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后,整個雪圈不分地域一鍋燉的雪友群全炸開了,劇那三秒一個變啊——
第一階段:我艸單崇到阿勒泰了,他來干嘛啊,阿勒泰最近有什麼?……哦有大跳臺積分賽!
第二階段:大跳臺積分賽噯!奔走相告!單崇要復出啦!
第三階段:哦單崇不復出,雪聯那些人是擱U型池上抓到他的……就尼瑪離譜。
第四階段:單崇還會U型池?
第五階段:熱烈討論單崇到底會不會U型池。
單崇從U型池上下來,被圍追堵截,這讓他有種自己不是過氣退役運員,而是什麼犯了事兒的明星的錯覺。
仿佛人人都想從他這搞到大新聞。
問:“不是之前都在綢之路雪場嗎,怎麼突然來阿勒泰這邊了?”
答:“艾文膩了……來都來了,就雪場都走一遍?”
問:“不是來看雪聯舉辦的大跳臺世界杯的?”
答:“不是特意來的。”
問:“意思就是還是會看看?”
答:“看看就也……不犯法吧?”
問:“怎麼上U型池了?”
面對這個提問,男人難得的陷了沉默,目往衛枝那邊轉了下。
背刺擱旁邊站著,面無表地心想以前他也問過一樣的問題,這人怎麼回答的?
——小徒弟想看。
呵。
你那麼敢那麼有本事這回你還這麼答。
正幸災樂禍地站在旁邊強勢圍觀湊熱鬧,只見男人慢吞吞“啊”了聲,臉上的表都沒什麼變化,輕描淡寫道:“小徒弟想看。”
背刺:“……”
他還真敢。
現場原有的、按手機、相機快門的聲音猛地停頓,大家爭先恐后的提問有耳可聞直接沉寂了十幾秒,然后只見一群人齊刷刷轉頭向從剛才開始一直被他們當做空氣的小姑娘——
如果是貓,這會兒尾可能已經炸開了。
肩膀僵了下,震驚地眨屁下眼往后退了兩步。
有人直接認出衛枝來了:“這不是之前給你拍視頻那個麼……你還給發網上了,就前幾天nitro那塊公園板!”
單崇睫懶洋洋抬了抬,掃了眼快凝固雕像的衛枝:“嗯,是……這你都認得出來?”
“啊,那個卡前刃,我也就看了十遍。”
護臉后面,男人勾了勾,語氣變得稍微沒那麼了:“那天不是發了個視頻火了麼?小孩跟我大發脾氣,為了賠禮道歉,我就給一點特權,讓選burton的新板帶貨視頻用哪個道或者地形——”
然后在阿勒泰被抓包……
再讓火一次?
眾人千思萬緒,心中吐槽紛紛。
仿佛是覺到大家微妙目,此時男人停頓了下,才用四平八穩的語氣繼續道:“沒跟我客氣,選的U型池,這個其實我不太會,所以這幾天一直在練。”
他說完了。
一時間,現場的人恨不得彎下腰滿地找槽點——
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艸大佬承認自己不會U型池語氣怎麼跟‘明年奧運我要拿金牌’語氣一樣理直氣壯牛批轟轟大佬不愧是大佬”到“啊啊啊啊啊啊啊這的是誰哪來那麼多特權”再到“啊啊啊啊積分賽在即您不去飛臺子搞什麼U型池這就是大佬的玩喪志嗎”……
眾人面面相覷。
此時這邊有點過于熱鬧了,終于還是把本來不應該注意到這邊的人吸引了過來。
單崇被一群人圍在中間,一掀眼皮子掃到不遠有個紅的影往這邊看了眼,然后他定住了,再然后,他抬腳往這邊走過來。
且越走越快,最后快要變手刀沖刺。
單崇:“……”
大跳臺和U型池是兩個大地型道,分別各自占據很大面積,而U型池因為它形狀特殊,是建造在雪坡上的……
于是這會兒雪坡下面,王鑫一個四舍五年過半百(并沒有)的人著雪坡,試圖手腳并用地往U型池這邊爬。
單崇:“…………”
收回目,男人面無表地對周圍的人說:“問完了沒,問完的話我走了,突然胃疼。”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點兒胃疼的意思都沒有,但是大伙兒面面相覷,沒人能揭穿他。
他都退役了,是個自由人。
所以或者制都沒辦法管住他,他不配合,周圍的或者其他工作人員也只能放他走。
男人拎起雪板,在后想搞新聞的人眼目送下,毫不留,轉頭就要走。
衛枝和背刺左右護法似的跟在他后,背刺還好,衛枝就慘了——男人走的很快,走到最后幾乎手蹦跶起來小跑才能跟上他,跑得氣吁吁,聽他和背刺的對話。
“跑什麼?”
雖然勉強跟得上但是也還是有點累的背刺問。
“……王鑫來了,”單崇說,“那還是有點害怕的。”
“你怕他干嘛?都退役多久了!他都快四十你都快三十了,他一把年紀估計子都舉不了。”
“你這麼大了過年回家還不是被你爹拿著拐杖追得滿山頭跑?”
單崇走的頭也不回。
就在這時,他們后,有個中氣十足的中年男人聲音吼了聲“單崇你站著”,那聲音氣吞山河,吼得衛枝往前栽了下差點兒趴雪上——
好不容易站穩,立刻抬起頭去看走在前面的男人……
這人心理素質得一筆。
他甚至頭都沒回一下,只是腳下走的更快。
仿佛后面有鬼在追。
衛枝有被這個張的氣氛染到,也頭皮發麻悶頭跟著跑路,跑到氣吁吁、一頭問號:后面的人又不是在追,跟著嚇跑什麼?
但是腳下還是沒停下來。
直到一個巨大的雪球著的腦袋從后方飛過來,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時候“啪”地一下重重砸在男人的背上,雪球四分五裂飛濺開來,有些甚至飛到衛枝的和鼻腔里!
小姑娘重重打了個噴嚏。
走在前面的人也終于相識被砸疼了或者別的什麼,原本有些急促的腳步一頓,他回過頭,漆黑的目逐漸凝聚焦點。
最后,他安靜立在那,平靜地著后追上來的紅中年男子。
……雖然中年男子并不平靜。
“跑啊!”他罵罵咧咧,“你媽的,怎麼不跑了?”
見走在前面的人終于停下來,轉,王鑫扶著一樹干上了,覺心臟都要從嗓子眼吐出來了,手腳并用爬完雪坡又尼瑪一路雪地狂奔,最后還彎腰撿起雪團球來了個鉛球投擲——
這一竄作下來,和鐵人三項有錘子區別!
他這老胳膊老的,造的什麼孽!
王鑫滿腔怒火,本來看戴鐸被單崇一個視頻撥的理智都沒了就尼瑪一肚子火,這會兒讓他又又恨的正主兒猝不及防出現在阿勒泰……
的U型池邊!
距離大跳臺就尼瑪隔空三五十米直線距離!
…………他懷疑他就是不把他氣死決不罷休!
“單崇,你不心虛你跑什麼!”王鑫說,“我他娘西匹的能吃了你?”
“吃不吃不知道,”單崇認真地說,“反正你不是來友善敘舊的。”
王鑫站起來,一張——
就看見男人抬手,捂住了邊小姑娘的耳朵。
王鑫:“……”
王鑫:“什麼意思!”
單崇:“別說臟話。”
王鑫:“你還文明起來了!”
單崇:“嗯,人不得長嗎?”
王鑫:“……我你——我踏馬真的是放你娘的屁!”
單崇沒反應,就是把在衛枝耳朵上的手力道加大了一些,王鑫看他那個鬼樣子氣不打一來,一張方才因為跑慘白的臉,這會兒泛著豬肝一樣的。
他語氣很是不好:“你什麼時候來的阿勒泰?你不是在綢之路雪場那邊?跑來這想干什麼?”
他一連串發問,單崇都出個困的眼神,不是很懂他又沒哪個雪場拉黑,正常過來個雪而已,做什麼全世界都一副他來這邊要搞一波大謀、全員如臨大敵的樣子——
“不跳臺你來阿勒泰干什麼?看別人跳啊?你看別人跳你在觀眾席上坐著?真的假的?是不是有病?你坐的穩?你睡得著?”
王鑫都沒給他氣的機會,噼里啪啦連罵帶問。
沒等單崇發話,那邊戴鐸也趕上來了,正好聽個尾“你睡得著嗎”的靈魂發問,也懶得問剛才王鑫罵了什麼,總之跟著罵就對了。
面容的年輕人冷笑一聲:“他有什麼睡不著的,他又沒得心。”
王鑫聽見年輕人怪氣的聲音在后響起,抓了把雪扔他,罵道:“他沒心,你有心?你也給我閉上!”
戴鐸被扔了一臉雪,反正也不疼,拍拍臉上的雪也不太在意,懶散地站在那,跟單崇一起挨罵。
整個山頭就聽見王鑫嗷嗷罵人的聲音,單崇和戴鐸就保持一開始的站姿,小學生似的乖乖立著,誰也沒。
這一幕其實尤其給人悉的覺。
山頭上的風很大,卷起雪塵迷糊了眼,讓人頭眼昏花地覺得,今天阿勒泰山頂的風,好像摻雜了長白山天池的水汽。
……
也不是什麼驚天地的大事兒吧。
單崇偏偏還記得清楚。
那大概是2018年雪季末的時候了,他還在國家隊,剛剛沖擊平昌冬奧獎牌失敗,退回長白山,日子按部就班,他還是訓練,就好像之前什麼憾都沒發生過。
沒什麼人提平昌冬奧會上的憾。
大家都說,等北京冬奧吧,家門口的獎牌更值得紀念。
能有這麼寬容的環境,其實主要是當時雪就不是什麼太多人關注的雪上運,而且比起夏季奧運會,冬奧會本來就沒幾個人關注……平昌冬奧會還算有點兒水花,只是看的人都去關注速和花了,再剩下的,都在罵當時作為東道主的韓國各種比賽上明目張膽的作。
大家都忙得很,沒人注意有個搞單板雪大跳臺的人,本來有機會沖擊獎牌,結果折戟沉沙。
回到長白山好像一切風平浪靜,單崇陪著戴鐸——他擱山上撿的“單板大跳臺好苗子”閉關修煉,兩人埋頭死磕LINE2160°。
當時國還無人能做這個難度的轉。
……也別說國,哪怕是全世界范圍,能在正規訓練中做出這個難度的人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他們倆就在王鑫眼皮子底下,湊一塊兒,閉門造車。
長白山終年冰雪覆蓋,雪場雖然不大,但卻是國環境最好的雪場。
二十米高臺上,著白雪服、當時還能的上是年的年輕人,從跳臺邊緣猛然出現,團,抓板,旋轉——
大約五圈半后,他落在地上,“啪”地一飛出去翻滾了好多圈,撞到旁邊的護欄上。
渾都散了架似的疼,他本一下子爬不起來,就埋在雪里,耳朵著地,聽板刃劃過雪面的悶響,那靜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下。
“你這飛出去的角度不對,板頭斜飛出去是飛半圈的角度,所以你這最多1980°就沒了,2160°是整圈,你想想你飛1800°時候怎麼出去的?立刃不夠高,肩帶轉也急了,你慌什麼?”
男人毫無起伏的聲音在腦袋頂響起。
“你落地的病也是離譜,雪板那麼長雪道那麼寬,非得踩著板尾要麼就是后刃落地?跳臺出去的時候時機也不對,你剛出去的一瞬間是不是卡刃了?我都看見雪塵了,擱臺子上呲雪墻?”
戴鐸手指埋雪里,了。
站在他旁邊的男人一眼掃到,停頓了下,彎腰,手臂一使勁兒,直接把他從雪上拎起來了,順手給他拍拍上的雪,順便總結:“教驢都教會了。”
“……你厲害你來。”戴鐸還痛的直不起腰,聞言斜了眼單崇,“這麼能耐你先出個2160°我看看!隨便FScork還是BScork又或者是LINE,只要是個2160°——”
“你剛才1980°摔的,哪來的大臉好意思提2160°?”
“那你來1980°!!!!”
“哦,我1980°能從你頭上飛過去。”
“昂,行,說誰不會——背刺吶,來來來,機位準備好,讓我們崇神給我們表演個大跳臺飛人!”
戴鐸拽著男人回到臺子邊,自己雪板一扔,渾酸痛也愣是生生爬本來就很高的臺子上站穩了,然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中,回過頭,手在自己的腦袋上方筆畫了下,意思是:來,飛!
單崇站在出發臺調整固定。
“不是吧,”盯著男人冷靜的一系列作,一副真的準備作起來的樣子,但是還不怎麼見過世面的背刺被嚇得夠嗆,“來真的?你從他頭上飛過去?這尼瑪要是沒飛過去他腦袋不就廢了——”
板多啊!
而且板刃可是有利度的!
大跳臺噯,飛出去那下慣力量又有多大?
“嗯,”穿好板的男人直起腰,“咔嚓”“咔嚓”活手腕和脖子,神淡漠且高傲,“危險作,非專業人士請勿嘗試。”
扔下這句話,和一地目瞪口呆的人,他就出發了。
黑的影從跳臺出發點落下,猶如張開雙翼的飛鳥,簡單的幾個走刃,他直接乘著雪板以高速上了二十米高臺——
上拉。
收。
起跳。
眾人的歡呼夾雜著驚呼聲中,男人的背后就好像真的憑空生出翅膀,他跳的極高,板底真就正好著叉腰站在高臺上的年安全盔上方幾毫米的地方一躍而過,他彎腰,抓板。
旋轉。
FScork1980°,半空中流暢的轉圈五周半,劃出完的拋線。
在即將落地時,他放開板,舒展,一個下的姿勢,雪板“啪”地穩穩落在緩沖帶上,帶著前刃走了五六米,直接板尾掃雪,背呲,停住。
“艸……艸?”
“我艸!!!牛啊!!!崇神!!”
“錄下來沒!錄下來沒!干,隔壁小孩都饞哭了!錄下來我發朋友圈!”
“錄的清楚不?”
“那波1980°完整錄下來了吧?晚上我翻個墻發出去讓那些老外也看看昂——”
不遠跳臺周圍四面八方傳來的嘆息與贊聲中,男人彎腰摘了板,微微瞇起眼掃了眼站在大跳臺上的戴鐸。
抬起右手,豎起拇指,然后拇指倒過來。
給他比了比。
拖著雪板往回走,正準備上去繼續和戴鐸這個碎子拌幾句廢話,突然男人爬坡停下來,站住不了。
蹲在跳臺邊緣,戴鐸神腦袋低頭他:“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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