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的溫度暖化了鑰匙,金屬灼亮，陸知喬低眸凝視半晌,朝祁言投去疑的目。

祁言怕還回來，抓著的手合攏包裹著鑰匙，輕聲：“以後你可以隨意進出,如果應酬不方便回家,就來我這裏。”想這裏也是你家,卻噎在嚨裏。

這事考慮了很久,並非臨時起意，隻是此刻出來顯得略微唐突。

喬喬別是以為另有不純目的吧？

眼神滾熱，眸底沸騰著濃烈的愫，陸知喬與對視片刻,覺自己的眼睛要被灼傷了，遂垂眸避開：“你這麽信任我？”

倒不是怕把這兒搬空，而是有些不想被看見的**，今後若無意中被撞見，兩個人都會尷尬。一間房子沒有私空間，就沒有安全,人與人之間總歸要保持一定的距離和邊界。

祁言勾了勾,：“嗯,信你。”

白在學校發現妞妞看**漫，一時著急，胡思想了許多有的沒的，很不安,想要得到陸知喬一個準確的答複。可當真正與人麵對麵了，才發現，那些話，哪有那麽容易出口。

越是在意，便越是謹慎，裏講的每個字每句話都要細細考量，一來二去，隻剩下沉默。

陸知喬了濃睫，沒話。

鑰匙對應鎖，意味著開啟，接納，似乎明白幾分當中的喻，心裏某個角落微微泛疼。祁言毫無保留地接納，卻仍困在無形的迷宮裏兜兜轉轉，覺得自己走不出去了，便想放棄，想讓祁言不要再對好。

就讓順著原路，返回屬於自己的角落呆著。

可不知道，後的原路已經消失了。

“回去吧。”祁言緩緩鬆手，了一下的淚痣，“洗個澡，敷個麵，聽聽音樂，睡一覺。”

“嗯。”

陸知喬下意識閉了閉眼，長睫卷翹，淡笑著看：“你也是。”

完轉，鑰匙掐在手心裏有些硌，仍是握了，打開門，就見兒站在大門口著脖子張，鬼鬼祟祟，心虛的樣子。

心思正，沒多想。

母倆回去了，熱鬧的屋子霎時冷寂。

祁言站在臥室門後許久，有點麻，腦子裏沸騰的熱漸漸冷卻下來，細細回想著白發生的事，重新梳理一遍，覺出哪兒哪兒都不對勁。

下午回家之後，問妞妞為什麽上課看漫畫，孩子覺得副科不重要，老師也不太管，心裏又得難，便沒忍住看了。經驗來看，孩子如此心態很正常，而不正常的是事後反應。

去年繳手機的時候，妞妞是怕的，是慌的。

而今，那孩子淡定自若，無意識衝噘，慌的人反倒是。

怎麽會這樣？

祁言冷靜下來，很快就想明白了，自己與陸知喬的關係日益親，總是不由自主地寵著妞妞，加上此前這孩子的過分乖巧和懂事，見了讓心疼，潛意識裏把自己當做妞妞的保護傘，不知不覺，偏離了原本的軌道。

孩子越來越有恃無恐，紙總有包不住火的一。今日的縱容，才真正有可能導致自己與陸知喬的關係退回原點。

在那個人心裏，終究還是兒更重要。

失落驟然湧起，祁言輕歎一聲，決意還是跟陸知喬清楚比較好。不僅要老老實實代，還得想出可行的辦法，妞妞再這麽沉迷下去遲早荒廢學業，而陸知喬又忙得沒力管孩子，既自封了“半個親媽”，多也該幫幫忙。

想著，先拿服去洗澡。

待洗完澡，收拾得七七八八了，祁言關掉客廳燈，抱著手機坐到床上，點開了微信。

隔著屏幕，好歹能減輕些疚。

正要打字，看見朋友圈顯示的紅點旁是陸知喬的頭像，下意識進去看。果不其然，又是轉發的工作相關。

祁言猶豫了。

那人今為工作上的事煩心，一定很累，隻是習慣了獨自承，在心裏不，這個時候怎麽能再用孩子的事去煩。萬一，陸知喬心不好，正在氣頭上，不準又要揍孩子一頓……

想到年前那次，妞崽被揍得可憐兮兮的，是既心疼又後怕。

不行。

祁言退出微信，打開備忘錄，稍微醞釀組織語言，開始編輯文字。

首先坦白，而後認錯，再分析事件起因和走向，接著給出詳細的嚐試引導方案，最後安，加上文字表賣萌。寫了很長一段，比高中作文還長。

截圖存下，等明發。

夜漸深，區裏家家戶戶亮著的燈陸續熄滅了，殘月爬上樹梢頭，灑下一縷淒清暗淡的銀。雨淅淅瀝瀝地下，籠罩在夜中的城市朦朧。

祁言夢見了陸知喬。

兩人一起泡溫泉，熱騰騰的水汽繚繞氤氳，陸知喬雙手撐在池臺上，不斷迎合背後的祁言，一次次飛躍又跌落。閉著眼，臉頰泛起緋紅，一邊克製一邊發抖。

一夜沉淪。

……

夢醒時，已大亮。

祁言上午有兩節課，分別在二班和三班，沒課的時候每隔十分鍾去教室後門巡視一次，盯了妞妞一上午，那孩子倒也算聽話守信，沒在課堂上看別的書。

下午沒課，原本是要回去的，因不放心，留在了辦公室，隨時去巡邏。

第二節是育課，祁言一時忘記了，走到教室後門，發現門開著，視野裏出現幾排空座位。愣了下，從後門進去，看到靠牆那組第二排有個生趴在桌上，有氣無力的樣子。

“張甜？”祁言皺眉走過去，“怎麽了？”

寂靜的教室裏忽然響起班主任的聲音，張甜的生猛一激靈，但隻是轉了頭，稍稍坐起來些，腰背仍弓著，一隻手捂著腹，喪臉：“肚子痛……”

“其他人呢？”

“去上育課了。”

祁言登時反應過來，見臉微白，輕擰著眉，視線轉向腹部，“是胃痛嗎？”

生搖搖頭，頗有些難為地：“是那個……”

那瞬間，祁言冷不丁想起“親兒”，一下子明白了孩子的意思，眉眼間擔憂的神略顯和，笑了笑：“等我一下。”

轉出去，快步返回辦公室，從屜裏拿出了兩個暖寶寶，又到飲水機邊裝了杯熱水，一並端著去教室。

其實屜裏還有止痛藥，自己有時候會疼，怕影響上課狀態就吃藥應付一下，效果很好。但學生年紀還，不確定能不能吃，萬一吃了有副作用，家長怕是要了的皮，不敢冒那個風險。

“先喝點熱水。”祁言端著杯子放到生課桌上，“心燙。”

張甜愣了一下，寵若驚地聲道：“謝謝祁老師。”

氣仍很冷，偏偏班裏的飲水機壞了，昨報修，今還沒人來換，否則也不用跑去辦公室裏倒熱水。祁言想著，衝生笑笑回應，利落地撕開一張暖寶寶，聲音愈發溫：“這個到肚子上，把服掀起來，留最裏麵那件。”

張甜聽話照做。

一張在腹上，一張在腰背，前後都保暖，祁言作心細致，完給理了理服，像照顧兒園寶寶似的。

“記得放學的時候撕下來扔掉。”

“好。”

此時，一道纖瘦的影子擋住了前麵線，陸葳站在教室門口，愣愣地看著眼前一幕……

忽然有些不舒服，無意識地噘起來，悶悶喊了聲：“祁老師。”

祁言和張甜同時轉頭，看到“親兒”，祁言莫名到心虛，但僅僅是短暫的瞬間。神如常，甚至略冷淡：“自由活了？”

這下，姑娘更不舒服了，懶懶嗯了聲，回到座位喝水，然後頭也不回地出去。

張甜：“？？？”

祁言：“……”

顧忌還有學生在，祁言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轉頭對張甜笑笑：“那你在教室好好休息，如果覺得不舒服，就去辦公室找我。”

孩點點頭，回以微笑。

出了教室，祁言四張著，走廊空的，已然沒了陸葳的影，便要回辦公室。經過樓梯口時，突然被人住，嚇一跳，轉頭，就見剛才跑掉的妮子倚牆站著，雙手在校服口袋裏，正滿臉幽怨地著。

“怎麽了？”眼神不由自主溫。

見如此，陸葳一怔，咧著笑起來：“把漫畫書還給我好不好？”

祁言神微僵：“不行。”

“為什麽啊……”

“和手機一樣，家長來拿。”嚴肅道，語氣不覺生，端起了班主任架子。

上學期就強調過許多遍的規矩，全班所有人都一樣，尤其經過昨晚的思想鬥爭，愈加清楚，不能給陸葳任何優待，連念頭都不可以。

陸葳噘著，略帶嬰兒的臉鼓起來：“可是你答應我不告訴媽媽的。”

“所以你自己跟。”

祁言四下看了看，無人，靠近樓梯口的教室傳來讀書聲，離們有一點距離，不至於被人聽見講話。

“不要。”妮子噘得老高，突然抱住胳膊撒，“你就還給我吧，祁老師……那是我問同學借的，我怎麽還給人家啊……”

“祁老師~”

“你最好了，還給我好不好嘛~”

又開始賣萌，嘿嘿笑。

祁言凝視著那雙略像陸知喬的眼睛，有那麽一瞬間險些心，可很快想到將來可能麵對的後果，臉便一點點冷下來，沉聲道：“鬆手。”

姑娘愣住，被沉鬱的表嚇到，忙鬆開手。

祁言拉著校服袖子，徑直上樓，走到連接臺的無人樓梯，讓靠牆站。長久的對視，肅聲開口：“陸葳，我問你，這是哪裏？”

“……學校。”

“我是誰？”

“唔，祁老師。”

“你是誰？”

“陸葳。”

“你的份是什麽？”

妮子哪裏見過祁言如此嚴肅的模樣，委屈得要命，又不敢再撒，老老實實：“……學生。”

“既然是學生，就要好好學習，遵守課堂紀律，你犯了錯，老師批評你是應該的，其他同學也一樣……”祁言劈裏啪啦了一堆，凜然的眼神如臘月寒冰。

陸葳的眼睛越來越紅，委屈地咬住，一下沒憋住，眼淚簌簌落下來。

祁言腦子裏“啪”一聲，什麽東西斷了，心也被狠狠地掐住。深吸一口氣，抬手忙替孩子眼淚：“不許哭。”

姑娘出奇地聽話，不哭便不哭，手忙腳自己眼淚，可是子仍一一的。

太委屈了。

“忘記我過的嗎？犯了錯誤就要承擔責任。漫畫可以看，但不能在上課的時間看，也要懂得適度，如果你因為這個績下了，媽媽問起來，你要怎麽跟？你忍心看著難過嗎？”

“妞妞，你知道你媽媽多辛苦嗎？”

“你住的房子，是你媽媽向銀行借錢買的，每個月要還給銀行三萬多塊，還有你上鋼琴課，一節幾百塊，你穿的服鞋子，吃的零食，你所有的開銷，全部都是你媽媽一個人在承擔。”

“上次媽媽被蛇咬，差一點就死了，你還記得當時的嗎？如果不在了，你要怎麽辦，嗯？”

祁言不講大道理，也知道跟孩子年人的艱辛並沒有用，因為孩子本不懂，反倒會覺得自己生欠了誰的，產生抵緒。可一想到陸知喬獨自承這些，的心就疼得滴，控製不住，沒一個字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也是賭，賭這相依為命的母倆，互相明白彼此的重要。

於於理，祁言隻能到這個份上，不敢太兇，更不敢給孩子太重的心理負擔。因為清楚地記得，陸知喬過，兒要是有什麽事，自己也會跟著一起去。

姑娘又哭了。

那種深切的恐懼，早在很的時候就烙在骨子裏，如今不過是一遍遍回味傷痛罷了。

“祁老師，我也不想嗚嗚嗚……”哭著抱住祁言。

和漫畫太新鮮了，突然湧的世界，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很難抵抗，盡管已經拚命克製，至多上語文數學英語課時不看。

有一種奇怪的力量左右。

祁言終究還是心疼了，但也沒過多安，隻一遍遍給眼淚，：“你先做到上課不看，好嗎？”

“唔，我今就沒有看。”陸葳兒地抬起淚眼。

“繼續保持。”

“好。”

祁言歎了口氣，欣一笑，仍是相信自己的直覺。這孩子在學校了大的委屈都不跟媽媽，很能忍，而不同的事，換個角度想，畢竟年紀，自控力差一些，又不想讓媽媽擔心，便的。

歸究底，是害怕失去。

心上拴著一條繩子，另一頭連著陸知喬，母倆互為對方的死，也是彼此的倚靠。

“陸葳。”

“嗯？”

“所有同學都是一樣的，在學校，你沒有特權，明白嗎？”祁言認真地看著陸葳，一字一句道。

姑娘抬起紅腫的眼睛，怔怔點頭。

夜幕黑沉，雨漸漸轉大，空像一塊吸飽了水的海麵，擰也不盡。

九點多，陸知喬開著車從燈火通明的寫字樓地庫裏出來，迎著雨幕駛向回家的路。今加班比較久，忙了一整，飯都沒空吃，總算把下屬搞砸的事理幹淨，這會兒筋疲力盡，又累又，隻想回去隨便吃點東西，泡個澡睡覺。

到區，停好車，乘電梯上樓。

隨著數字緩緩上升，腦海裏閃過兒的臉，而後拿出手機，又看了一遍祁言下午發給的消息。

五張備忘錄截圖，圖上滿滿的方塊字。

字裏行間著十足的心，約覺出幾分心酸和無奈。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祁言也變了，是一種不清道不明的變化，朦朧可知，卻又看不真切。

似乎，是因為。

——叮

電梯門開，陸知喬收起手機，出去時腳步停頓了一下，回頭了眼90，遲疑片刻，調轉方向，走到那扇門前。

抬手正要敲門，想起自己有鑰匙，又放下，從包裏掏出那枚鑰匙。

輕俏，心，打開門。

陸知喬探進去，視線裏映一塊超大的投影屏幕，上麵正播放著兩個寸|縷未掛的人擁抱在一起，親吻，嬉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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