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
樂殷南沒聽懂嚴笑意思。
“其實沒有那麽多人的。”嚴笑輕輕說,“我救下了一部分。”
頓了頓,強調道:“很多人。”
樂殷南懵了。
嚴笑說:“還記得我在你執行前去樂家庫房清點庫存的事嗎?我把裏麵彈藥換了。外表一樣,但威力減小,無論是命中率、穿力、還是殺傷力都盡可能削弱了。而且,我還在裏麵加了點催化omega信息素的藥劑,可以提高們自愈力。延長們的等待救援時間。”
樂殷南張了張,啞口無言。
“我們有人去葬崗轉運搜救,而且我們發現你手下的人會刻意避開關鍵部位,極大地提高了生還率。”
仿佛千鈞重擔被人舉重若輕地提了起來。
樂殷南嚨了,艱難地問:“那人呢?被送到哪兒了?”
“西南大後方。”嚴笑不自地蹲下來,認真的盯著的眼睛,眼底微閃爍,“你不是看了報紙嗎?西南起了工廠萬戶……你就不好奇這些工人是從哪裏來的嗎?無論是omega還是beta,我們救下來的都被運到那裏做工,幫忙提供支援了。”
夜微茫,河燈搖曳。
嚴笑眼底似有星萬爍。
樂殷南萬千緒哽在嚨裏,喃喃地看著嚴笑,抖,半晌說了聲:“多謝。”
嚴笑說:“們能得救,也有你的功勞。”
樂殷南沉默地看著河川:“可如果我不下手,們也無需遭這一遭。”
“不是你就是樂振北,或者樂行儉,你覺得們來執行會讓結果更好?”
“……”
樂殷南沒有回答。
因為知道嚴笑說的是對的。
“但還是有人死了。”
“說得好像你之前剿匪時沒有殺過人一樣。”嚴笑嗤笑一聲。
語氣有些漠然:“有些事是避免不了的。”
樂殷南輕輕搖頭否認:“不一樣。”
自詡正義和毫無緣由就是不一樣。
不過歸結底,殺人就是殺人。
也沒有什麽不一樣的。
隻不過在此之前樂殷南是拿“維護朝廷正義”來麻痹自己。
而現在突然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信奉的東西搖搖墜,沒辦法再自我逃避罷了。
想到這裏,樂殷南的指尖被燃燒的燭燙了一下。
瑟回神,發現手上著的蓮花紙船已經燃了大半,於是趕放在河裏,讓火流走。
樂殷南怔愣片刻,還是繼續放起了河燈。
可正準備拿下一個時,卻和嚴笑的指尖輕輕相。
?
樂殷南投來疑的眼神。
嚴笑著紙船,讓水流從指間穿過,神態自若地說:“幫忙。如果按你這樣一條條放的速度,恐怕等鬼市閉市了你還沒放完。”
嚴笑的表過於淡然,好像真的隻是幫樂殷南加快放紙船一樣。
譏笑一聲:“你也真有意思,明明是你殺了們,說不定亡魂收到劊子手送來的燈還覺得你假惺惺呢。”
樂殷南:“……”
幫忙也不忘毒舌。
“無所謂。”回道,“至我會記得,也會承認。”
不知道了嚴笑那神經,樂殷南總覺得嚴笑看的目無比複雜。
那一瞬既像仇恨,又像豔羨。
“真虛偽。”嚴笑嘀咕了一句,聲音很輕,像是自言自語,但還是被樂殷南敏銳地捕捉到了。
樂殷南:?
等這堆放完,嚴笑也跑去買了一個攤位的燈船,蓮花型的,南瓜型的,各種形態擺在一起,好不熱鬧。
當拎著攤位的竹簍子過來時,甚至引起一些來放河燈玩耍的小孩陣陣驚呼。
樂殷南臉上寫滿了“你要做什麽”的困。
著實有些不清嚴笑的腦回路。
嚴笑放下竹簍,頗有種“這條河川都被我承包了”的覺。
“你買這麽多河燈作什麽?”樂殷南終於忍不住問出口。
嚴笑反而理直氣壯地問:“如果贖罪的話那豈不是數量不夠?”
——畢竟你殺了那麽多人。
——恐怕把這整條河的燈船都承包下來也很難對應得上。
——況且樂殷南真能記住自己殺了多個人?
樂殷南目瞪口呆:“……那也不用一人一條船。”
嚴笑挑眉,困道:“不用嗎?”
樂殷南沉默了:“你是不是沒放過河燈?”
問:“你是不是沒過過中元節?”
一語中的。
嚴笑確實從來沒有過過這種節日。
向來埋頭調香掙錢,從來不曾回首過去。
“很無聊。”嚴笑誠懇地說,“都是自我安罷了。”
樂殷南:“……”
著麵前這一筐的河燈,為難道:“那……”
能不能把這些燈再還回去?
還沒問出口,嚴笑卻麻利地點了蠟燭,把河燈往河裏放:“作快點吧,一會兒還要找梁道中呢。”
渾然沒有做錯事的自覺。
樂殷南複雜地看了一會兒,最後歎了口氣,幹脆地幫忙放起了河燈。
兩人一個點燈,一個放燈,分工明確,井然有序,讓樂殷南一時恍惚自己究竟是來悼念亡人還是來當流水線工人的。
隻是偶爾在接的時候,把點好的船燈遞給嚴笑,卻能瞥見一藏在眼底的哀沉。
樂殷南注意到嚴笑指尖甚至被河水浸泡起了皺。
這說明每艘船都十分認真地放水裏,輕輕推——而不是隨意讓船落在水麵,被流水推走。
樂殷南不確定嚴笑是否在悼念某人。
那一刻,心底突然騰起一個大膽的想法:
——也許這批船燈嚴笑是給自己的買的,並非所宣稱的那樣替幫忙。
此念一起,便牢牢駐在樂殷南腦海裏。
看著嚴笑,覺得快要被心底的吸得天旋地轉。
“瞧我做什麽?”嚴笑被看得不太自在,語氣叱責。
樂殷南忙把目移開,思緒隨著河流逐波:“我在想這河燈可真有意思,好似真能通天地,連接人鬼。”
“不過是些騙小孩的把戲罷了,傻子才會相信。”
“生死無常,命途難測,總得相信些東西自我麻痹。”
“盡是些無能者的托詞。”嚴笑鄙夷。
樂殷南笑了:“對了,差點忘了,你可是要扭轉乾坤的人。”
神凜了凜,終於忍不住問起嚴笑:“我一直很在意,你裏的顛倒乾坤……和‘三道回’的傳言有關係麽?”
想想嚴笑從未遮掩。
從見麵的第一次起,嚴笑就表明了對“三道回”的野。
那時樂殷南覺得香料而已,但接這麽久了,樂殷南早就知道能讓嚴笑如此執著的香料絕非等閑之。
是毒?是藥?難不能活死人、白骨?
嚴笑“哎呀”一聲,眨眼:“我沒同你說過嗎?”
……
臨近子時,河岸邊的人眼可見的了。
還留下來的人變戲法似的從賣河燈的竹編筐或賣冰飲的小推車中取出大塊布料,就地一鋪,那些埋藏在泥土中的古董珍寶沿河散開。
有人點起破死風燈,燈下垂著鈴鐺,河風一吹,叮鈴哐當地嘶吼著。
鬼街開市了。
鬼街又是京城最大的黑市。
期間流轉的不僅有珍寶舊,還有盜墓人從土地拋出來的稀奇玩意兒,不市麵上不易出手的貨都在這裏有所易。
當然了,假貨更是不,也吸引來了不湊熱鬧的外行人。
兩人沿途見到了不稀奇玩意兒,樂殷南一門心思打聽梁道中的下落,倒是嚴笑不不慢地閑逛著,偶爾還拿起幾件紅釉瓷瓶饒有興致地問這是不是宋朝的舊。
嚴笑如此悠閑的態度讓樂殷南嚴重懷疑到底是來京城殺人的還是尋香的。
“這三彩琉璃瓶是前朝燒製的吧?”嚴笑又被一個攤位的貨吸引得走不道,舉著瓷瓶笑瞇瞇地問。
攤主瞥了一眼:“客人好眼。大齊窯出品,您看看底部,還刻了大齊窯的印。”
嚴笑莞爾一笑:“三彩琉璃瓶是醫聖裴澤尤為偏的香瓶,坊間仿者無數。傳言真正的三彩琉璃瓶澤豔麗,甚至可以據裏頭香料種變幻彩,價值連城,你這攤位隨隨便便就擺開這件彩瓶,我哪知道你手裏的貨是真是假?”
攤主將頭頂上的草帽一,嗬嗬笑道:“客好眼力,既然知道醫聖裴澤偏此瓶,不妨試著掌掌眼,猜一猜真假?”
“看來你是急著把這空瓶出手了。”嚴笑瞇起眼睛,“不過我不要香瓶,我要瓶中之。”
攤主一頓。
“三彩香瓶極難出品,縱觀大齊窯隻出了一件珍寶。是以醫聖珍重至極,隻願拿出剛練不久的‘三道回’左以相配。”
嚴笑猛地手抓住攤主手腕,用了十足的力氣低聲喝道:“梁道中,你想出手空瓶洗白——你把‘三道回’給了誰?!”
梁道中沒想到在鬼市隨便遇到的著一口南方腔調的外鄉人竟能一眼認出三彩琉璃瓶。
來者不善!
他猛地帶著三彩琉璃瓶從地上彈起,手腕下,試圖睜開麵前這名弱子。
一下。
竟然沒有掙!
這小姑娘力氣怎麽這麽大?!
梁道中又驚又懼,他把攤位上其他瓷瓶朝嚴笑踢去,狠用了點力才甩開嚴笑的束縛,準備大聲嚷嚷:“明搶了!談不攏價格明強古董啊!這世道還有沒有王法啊?”
他剛起了個頭,卻被早在一旁沉默的樂殷南抓住領。
樂殷南一把小刀抵在他後背,聲音在耳廓:“閉。”
梁道中隻來得及喊了聲“明”——然後磕磕絆絆接了句:“……明白人。。”
嚴笑若有所思地盯著梁道中看:“這裏說話不方便,去你家,帶路。”
這樣一來避嫌,二來敲打。
暗示梁道中已經暴了住宅,以後們可以據住宅搜尋到天涯海角。
但奇了怪了。
明明在手中藏了針對信息素的迷藥。
無論梁道中是何種別,都會瞬間迷失在迷藥對信息素的衝擊裏,不會反抗。
可他卻還能掙。
梁道中乖乖點點頭。
嚴笑又想了想,變戲法似地取出一枚藥丸,塞到梁道中裏:“吞下去。”
給樂殷南遞了個眼神:‘可以放開了。’
樂殷南鬆開手。
“這是毒,一個時辰後攻心脈,若你還想要你攤位上的東西,作盡快。”
梁道中連連攏了攤位上的前朝古董,差點就要跪下來朝嚴笑磕頭。
嚴笑:“……”
反正看著怪別扭的。
梁道中在古玩街開了家古玩鋪。
屬於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那種。
他領著二人從後院進,院牆結了厚厚的蜘蛛網。
裏頭倒是幹淨,收拾了一件裏屋出來,用作自住。
‘倒是有錢。’
嚴笑剛冒出這個念頭,梁道中就亮起了屋裏的燈。
吃了一驚。
裏屋的多寶閣上排列地擺著古董:瓷,書畫,骨扇,甚至還有許多名人大師的私人品。
嚴笑還在牆麵上看到一掛起的浮塵。
年份久遠,全是前朝舊。
“你……”嚴笑下心中的震驚。
——這人似乎對前朝舊十分上心,也難怪能弄到“三道回”。
“……把貨賣給了誰?”
“沒有賣出去。”
梁道中似乎並不打算反抗。
他也無法反抗的。
“沒賣出去?”嚴笑喜出外,“那在哪兒?快拿出來。”
正好省了四尋覓的工夫。
梁道中坐在自家屋子裏,渾放鬆,小拇指不由地翹起來:“我不知道姑娘你為何會知道此等辛,但無論你是誰,目的為何,是否供,恐怕此行都要竹籃打水一場空——空跑一趟了。”
?
嚴笑心中過不好的預。
樂殷南驟然想起嚴笑在河川邊那個莫測的笑容。
醫聖裴澤為“人氏”,理應答應皇帝賜婚,與某個“天氏”進行“天人合一”。但拒絕了。
因為上了一個“人”。
可這是有違天道的。
發期隻會讓兩個人生不如死。
可偏又讓們彼此心生占有,不可能讓“天”介。
既然‘人’是罪魁禍首,那麽改掉就好。
既然天人合一是自然之道,那麽毀滅就好。
醫聖裴澤用畢生所學調出一款香。
這款香能打破“天地人”三氏的道統界限,消除信息素,屏蔽對信息素的知,讓人回歸本來的混沌狀態。
混三道,隔,翻天,覆地,人間。
是名“三道回”。
“‘三道回’有三枚,醫聖用了兩枚,隻剩一枚。”梁道中坦然自若地說,“那枚已經被我服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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