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語不驚人死不休,話音剛落,兩個大人皆是目瞪口呆,但祁言反應非常快,意識到表現得太誇張使人生疑,便斂了神,裝模作樣地看著陸知喬笑:“這樣不好吧?”
“哪裏不好了嘛。”陸葳噘起來,看看老師,又看看媽媽,轉而抱住陸知喬的胳膊晃,“媽媽,你就讓祁老師住這裏吧,睡沙灘萬一被海浪衝走怎麽辦?”
姑娘話也是真可,無心之間化解了僵的氣氛,原本是件尷尬的事,三言兩語,陸知喬繃的神經舒緩下來,角略微上揚,忍俊不。
讓祁言住這裏也不是不行,起先隻想著兩張床不夠三個人分,方才兒一,恍然大悟,可以帶著孩子睡一張床,祁言單獨睡,如此就完解決床的問題。
至於其他……
沒有什麽不方便的。
於是順著臺階下,抬眸溫和地笑:“妞妞得對,現在旺季人流量大,營不太安全,既然出門在外巧遇到了,有難互相照顧也是應該的。”完,了兒的腦袋,輕聲道:“妞崽,怎麽能讓老師跟媽媽一張床呢?你和媽媽睡。”
輕緩慢的語速,前半句聽得祁言心花怒放,也預備順臺階而下,可聽到後半句,心涼了半截。
老師。
永遠都是老師。
“你們關係不是很好嗎?上次都抱抱了。我同學過生日,我去家玩,也睡一張床啊。”陸葳疑地看著母親,腦袋裏升起無數問號。
就所到的而言,生之間的友誼確實比男孩子要親些,在學校,課間與玩得好的同學結伴上廁所,育課忘記帶水壺也會借同學的喝,牽手抱抱臉更是家常便飯,有姐妹閨,彼此無話不談,哪裏會像現在這樣別扭。
怪怪的。
陸知喬和祁言對視一眼,前者臉紅,後者憋著笑。
原來在孩子眼裏,人之間隻有純潔的友誼,當時們嚇那個樣子,反倒顯出心虛,惹人懷疑。這是否從側麵明,即使們的親舉不慎被孩子撞見,也不會引發揣測,產生負麵影響,隻要不是太過火?
此番認知來得稍微遲了些,陷漩渦中心的們都後知後覺,想歸想,祁言卻是不敢的。
“是你想自己獨占一張床吧?”為緩解尷尬,陸知喬把皮球踢給兒,總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跟祁言睡一張床,由不得孩子。
誰料,姑娘突然咧笑起來,嘿嘿兩聲低下了頭。
難怪。
祁言默默在旁看著,眸一點點黯淡下去,明白,能跟母倆同住已經是賭贏了,不能太得寸進尺,一切都以陸知喬的意願為準。便配合著解圍道:“妞妞,兩個大人睡一張床有點哦,不心就掉地上去了。”
“是啊,妞崽就跟媽媽睡,乖。”陸知喬忙笑著附和,了兒的腦袋。
比起床的問題,當然是留住祁老師更重要,姑娘拎得清,不假思索點頭:“好。”
兩人都鬆一口氣,相視而笑。陸知喬主幫祁言提行李箱,一隻超大號的銀箱子,乍眼去令人咋舌,比們母倆共用的箱子還大,拎起來卻不算重,忍不住猜測……
難道都是服?
比……基尼?
房間很大,足夠寬敞,三個人在室活自然是沒問題。陸知喬推著行李箱進屋,視線飛快地掃過兩張床,想著把兒的床讓給祁言,雙卻不聽使喚走到自己床邊,神思遲緩幾秒,改變了主意。
剛掀開的被褥,還帶著熱乎的溫。抓握著扶桿的手微微發抖,心裏五味雜陳,不清是赧還是興,若無其事道:“你睡這張床,我跟妞妞睡那張。”
完迅速鬆開箱子,彎腰拔掉枕邊充好電的手機,鎮定自若地走開。
祁言不知,睡哪張床都隨意,亦沒想那麽多,隻點點頭,彎腰把相機放在床頭,湊近了,冷不丁瞥見白枕頭上有一頭發,黑亮,卷曲,細而。
是陸知喬的床。
沒吭聲,微抿的角輕輕翹了一下,假意不知。
母倆去洗漱,也許是屋裏多了個人的緣故,陸知喬總覺得張,洗臉刷牙都仿佛被那人盯著,心口的,很不自在。換了一條|連,長到膝蓋上麵一點,半吊帶半拚接袖子,輕又不失甜,搭配一條長項鏈正好。
換好服出來,看到祁言坐在床邊擺弄相機,才靠近,那人就收起來,生怕被看見似的。
“你……今有安排嗎?”或許是**,陸知喬如是想,淡定地轉移話題。
祁言不把話滿,含糊道:“看吧,沒什麽安排,隨意逛逛。”
“那要不要跟我們去釣魚?”陸知喬漫不經心地問,一隻手背在後,了子布料,許是覺得這樣站著太刻意,便去整理隨背的挎包。
“海釣?”
“嗯。”
“好啊。”祁言站起來,纖細的腰|肢不堪盈盈一握,白花花在人眼前晃,“我給你們當向導,謝收留。”
陸知喬目不轉睛盯著祁言的腰,嗔笑道:“你總是不讓我謝謝,自己反倒謝我。”
話間,祁言突然湊過來,在麵前扭了扭,挑眉:“好看嗎?”
臉一熱,忙移開視線。
羅蘭群島附近的海域魚類資源富,很海釣好者們的歡迎,不遊客包船出海一,往往滿載而歸。祁言曾來過四次,大致悉島上的況,找景點和遊玩項目也是輕車路,大手筆包了艘中型海釣船,配備一名船長,兩名船員,艙帶休息室,釣餌料一應俱全。
氣晴朗,海麵風平浪靜,乍眼去蔚藍廣闊波粼粼,空氣中飄浮著鹹的味道,遠地平線水相接,視野窮盡。
海上的毒得很,又在赤道附近,三人抹足了防曬霜,還是覺得有點曬,陸知喬怕兒曬傷,把帶來的防曬給穿上,帽子墨鏡麵罩也要全副武裝。
姑娘興得很,哪裏願意配合,擰著眉不耐煩地嘟囔了一句,推開,就要去拿釣竿。
“妞崽,當心曬熊貓!”陸知喬急道。
孩子滿不在乎:“熊貓就熊貓,我是國寶~”
“……”
祁言站在甲板上跟船員哥聊,兩人一邊侃一邊調試釣竿,很健談,一口流利的英語夾帶著俚語,另一位船員哥也被吸引過來,三人時不時哈哈大笑,彷如結識多年的老友。
陸知喬追著兒過來,聽見甲板上歡聲笑語,頓住腳步,愣愣地看著那人。
毒辣,瞇起了眼,的視線範圍裏,祁言姿秀拔立,雙又長又直,腰|比好到惹人嫉妒,談笑間眼角眉梢出自信與豁達,爽朗又灑,渾都散發著酷的氣質。
墨藍紗係帶不知何時鬆開了,塌塌喇喇地垂下來,偶爾拂過一陣暖融融的微風,吹揚起薄紗,出半側曲線分明的脊背,一片雪在長的發裏若若現,妖嬈嫵也風十足。
陸知喬呼吸一滯,手指攥住防曬,心頭猛烈的震像波紋一樣層層擴大,臉漸漸有點燙,也許是太強烈,雙重防曬都擋不住。
腳下是海,頭頂是,遠方是金的芒,眼睛裏有堅定,笑容裏有坦然,無懼於站在芒下。
是陸知喬想為的那種人。
這十幾年,每當夜幕降臨,心底總是淌出莫名的恐慌與不安,時而長時而短,難以消弭。總以為自己堅強,勇敢,了不起,但見到祁言才明白,真正的強大不是無數次飯局賠笑賣乖侃侃而談,不是十年八年從底層職員升為高層管理,也不是周旋於形形的客戶之間遊刃有餘,更不是犧牲親換取金錢來扛起一個家。
而是底氣。
陸知喬沒有底氣,所以沒有選擇,隻能被地生活,躲在昏暗的角落裏,以冷漠掩飾自己枯竭的心,以金錢名利安自己麻木的靈魂。
戒心重,不信他人,注重結果,不看過程,雖擔得起責任,但僅限那一畝三分地,永遠不敢踏出去更大的世界。
就是那種,表麵鮮,實則暗的人。
有些東西缺失了,很難再彌補,陸知喬看到祁言就明白了,自己注定不了那樣的人,也配不上那樣的人。
如果這個認知出現得早一些,必定是無所謂的,可是現在,心裏像纏繞了一團麻線,勾勾絆絆理不清,想到自己和祁言是兩路人,就覺出滿腔苦。
不了那種人,離對方近些也好啊,躲什麽呢?
“祁老師!”兒屁顛屁顛跑過去,抱住祁言的胳膊撒,“教我釣魚~”
祁言笑著了腦袋,眼睛彎如弦月:“好啊,等我把魚餌串好,就教你。”
“這是什麽餌?”
“左邊是沙蠶,右邊是扇貝丁,都是魚喜歡吃的。”
師生兩個其樂融融,連孩子都知道向而生。
陸知喬默默地看著,心裏酸織,不願打擾,便往後退了兩步,轉返回船艙。
……
海麵上漸漸刮起了微風,船有些搖晃,陸知喬坐在休息室裏疊服,一件防曬拆了又疊,疊了又拆,外麵時不時傳來兒驚喜的呼聲,歎了口氣,角彎著,眉眼卻盡是惆悵。
一道人影閃過,祁言披著滿海風進來,坐到邊:“怎麽不去釣魚?”
陸知喬走著神,被嚇一跳,看著人近在咫尺的臉,神僵愣,半晌沒話,手裏的防曬從膝蓋到地上。
“怎麽了?”祁言微微擰眉,撿起服放到旁邊,張地抓住的手,“不舒服嗎?是不是暈船?”
擔憂的眼神那麽自然而然,陸知喬心頭一跳,回過神,垂下了眼皮:“……沒有。”
“真沒有?不要騙我,我帶了暈船藥。”
“真的。”
祁言歪頭仔細觀察神,瞧著沒有不舒服的樣子,稍稍放下心來,笑了笑:“怎麽不去釣魚?”
“不會。”低著頭,心緒有些。
“我教你。”
“你會?”
“嗯。”
“不信。”
耳尖有點紅,耳垂卻瑩潤白皙,祁言瞧著,嚨了一下,終究是忍住沒,用力握了握的手:“試試就知道了,來。”
陸知喬半推半就地跟著出船艙,看到船員哥在幫兒拉竿,又釣上了不知道第幾條魚,雖然個頭都比較,但足以讓孩子高興半,獲得極大的滿足。
船上有兩釣竿,都已調試過,祁言拿起空的那,用清水衝洗了一下主線,牽著陸知喬到甲板另一側:“來,拿好。”
“為什麽要用水洗?”陸知喬接過釣竿,有點沉。
“這是尼龍線,一般用來釣淡水魚,下海水之後容易變變脆,先用淡水洗洗。”祁言噙著笑,耐心解釋。
點點頭,沒話。
祁言戴上手套,從餌桶裏捉了一隻還在蠕的沙蠶,起魚鉤,從頭一串到尾,作利落幹脆,很是練,瞧著像個老釣手。掛好餌,隨手將鉤丟進海裏,摘了手套,站到陸知喬後側。
“看到那個浮漂了嗎?”
“嗯。”
“如果它快速下沉,明魚咬了鉤,這時候你就提竿……”
陸知喬是新手,從沒釣過魚,連釣竿都是第一次,祁言怕講得太複雜聽不懂,便配合肢作簡單解釋,聲音溫輕細,講完從後麵抱著,兩手同一起握住釣竿。
兩人著,祁言個頭略高些,薄的不偏不倚挨著陸知喬耳側的頭發,鼻間呼出溫熱的氣息,過發隙盡數撲在耳朵上,又吸一幽幽香氣,雙臂不由收。
陸知喬繃著腰,被耳邊暖熱的呼吸|撥得難,心口猛烈跳著,偏偏兩人都穿得薄,自己的吊帶後背鏤空大片,簡直沒有遮擋,而祁言裏麵隻穿一件抹|,蝴蝶骨約硌到的東西,一時張,全然不敢鬆懈。
海麵異常平靜,戴著墨鏡都覺得刺眼。
陸知喬臉上燙得厲害,也有些燥,覺有團火沿著脊椎竄進腦子裏,折磨得很不自在。可是後人安靜站立,既沒得寸進尺占便宜,也沒規矩退開距離,不好意思窩。
於是隻能借話來轉移注意力。
“你怎麽會海釣?”聲問。
沒玩過,但聽過,印象中海釣與普通江河湖泊裏釣魚不同,極其講究,裝備也更複雜更貴,是比較燒錢且耗費時間的活,沒錢沒閑可玩不起來。
真是暴發戶的兒?
祁言盯住浮漂,輕輕過頭發,:“我爸喜歡釣魚,淡水滿足不了他,就跟幾個朋友組隊出海釣,一年大概會去兩三次,在印尼馬來那邊,偶爾也去三亞,我純粹陪同湊熱鬧。”
提到家人,語氣很隨意,稀鬆平常的事。
陸知喬抿了抿,又問:“那你還會什麽?類似這種休閑活。”
“攝影啊,你知道的。”笑。
“除了攝影呢?”
“……嗯,雪,騎馬,還有跳傘也算吧,跟朋友去大堡礁跳過幾次,勉強會一丟丟。”祁言著,不自親了親頭發,很輕,無法察覺。
陸知喬一怔,側了側頭,不偏不倚撞到上:“看不出來,你深藏不的,好厲害。”
都是燒錢的玩意兒。
“哪有。”喜歡的人誇自己,祁言心裏得不得了,角翹起來,順勢又親一下,“我在國外念書那幾年,圈子裏的人什麽都玩,比我厲害多了,人外有人。”
“你留過學?”
“嗯,本科在江城師範,讀碩去了加拿大,攝影專業。”
陸知喬心震,一時有些緩不過神,哪裏能想到,每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人,自己竟半點無所知。聽起來,是很隨自由的人生,生命,生活,跟這種包袱累累疲於奔命的人,果然不屬於同一個世界。
想知道為什麽當老師,卻不敢再往下問,猶猶豫豫,終是沒有出口。
除此之外,還有好多好多想知道的,忽然很好奇後這個人,這個,往來接三個月且有過親關係的人。
那一一縷縷的好奇心,就這麽被勾起來……
……
夕逐漸西下,三人在船上玩了一整,釣上來的海魚塞滿了大冰桶。海船行駛在回程的路上,背後霞漫,紅雲似火,太正緩緩沉地平線。
平靜的海麵忽然翻湧起浪花,一條巨大的黑白虎鯨淩空躍起,剎那間短暫遮擋住,噴出一道弧形水汽後沉水裏,飛濺的水花四散而落,海麵浮起綿白細的泡沫。
“媽媽,虎鯨!”陸葳激得直跺腳。
們當真幸運,出海一次就看見鯨魚換氣的奇景,難免歎,陸知喬訝然著虎鯨消失的地方,心髒跳得飛快。剛才太近了,近到以為船要被掀翻,像電影裏演的那般,來一次海上大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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