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軒今天一早又去了何小滿的修理鋪, 何小滿一看見他嚇了一跳。

“軒哥……你這臉是怎麼了啊？我的媽！你跟人打架了啊？”

歐軒角跟太都是傷，角有點腫，一看就是打架打的。

歐軒不回他的話, 何小滿就兀自圍著他，左左右右地溜達，還皺著他那一雙八字眉唏噓:“軒哥，你這花容月貌可是我們偉大的民族瑰寶啊, 你怎麼能這麼這麼糟踐自個兒呢！”

“別放屁了, 干活。”歐軒聽何小滿拖著嗓子唱戲似地嚎就想揍他。

何小滿立刻川劇變臉似地收斂起自己出來的愁苦之，屁顛屁顛地跟著歐軒回鋪子里，還憨憨一笑:“嘿，我這不是寒暄寒暄，表達一下關心, 盡點地主之誼嘛。”

這肚子里沒二兩墨水的貨說起話來七八糟, 歐軒懶得和他嘰歪這些沒用的，自己練地踩著底下的鐵梯子去拿放在架子頂上的工箱，又三下五除二把工裝套上。

“今天有什麼活不？”

“哦哦。”說起正事來, 何小滿總算是正經了點, 一五一十地代道, “我還沒跟你說呢, 好事兒, 昨天東郊那群太子黨一下子送過來五臺車，都是托關系從日本直接走海路過來的原裝貨, 還是新車，剛出廠的！好東西啊。”

何小滿這修理鋪說是修理鋪, 其實除了修車以外, 跟托車相關的業務他都給辦, 只要找他打聽一下，他門路廣得很，不管是直接聯系廠商，還是整點所謂“灰地帶”，繞過經銷商直接從國外搞原裝進口一手貨。要想便宜點搞進口車，他也有辦法，就找國外廠商拿二手的跟次品，稍微打理一下，看起來跟新的一樣，質量上也不差，拿來裝夠用了。

反正只要拿得出票子，這些事他都能辦。

歐軒那輛嘉陵70就是何小滿給搞的，這車放在普通人來看很拉風，但其實比不上那些真的國外原裝高檔貨。本來何小滿想給歐軒搞個更好的，歐軒拒絕了。

“犯不著。我能干多大事就領你多大，咱倆既然合作，就誰都別欠誰的。”歐軒當時這麼說。

——別看歐軒家里單看條件是不錯，其實他手里沒幾個可支配的錢，歐鄭道整治兒子的決心是徹底得很，嚴控財政，歐軒從云南回來以后，可能比個普通人家的中學生還一窮二白。

所以歐軒天天來何小滿這兒點卯，在車這方面他是真的“技專家”，他也是真喜歡這些帶子的玩意兒，從小那點心思盡花在這上面了。不管是修理還是維護保養的水平，何小滿都跟歐軒不能比，他又是個懶骨頭，所以上說歐軒是來給兄弟幫忙的，實際上大多活都是歐軒在干。

相應地，何小滿隔三差五地給歐軒塞個幾十一百的報酬，也算是解決了歐軒兜里沒錢的窘境。

說回現在，歐軒往后頭庫房走，點了點庫房門口擺了一排的幾輛車。

“就這幾輛吧？”

他眼睛多尖啊，一進門就看見了。

“鈴木妖刀啊，這玩意兒在日本產的也不多吧，他們也是能折騰。”

何小滿聳聳肩:“可不是麼，人喝過洋墨水的，眼高，我之前給他們推薦的人都看不上。我是無所謂，反正他們肯給錢就行，我也是頭一次見這種稀罕貨。”

歐軒仔細看了那幾輛鈴木妖刀，漆面，就有的地方稍微著了一點，一般人還樂意自己托車著呢，有點痕才男人。

不過他也沒當回事，他一向不喜歡跟寧城這些太子黨來往，他們是想炫耀也好還是真想保養也好都不關他事，他們出錢，他跟何小滿辦事就好。

鈴木妖刀這款1100s是前幾年在德國托車展上出現過的，車造型非常拉風，說實話歐軒也是第一次見，他樂得上手忙活擺弄。

何小滿見歐軒開始干活了，也不知是不是閑得無聊，八卦兮兮地湊上來問:“軒哥，你這幾天天天往中華中學跑，是去干嘛啊？我聽人說你還跟一個學生妹一道回家？你這是鐵樹開花啦？”

“你爺爺的鐵樹開花。”歐軒道。

“嘿嘿，軒哥，好事啊，你別急嘛，所以我這是……有個小嫂子啦？”

“胡說八道什麼玩意兒，給你沒見識的，你是沒見過姑娘麼？放學送回家而已。”

何小滿撇:“要有哪個姑娘天天讓我放學送回家，我心里肯定早把我們倆閨的名字都給打算好了。”

歐軒:“打算點兒正經的吧你。”

何小滿哈哈一笑:“說起來，軒哥你也甭問我了，你接下來是怎麼打算的啊？你從云南回來也有段時間了吧，要有什麼兄弟幫得上忙的，你盡管開口。”

何小滿心里一直崇拜歐軒的，在他看來，歐軒在他這里耗著幫他干活是屈尊了，當個暫時的緩沖還行，但他不覺得歐軒能一直這麼干下去。歐軒這人一直有想法，不是那種渾渾噩噩將就著過日子的人。

“我想盤個店子。”歐軒說，“搞機械零件。不過還得再考察考察，還得看。”

“。”何小滿點頭，“反正軒哥你有什麼用得著我的地方，你就說，兄弟我也不求回報，哈哈，你什麼時候得道了，別忘了我這個犬就行。”

何小滿真不是拍歐軒馬屁，以他有限的知識和眼來看，歐軒就是他見過最有膽氣的狠人了，他一直覺得歐軒就是合該要有大出息的——雖然除了他以外可能沒人這麼認為吧。

但何小滿還是堅信自己是對的，那句話怎麼說來著……“金鱗豈是池中，一遇風云就化龍”啊！

總之，何小滿對他的軒哥有著無可比擬的信心。

歐軒在何小滿店里忙了一上午，中午想起來，他昨天在醫院開藥打針什麼的錢，都是謝免免他們付的，他尋思這會兒學校午休，他得去找謝免免把錢還了才是。

其實說起來，大家都住在一個院子里，他隨時都可以上謝免免家隨便找他家誰塞還過去，本來也沒多錢。

但他就是一想到這事，就覺得自己十分有理由特地去中華中學一趟，去找謝免免說道說道，于是歐軒放下手上干了一半的活兒，就往外走。

他這把何小滿弄愣了:“哎！軒哥，你上哪去啊？不留下來吃午飯？我姐說一會兒給我們送午飯來啊！”

“你吃吧。”歐軒頭都不回，“我上中華中學有點事！”

歐軒的影走遠，直到消失在了何小滿視線范圍，何小滿忍不住犯嘀咕:“什麼十萬火急的事，非得大中午的跑人學校去啊……”

仔細掂量掂量他軒哥最近天天上中華中學晨昏定省的行為，何小滿咽了一口口水。

他軒哥這麼多年當真跟個鐵樹似的，從來也沒聽他對哪家姑娘產生過哪怕一丁點兒興趣，這當口居然真開花了……？

何小滿不由地十分欣，欣的同時又忍不住琢磨:能讓軒哥看上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禍國殃民的絕人啊，希軒哥別給沖昏了頭腦——他還等著金鱗化龍帶他犬升天呢！

……

歐軒是騎托車去的中華中學，在學校門口收獲了老師學生無數或探究或驚奇的目，然而撲了個空。

謝免免的同學告訴他，小姑娘今天請假了，好像是因為發燒。

這把歐軒說愣了，昨天晚上還好好的，今天怎麼就發燒了呢？莫不是昨晚上風了？累著了？

他還沒來得及細想，已經快過大腦一步，擰著車把往軍屬院的方向去了。

*

免免躺在床上，燒得迷迷糊糊。一直睡睡醒醒地反復，睡的時候不踏實，醒了也不清醒。

覺得大腦里像塞了一團的大棉花，雖然舒適，卻阻斷了所有的思維和意識，整個人如同飄在云端。

床頭柜上放著的熱水早已經涼了，免免雖然口，卻因為迷迷蒙蒙的，想不起來喝水，更加不想喝粥，本來也沒有胃口。

無力地半睜開眼，天花板上的頂燈垂了一線下來，此刻看來卻仿佛分裂了十幾條線，人眼暈，免免只能又迷茫地閉上了眼睛。

直到有人“邦邦邦”地敲打的窗戶，免免才被從迷糊中敲醒了，然后就看見窗戶外面居然有個人，這人還是那個最近無所不在的歐軒！

免免原本還不太清醒，腦子里的棉花彈了幾彈，彈出一個嚇人的信息來。

——家可是五樓，這人是怎麼爬上來的？！

一雙杏眼一下子就像貓兒一樣睜得溜圓，免免咳嗽著從床上坐了起來，上依然酸痛，頭腦依然昏沉，但努力讓自己爬下了床，走到了窗邊。

免免打開了窗戶。

不開還好，一開開，就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歐軒也不知道上哪弄來了個大梯子，一路從一樓架到了五樓，那梯子看起來搖搖墜的，十分嚇人。一開窗，歐軒口就是一句:“你沒事兒吧？沒燒出個好歹來吧？”

免免耷拉著眼皮，又咳嗽了幾聲。

“你……為什麼不敲門……”

“我敲了，沒人理我，我怕有什麼好歹，只能，咳……”歐軒大約是也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自己有點小題大，說著說著就把目轉向了別的地方。

蓋彌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