察同志都不是傻子的。”
凌友俊皮笑不笑地扯了一下角,讓人頭皮有點發。
免免膽子不大,遇到這種人多是有點害怕的,見他這樣,手指張地摳住了椅子扶手,直到有人/到了跟凌友俊中間來,擋住了他們彼此的視線。
這條綠的工裝免免今天來來回回看了一路,自然不用抬頭也知道是歐軒。
只聽歐軒道:“的傷到底怎麼樣,你們驗一下就知道了,何必一直浪費時間?要是害人是個啞,你們是不是就不辦案了?”
趙建軍之前說了不話,這會兒嗓子直冒煙,正在喝花茶敗火呢。他大半杯花茶剛下去,這歐軒一說話,火又要噌噌噌回來了。
“哎哎,你怎麼說話呢?”趙建軍干這行以來還是第一遇見這種“刁民”,“劉大哥認認真真了解案呢,你是警察麼?你比劉大哥還懂辦案?”
“那倒沒有,我就是懂怎麼不浪費時間。”歐軒道。
其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歐軒忽然一把抓起凌友俊的手腕。凌友俊立刻后撤想把手回來,但他無論是反應速度還是力氣都跟歐軒差遠了,被歐軒拽著手腕拖了過去。
歐軒攥著凌友俊的胳膊,讓他的手凌空舉著,眾人發現凌友俊的整個手部都像有什麼病癥似的,在輕微地抖。
歐軒嘲諷道:“人孬脾氣大,你每次打你老婆都戰戰兢兢控制力道,因為你知道你老婆不抗揍,怕真揍出個什麼好歹來給你自己惹禍上。別說蹲班房了,是想到這個事鬧到你單位去,你都怕得要死吧?”
凌友俊雙目圓睜,原本一直斯斯文文的表有了些裂痕,他拼命用力,想把自己的胳膊從歐軒手底下走。
但歐軒把他拿得輕輕松松,兩個人的格跟各方面的力量完全不在一個等級。
他還在繼續說:“你再怎麼打,也只敢用手,用拳頭,因為不管是還是手肘的力量你都沒法兒控制得那麼細。你當真是又橫又孬,一邊欺負自己老婆,還一邊欺負得戰戰兢兢,生怕把人打出個好歹來,影響你自己前途。”
“你拳頭用多了,當然問題就來了。你沒過專業訓練,素質也不怎麼樣,唯一也就能在自己老婆上耍耍威風了。但是就連在老婆上耍威風,耍多了也時不時傷到手上的跟神經。你這手指關節發紅,舉起來還直抖,你還真以為你自己是拳擊運員啊?”
劉警跟趙建軍聽完歐軒的話,都忍不住探頭過來仔細看,果然發現凌友俊的手指關節發紅大,有的地方似乎還有些舊傷。
凌友俊的臉隨著歐軒說的,越來越沉,也越來越無法鎮定。
一旁的盧云芬見狀,似乎還下意識地想開口為凌友俊說點什麼,謝免免一拉的手,似乎才恍然,最終還是沉默了,算是默認。
“師姐,你讓我看看你的傷。”免免對盧云芬道,一方面是心系師姐的傷勢,另一方面也因為現場的兩位民警都是男人,確實是不太方便。
眼見事已至此,盧云芬終歸是沒再抗拒,跟著謝免免去了里間的茶水室。
兩人路過歐軒邊時,免免踟躕了一下,踮起腳尖,在歐軒耳邊說了一句什麼。
歐軒聽完,表有點怪異:“……你還敢差使我?”
盧云芬這會兒還在神游天外,免免趁著沒注意,雙手合十對著歐軒做了個“拜托拜托”的手勢。
兩人幾句頭接耳前后不過幾秒,隨后免免便牽著盧云芬進了茶水室。
茶水室里,免免掀開盧云芬的服看了一眼,白凈平坦的腹部上有一大片紫的淤痕。免免輕輕用手指了,就聽見盧玉芬抑的“嘶”聲。
“……很疼吧?我們一會兒去找大夫涂藥吧。”免免心里十分難,學著小時候自己摔傷時媽媽對自己做的那樣,對著盧云芬的腹部輕輕地吹氣。
盧云芬搖頭:“不疼的。”
免免說:“怎麼可能不疼。師姐,你是怎麼叮囑我的?為什麼到你自己,你就退了呢?你今天還給我留了信,說你是有分寸的,不會讓自己置于危險之中。可是難道一定得要威脅到你的命了,才算是危險嗎?你說凌友俊幫你還了你欠老師的錢,所以你欠他的,可是難道你覺得老師會希看見你這樣嗎?”
見盧云芬只是低著頭不說話,免免又拉住的手,認真道:“老師今天還問起你呢,說你已經好久沒去看了。師姐,你這樣只沉溺在自己的苦里,覺得日子過得苦,就不欠別人的了——這種心態是不對的!你這是在報復你自己,因為你自己心里其實就覺得你不值得過好日子,對不對?”
盧云芬怔住了,只覺得仿佛被說中了某中心事,一時語塞。
“你總覺得你欠老師的,欠你弟弟妹妹的,所以你一點都不敢任,不敢去追尋更好的生活,還要瞞著他們。可是無論是老師,還是你弟弟妹妹,都不會希你這樣的。他們心里牽掛的是你這個人,而不是你‘犧牲自己,全他們’的優良品質。其實有時候,我們是不需要退讓的,因為我們的人更希我們能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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