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老爹聽到老妻的聲音也不哭了，立刻湊到了床邊，后怕道：“桂華，你可嚇死我了。”

來夫妻老來伴，他們共同攜手走過幾十年，即便每天打打鬧鬧，爭吵不斷，他還是習慣了待在自己的邊，哪怕是罵他打他也好。

“我睡了那麼久？”

“你都昏睡三天了。”

“這麼久？”怪不得著急了，再看他哭的那個死樣子，也舍不得對他甩臉子。“別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桂華啊，你可別丟下我。”棠老爹委屈的又要掉眼淚。

“瞧你沒出息的樣子，哭什麼，誰都有這麼一遭，要是我先走了，你就當我去辦點事兒，隨后就來找你好不好？”大風小說

明明死亡那麼可怕的事，被這麼一說，棠老爹反而不怕了。“那你可要來找我，千萬別把我一個丟下那麼久。”

張桂華又好氣又好笑，“咋啦，那麼膽小的人連死都不怕了？”

見他又要掉金豆豆了，滿是皺紋的老臉上爬滿了淚水，多有點嚇人。立刻轉移了話題，“老頭子，我想咱們恬恬了。”

“恬恬剛剛去住院費了，一會兒就回來。我現在去外面找，讓進來陪陪你，你昏迷的這幾天，可把孩子嚇壞了。”

張桂華想說點什麼，看著老頭子抹著眼淚，拄著拐杖悠悠的出去了，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只是閉上了眼睛，任由眼里的淚水過臉頰，浸了脖頸。

好一會兒，棠恬拎著東西回來了。

“娘，你總算是醒了，現在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剛剛醫生看過了，娘沒事。”張桂華將老頭子打發出去，“你去外面等著，我想和老閨說說話，我沒你們，誰也不許進來。”

棠老爹格外聽話，連忙點頭應下，“桂華，你放心好了，我守門可厲害了，一只蒼蠅都跑不進來。”

棠恬看著病床上蒼白瘦弱的張桂華，頓時就心疼的紅了眼眶，“娘，你可嚇死我了。”

張桂華朝著招招手，待靠近自己時，才掉的眼淚，“你說你也是年過半百的人，怎麼還像個孩子一樣掉眼淚，讓孩子們看見了笑話你。”

“娘在，我就是七老八十了也是個孩子，你要是不在了，我就是沒人疼的小白菜。娘，你要長命百歲，不能離開我。”

聽到這話，張桂華也紅了眼眶，抱著棠恬的小腦袋不住的嘆氣，“不行啊，娘還想去見一個人，娘盼了半輩子了，就等著這麼一天。”

棠恬有點聽不懂張桂華的話，“娘，你想見誰？”

“老閨，你和娘說說，你生活的那個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棠恬止不住的抖，蒼白的臉上盡失，連握著張桂華的手都不自覺地松開了，幾乎是不可置信的看著。

見嚇壞了，張桂華心里也不好，可是等不及了，有些事必須要弄清楚了。

回手握住了的冰涼的手，滿是繭的手拍著，“是我上掉下的一塊，我自己的閨什麼子我還能不清楚，所以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不是。”

從未想過，娘一眼就看穿了自己。

低著頭，不敢與有眼神上的流，生怕從娘的眼中看出厭惡，不喜，甚至是怨恨。

張桂華握了棠恬的手，腦海中的記憶開始走馬觀花，“記得很多年以前，我說有一個騙子騙了我二十元嗎？”

棠恬仔細回想了一下，上大學那會兒，還記得某個周末回家，娘就坐在家門口哭。

“其實更早一點，我就見過他了。大概是……恬恬五歲的時候，他來我們村子乞討，食不果腹的年代，我給了他一個糧窩窩頭外加一碗熱水。或許是念這一飯之恩，臨走之前他與我說，我這一生有兩個兒，但是我只能一個兒的福，還說我與恬恬親緣淺薄，陪伴的時間并不長，讓我們好好珍惜與相的每一天。”

當時聽到這話，可把張桂華氣壞了。

這不是咒的兒嗎？

棠恬驚訝，“然后呢？”

“后來就被你爹趕走了，臨走之前還嚷嚷著，讓我心存善念，好好善待另一個兒，后來再說些什麼，我就沒聽清。雖說那個時候大家都在說什麼唯主義，不搞封建迷信，可是村子里大部分的人還是信的，當時我以為我還能再生一個閨，很多年都沒有再懷上，恬恬也好好的，我自然而然就把那件事忘記了。”

棠恬立刻倒了一杯水，“娘，你喝點……”

意識到自己再這個稱呼就有點不合適了，棠恬有些不知所措。

“我喜歡聽你我娘。”

“娘！”癟著，想哭又不敢哭。

“傻孩子。”張桂華喝了口水，潤潤了嚨，然后又繼續說道：“直到后來你的出現，才讓我明白那個老乞丐說的話，你這丫頭剛醒就說不是我閨，我當時就看出來了，你這丫頭想跑路，甚至還想自尋死路。”

“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麼事，但是娘希你做我們老棠家閨的時候，你是開開心心的。”

回憶往昔，張桂華嘆了口氣，“你說那個時候多啊，那些話若是讓別人知道了，說不定他們就要把你燒死。我承認當時存著要好好穩住你的想法，可后來你娘啊娘啊的我，人心都是長的，我怎麼可能不疼你。”

張桂華低著頭，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后來我就想到了那個老乞丐說的，說不定你就是我的另一個閨，只要我心存善念，說不定將來我的恬恬就真的回來了。直到我在京城又遇見了那個老乞丐，他說我種善因得善果，等我壽終正寢的那一天我就會見到我的恬恬。”

張桂華了棠恬的頭，“那個老乞丐說的沒錯，我這輩子的確有兩個閨，但我也只能你這一個閨的福，娘這輩子知足了。”

棠恬問：“你前陣子去廟里上香是為了能再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