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楚王府,劉修穿著一輕便的秋裝,揹著手,正在看劉安練劍。劉安看起來有些笨拙,舞了兩下,小木劍就手飛了,他不好意思的瞥了劉修一眼,撅著小,沮喪的低下了頭。
“很好很好,剛纔那一式靈狐拜月使得非常好,就是力氣差了一些。安安以後要多吃飯,這樣才能長力氣,劍就不會飛了。”劉修笑盈盈的撿起木劍,重新塞到劉安的手中,他的小腦袋,笑道:“安安不要急,愚公移山,功在不捨。這世上沒有什麼天才,只有勤刻苦的人才會功。你才五歲,就能練這麼好的劍,可比阿爹強多了。阿爹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在玩泥呢。”
“是嗎?我也想玩泥。”劉安眼睛一亮,興的揪著劉修的袖子:“可是阿母說泥髒,不讓我玩。阿爹,你陪我玩好不好?”
“看,這下子惹火燒了吧?”王楚又好氣又好笑的嗔了劉修一眼,手裡握著一把犀角篦給劉和梳頭髮。劉和在軍中呆了大半年,上多了不跳蚤,頭上多了不蝨子。是已經習慣了,也沒當回事,回來和王楚親熱的同牀共眠,說了一夜的悄悄話,第二天起來王楚就渾得不行,這才發現的兒已經髒到了什麼程度,連忙給收拾。一邊收拾一邊責備劉修。一責備劉修,劉和就幫著阿爹辯解,說太后現在也和一樣有跳蚤蝨子,都沒說什麼。王楚不敢說太后的不是。只好閉,現在聽劉修被劉安纏著要玩泥,不免有些興災樂禍。
“沒問題,阿爹已經讓人準備了好多泥,到時候讓你玩個夠。”劉修一點也不著急,他握著劉安的小手,比劃了一下:“不過。現在是練劍的時間,做事要專心,劍練好了。再想玩泥的事,行不行?”
“好!”劉安興的跳了起來,摟著劉修的脖子。用力的親了一口:“阿爹,你最好了,我聽你的。”接著一本正經的舉起劍,擺出了起手式。
階上的王楚愕然,過了片刻,忍不住的笑罵起來:“這臭小子,我教了他那麼久,也沒聽見他這麼聽話過,我說一句,他要說三句。怎麼你阿爹一回來,就變了個人似的?”
“嘻嘻,那是阿爹教得好唄。”劉和竊笑道。
“那我教得就不好嗎?”王楚佯怒道。
“嗯,當然也不是。”劉和連忙摟著王楚的腰,討好的笑道:“不過。你們也有些區別的。怎麼說呢。”劉和想了想,忽然欣喜的笑道:“阿母你是儒家,規矩方正,一不茍。阿爹是道家,順其自然。”
“什麼儒家道家的,你就說阿母不好說話。你阿爹好說話,寵著你們就是了。”王楚忍俊不的笑了,用手中的篦子輕輕的敲了敲劉和的腦袋:“將來等你們幾個出去被人笑話不懂規矩,失了楚王府的面子,看你們怎麼還順其自然。”
“嘻嘻,三代不同禮,五代不同法。禮是人定的,何必太過拘泥,只要心中有一顆孝悌友的仁心,自然出乎自然,縱有不合禮儀之,我想別人也不會太介意的。”
“那子貢其羊,夫子其禮又怎麼說?”王楚立刻反駁道。
劉和應聲答道:“夫子還說,祭神如神在。如心不誠,縱使禮節周全,又有何用?”
“嘿,你跟著你阿爹半年,越發的牙尖利了啊。”王楚驚訝的笑道:“蔡先生當初教你論語,是這麼教的嗎?這麼胡解釋,不遵師法,不怕蔡先生生氣嗎?”
劉和吐了吐舌頭:“吾吾師,吾更真理。”
“什麼吾師,什麼真理?”王楚糊塗了。“這是哪部經典上的話?”
劉和掩著笑了起來:“阿母,你落伍了,這是我阿爹教的,可不是哪本經典上有的。”將這句話解釋了一遍,王楚聽了,沉思片刻,又問道:“那父子爲,子爲父就錯了?”
“也沒錯啊。”
“那如果父親錯了,子是不是要反駁其父?”
“當然,只是不能當著衆人罷了。”劉和從容的解釋道:“父爲子,子爲父,只是說不揭發,卻不是幫著掩飾。錯便是錯,對便是對,難道父親錯了,兒子還要做僞證,證明父親對嗎?這豈不是錯上加錯?”
王楚啞然,轉過子,詫異的看著一臉驕傲的劉和,好半晌才笑了起來,親暱的掐掐劉和的小臉:“阿和,看來跟著你父親半年多,上多出來的可不僅是跳蚤和蝨子呢。這小腦瓜子可靈活多了,不像以前一樣笨笨的。”
“我以前笨嗎?”劉和委屈的扁起了。
“哈哈,本來也不覺得,不過和現在的你一比,以前的確有些笨笨的。”
“阿母,你這是在誇我嗎?”
“是啊,是不是很得意?”
“哈哈哈……我真的很得意唉。”劉和轉摟著王楚的腰,將臉埋在王楚的口,用力了,喜不自勝:“阿母,你以前可從來沒有誇過我啊。”
王楚疼的抱著劉和,笑容滿面。“傻丫頭,哪個做母親的不希自己的孩子好,可是又怎麼可能天天掛在上,那樣的話,你還不得尾翹上天去。如今你也長大人了,可不能太自滿。先賢可說過,滿招損,謙益呢。”
劉和不好意思的連連點頭,母倆笑一團。
天空呼啦啦一聲響,一隻矯健的燕鷹收攏雙翅,落在了屋脊之下。劉修擡起頭看了一眼,臉上的笑容斂去,又收回了目。時間不長,郭嘉快步從後院走了出來,一看到這和睦的場景,不笑了一聲,腳步也變得從容起來。劉修看了他一眼,笑道:“有什麼消息?”
“嗯,來的消息。”郭嘉將一張兩指寬的紙條遞到劉修手中。劉修展開看了一遍,輕聲笑道:“袁紹還真是被打怕了啊,居然逃得這麼快?”
“驚弓之鳥而已。”郭嘉輕蔑的的的撇了撇,很自然的用了一個從劉修那兒聽來的典故。“袁紹已經嚇這樣,冀州之戰應該不難,是不是要加點佐料?”
“不急。雖然磨刀石不夠,可是那把刀……”劉修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也不是什麼好材料啊。夠用了,順其自然吧。”
“將軍,話可不能這麼說。”郭嘉堅決的搖搖頭:“這不僅僅關係到他,更關係到將軍的新政能不能推行下去。如果冀州的世家豪強不遭重創,將來收復冀州之後,冀州依然是個半生不的餅。冀州如果不能順利推行,其他各州那些還在觀的勢力難道就不會趁勢而起?將軍,小不忍則大謀,這時候不是婦人之仁的時候啊。”
劉修眉頭輕蹙,沉默半晌:“可是我真的不想看到太多的了,濟水橫流,橫遍野……”
“將軍,一州之,總比天下大來得清吧?”郭嘉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劉修的話:“將軍要立百世功,建萬世太平,就不能留下禍。當斷不斷,反其。將軍,天下已定,只剩下冀州一州,將軍可不能因一時之仁,而將如此功業付之東流。”
“萬世太平?”劉修苦笑著搖搖頭:“這世上哪有什麼萬世太平。秦始皇想傳萬世,結果二世而亡。我沒他那麼大的氣魄,不敢奢什麼萬世太平,我只想盡綿薄之力。”
“知人者智,知已者明。”郭嘉應聲道:“將軍此刻還能保持這樣的心境。臣深爲佩服。不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將軍切不可遲疑,否則,只怕人亡政息,所有的努力都會化爲烏有。”
劉修轉過頭,看著郭嘉。郭喜眼神有些焦急,卻非常堅定,沒有一半毫的猶豫。
“你真這麼想?”
“是的,臣的確這麼想。臣相信,所有跟隨將軍浴戰的士卒,以及那些爲了籌措軍糧、資的員也會這麼想,臣同樣相信,那些從新政中益的百姓也會這麼想。將軍,予人利易,奪人利難,這些百姓都已經習慣了將軍新政的利益,如果有人想推翻新政,重新將他們變得一無所有,我相信第二個、第三個張角很快就會出現。”郭嘉懇切的說道:“將軍,你既然已經把他們領上了路,又怎麼能眼看著他們重新陷水深火熱?”
“有這麼嚴重?”劉修皺皺眉,笑了一聲:“你說得太誇張了吧。”
“將軍,我一點也不誇張。將軍讀史書,應該比我更清楚這一點。”郭嘉躬一拜:“請將軍爲蒼生計,不要再猶豫了。”
劉修半晌無語。劉安已經練完了一趟劍,只是看著父親和郭嘉正在說話,父親又是一臉的迷茫,郭嘉一臉的慎重,知道他們談的是要事,不敢上前,倒提著木劍,咬著手指頭,怯生生的看著劉修。
郭嘉眼珠一轉,忽然說了一句:“將軍,馬上要新年了,是不是也該請長公主和業王孫到江陵來團聚一下?業王孫已經五歲,過了年,也該啓蒙了。這時候打好基礎,以後纔不會有憾啊。”
劉修沉思良久,嗯了一聲:“也好。今天讓李儒坐鎮都,讓公孝先生陪長公主一起回來。”
“喏。”郭嘉大喜,他知道閻忠的態度比他還要堅決,劉修讓他回來,肯定是已經做了某些決定,而且是他希的決定。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