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警報解除。

前方路口暫緩,亮起黃燈，意味著留用查看。

“你下次早點說,”衛枝發紅的眼，用干的嗓子可憐地說，“一會兒我還要取消去長白山的機票，要扣好多手續費。”

哪來的下次？

還早點說，該多早？今早你給我說話的機會了嗎？還是昨天手機給你微信留言？

單崇這會兒千思萬緒，多事想問的，比如那個未婚夫吧，到底怎麼回事？

那天在酒桌上聽見他就整個不太好,有種來晚一步的覺，當下也有點懵……

后來在車上鬧著不讓他喜歡別人,態度明顯,又讓他有點兒猶豫，總覺得好像真的不太像是有未婚夫的模樣——

哪有嫁都還沒嫁先劈個喜歡別的男人以表敬意的，正常人都干不出這事兒來。

所以他總琢磨著找個時間把拎出來好好談談,沒想到第二天睡醒,已經不理人了。

這會兒其實問題沒解決,先直奔了下一步，原本男人就想順勢問問——

這種況下,照顧下氣氛也不會說出能給他氣死的話來……

結果沒來得及問出來就被打岔,男人微微一愣，問：“長白山是什麼東西？”

“我買了明天的機票飛長白山。”小姑娘眨眨眼，“因為我要去一個沒有你和你暗對象的地方。”

“……”

“原本是那麼打算的。”

求生讓補充了句。

“……”

估算錯誤。

還是能氣死他的。

這番話讓男人直接陷沉默,垂下眼,看著。

雖然前一秒的表白讓人如釋重負，但是這一秒,在周圍突然四溢的威下，衛枝又有點清醒地認識到——

這個人不說話時候給人的無形力，并不會隨著他喜歡誰增加或者減。

抓了抓羽絨服的下擺，“呃”了聲：“你別兇我啊！我，那什麼，我還在生氣的啊！”

是生氣的，雖然剛才他點頭承認“從來沒有別人”時，覺得也能上去飛個bigair……

現在緩過神，冷靜下來，覺得這個人就是莫名其妙，喜歡就說啊，非要加個什麼“不該喜歡的人”形容詞，這什麼委婉的表達方式，生怕知道？

嚇死個人。

大家練的是雪又不是古墓派，難道喜歡還是件丟人的事說不出口？

現在不是說的好的麼！

“氣什麼？”

“你那個‘不該喜歡的人‘——”

“正好想問你。”

“啊？”

“未婚夫？”

他把這問題問出來，衛枝就愣了愣，有點兒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剛問了句“什麼未婚夫，韓一鳴嗎”，突然兩人后有個人“喂”了聲，嚇了他們一跳。

回頭一看是老煙，他看著衛枝，指了指后，說：“南風讓我來看看你們倆在聊什麼……還托我帶一句話，‘你要是一和單崇說話就掉眼淚就別和他說話了，如果實在忍不住，那我就幫你把上，句號‘。”

衛枝：“……”

單崇：“……”

老煙：“我就一傳信兒的，以上言論不代表個人觀點。”

單崇面無表地看著他，跟他說話的容并沒有關系，而是在嫌棄這孩子怎麼沒有眼見力——

剛衛枝是哭了。

那這會兒不是沒哭了嗎。

還顛顛跑來干什麼？

好好的說這事，打什麼岔？

老煙被男人這森森的目看得發怵：“崇哥，‘兩國戰，不斬來使‘聽過沒？”

他停頓了下，又回頭看了看姜南風，隔著三四排的距離，后者沖他揚了揚眉。

前有狼，后有虎，老煙這個糾結，最后還是決定得罪師父，著頭皮把話講完：“后面的姐姐說，我不把小師妹帶回去，我也不會用回去了。”

衛枝看看姜南風。

又猶豫地回頭看看單崇。

“去吧。”他揚了揚下，那張萬年冰凍的臉上難得有了點兒暖意，語氣也很溫和，“一會兒再說就是。”

衛枝目在他臉上轉了三圈，有點不想走，遲疑地問：“不會回頭你又因為……這啊那的原因，躲起來了吧？”

男人輕笑了聲，漆黑的瞳眸著：“嗯，這次哪也不去。”

能怎麼躲起來？

他承認喜歡的那一秒，已經報著聽到“雖然我也喜歡你但不可以”這樣的回答然后被拒絕的心。

可什麼都沒說。

——哪怕是從死刑變無期呢？

已經足夠讓人歡呼雀躍。

進了一步他便不會再退。

而聽到男人用溫和緩慢的語氣承諾，衛枝這才放心，目又幽幽地轉到老煙上，說：“你知道嗎，急起來會揍小孩的可不止你南風姐姐。”

說完這句話，扔下一臉茫然的老煙，轉上臺階去了。

老煙有被威脅到，現在從“前有狼、后有虎”搞出“群狼環伺”的味道，他猶豫了三秒，著目無緒坐下繼續看比賽的師父，有點后悔剛才的選擇。

于是他想了想，對男人說：“要不我還是和您坐好了。”

可惜后者連余都沒給他一個。

“走開，”男人說，“我也不要你。”

……

看完比賽接近下午一點。

在有一大堆強手的況下，戴鐸第三跳挑戰FScork2160°爭取高分，可惜落地沒站穩，一屁坐地上了……在勉強拿了前兩有效分的況下，最后得了個第三名。

單崇翻看了下國際雪聯網站的積分排名，估算了下，阿勒泰站之后，他已經勉強可以進擁有冬奧參賽資格的隊列。

等過完年，開年再有二、三個資格賽，他不要太拉閘，那明年冬奧會單板雪大跳臺，好歹還是有那麼一個人的。

打開微信，單崇慢吞吞地給戴鐸發了個排行的截圖，配字干的“恭喜”兩個字。

那邊大概手機在手上，沒用兩秒立刻回復他：酸不？

單崇本懶得理他。

【崇：有些人真的只配聽狗。】

發完這句后，他把手機收了起來。

抬頭環視了一圈邊，這會兒他們坐在餐廳里吃午餐，除了老煙、背刺他們，花宴和也來了，還有衛枝坐在他的右手邊，正低頭和一個囊戰斗。

其他人正閑聊今天的比賽，難得夸戴鐸幾句，反常的是平日里最討嫌戴鐸的背刺今兒閉麥了，盯著他小師妹。

衛枝原本是認真跟食進行靈魂流，被他看得渾不自在，抬頭問：“我吧唧了還是用鼻孔吃飯了？”

這話一出，就知道還記仇背刺假傳圣旨。

單崇嗤笑一聲，抱臂往后一靠。

背刺：“不是那麼深的疑問，我的疑問甚至很簡單，你怎麼在這？”

今天早上明明在觀眾臺遇見時還他媽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模樣，這會兒就在慈父的目下吃飯了？

啊？

他離開觀眾臺找隊友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

然而衛枝才懶得理他，聞言腦袋一歪：“那我走？”

背刺看向單崇，意思是你看看欺負我。

正巧轉盤轉過來，男人盯著背刺投訴的目坐起來，長臂一端了碗剛分好的羊雜湯，放小姑娘面前。

背刺：“……”

背刺：“？”

大師兄眼睜睜看著小師妹接了那碗湯而不是反手掀師父臉上，甚至面自然地端起湯喝了一大口。

昨天衛枝被氣的胃口不好（并沒有），就吃了泡面，泡面那個東西就是幾個月不吃想一下，吃完一餐就想吐的神奇食品……

這會兒好不容易接到正常的食，低著頭，喝湯啃囊，小口小口往里塞吃的，作頻率快而敏捷，像只了八輩子的松鼠。

看吃，就覺得那個囊好像還香。

“好吃？”

單崇稍微湊近問。

他之前一直不是很吃這種干的面食，牛羊吃多了也膩，每年來新疆都得瘦幾斤回去。

“嗯，”頭也不抬地說，“你試試不？”

也就隨口一問。

沒想到男人順勢接過了遞出來的囊，拿手上撕了一小塊放里慢吞吞咀嚼。

當時桌子上的人就安靜了，所有人一臉懵地著他和衛枝——

眼睜睜看著男人一點兒也不嫌棄地從小姑娘啃過的缺口直接撕了塊面皮扔進里，咀嚼了下，看著吃的很認真。

餐桌上雀無聲。

眾人的目不約而同地又轉回了桌子的正中央，那里放著個籃子，籃子里還他媽放了四五塊沒過的囊。

花宴沒忍住，問了句：“所以，好吃嗎？”

單崇把手里的囊順手塞回給邊的小姑娘，面無表：“還是吃不慣。”

花宴收回了蠢蠢向桌子中間的手。

……

小小曲后，餐桌上的氣氛就有點微妙，背刺以吃一口抬頭看衛枝一眼的頻率打發完了剩下的時。

整得衛枝最后都忍不住問他：“我的臉很下飯？”

覺到從旁邊投過來一束清冷的目，背刺一陣惡寒，低下頭老老實實吃飯。

眾人酒足飯飽，準備回酒店。

花宴和正在討論下午要不要再去兩趟，問單崇，單崇不置可否，看著有點兒懶洋洋的，想了想，又好像想起來什麼，他說：“下午可能有點事——”

花宴：“哦。”

花宴：“小師妹呢？”

衛枝：“噯？我可——”

話還沒落，就覺邊過來一束涼嗖嗖的，遲疑地轉過頭，看著邊的男人臉上寫著：咱們還沒完事兒，不知道您還記得不？

衛枝：“……”

哦。

衛枝：“我可不行，今天起來太早了，我得回去補個覺。”

單崇站起來去結賬，順便去旁邊比賽場館的停車場把車開出來，那地方有點兒遠，沒必要一群人又頂著寒風去拿車。

他前腳一走，后腳衛枝借口洗手間想跟上，結果剛出門就被背刺抓著了。

背刺雙眼閃爍著敏銳的：“你上哪去？”

衛枝被抓包，無奈轉過：“大師兄，你怎麼跟牧羊犬似的，我這一只腳剛剛邁出柵欄……我上廁所，你來嗎？”

“飯店沒廁所？”

“哦，我喜歡比賽場館那個。”

“……”

“喜歡比賽場館的廁所還是去比賽場館拿車的男人？”

“去比賽場館拿車的男人。”衛枝擺出一副“我就說了你怎麼著吧”的表，“您有何高見先省省，我不是很想聽……別怪我兇你，我把你當姐妹什麼都告訴你，結果你呢，不好好傳話就算了還在從中作梗！什麼師父喜歡的另有其人！我昨天被氣得只吃了泡面！”

背刺有那麼一瞬間，真的還疚。

他背叛了自己的姐妹耶——這種想法，從腦海中一閃而過——張了張口剛把那句“我不是跟你道歉了啊”說出來，他又品出哪里不對……

差點就被小姑娘牽著鼻子走。

他琢磨了下，說：“崇哥是喜歡你的。”

衛枝：“等你告訴我我兒子都上小學了。”

背刺：“……”

背刺：“這不是你要不要把我開除姐妹籍的問題，那我不是問崇哥他怎麼想的麼，他說你好像有個未婚夫……那他媽哪能行——有夫之婦別整這有的沒的啊，他之前就無雪機，沒談過，容易一頭扎進去。”

“你這臺詞我就看漫畫主姐妹團說過。”

衛枝總算知道單崇之前問的“未婚夫”什麼況了，沉默了下，說，“你說的那什麼未婚夫，是我家里人一廂愿，我告訴全世界我不認這事兒了，就差發個朋友圈昭告全天下包括我小學班主任再微博頂置半個月買個熱搜第一——我是掀了桌子來的新疆，你懂嗎，把桌子掀在你們所謂的未婚夫臉上。”

背刺：“……”

背刺：“那你家能同意你和崇哥——”

衛枝看著他：“不同意哦。我媽可能會把一百萬支票扔他臉上喊他離開自己的兒。”

背刺：“還有這種好事？”

衛枝面無表地看著這個智障。

然后他自己就說不下去了，不得不說這個臺詞確實有點姐妹團，媽的。

兩人說話的時候，慢吞吞往比賽場館那邊走。

正好下了雪，衛枝有點兒不耐煩地拍了拍頭頂上的雪花，心想這什麼事兒啊，就為了個韓一鳴？

那單崇那會兒在車上親得有多糾結鼓起多大的勇氣突破道德防線不把自己當人——

背刺：“你莫名其妙突然笑什麼？”

衛枝了角。

剛想說話，不遠一輛破爛的jeep開過來，在他們兩人邊停下來，駕駛室的窗戶降下來，男人探出一張比白雪還冷的臉，素然：“散步呢？還浪漫。”

全然不顧他嘲諷還帶點酸的怪氣，背刺說：“崇哥，我給你問了，小師妹那個未婚夫不認的，真不認，就差發個朋友圈昭告全天下包括小學班主任再微博頂置半個月買個熱搜第一的那種堅決不認……現在就家里一廂愿，你別有心理負擔，這不算當小三，你專心征服家里人就行。”

單崇：“……”

衛枝：“……”

單崇沉默幾秒沒說話，目在車下兩人臉上一掃而過，角扯了扯，沖他們揚了揚下：“上車。”

背刺先吭哧吭哧爬上車，衛枝原本想跟著他上的，腳剛踩在踏板上覺到前面駕駛座的人回頭看了一眼，乖乖關了門，繞到副駕駛。坐上去，系好安全帶。

單崇松了剎車。

車緩緩往前開的時間，背刺一拍腦門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一臉樂觀地問：“對了，剛才小師妹出來找你，你兩是不是有話說啊？”

車里另外兩人第一時間沒搭理他。

過了一會兒，單崇“嗯”了聲，說：“本來是有的。”

背刺：“那——”

單崇：“被你說完了。”

背刺：“……”

單崇：“我不說‘謝謝’你不會生氣吧？”

背刺就有點后悔上車。

他抬手拍了拍副駕駛座位，喊：“姐妹。”

救命。

“你就為這個？”沉默了久的衛枝終于還是大發慈悲地開麥，問開著車的男人，“那你不問問我。”

單崇：“問了啊。”

衛枝：“對，然后我說不是。”

單崇：“你那個“不是”答得也太隨便了，誰知道隔天的答案還是不是這個？萬一你反手來一句，哎呀其實是，你還在意這個啊，那我是點頭還是搖頭？”

衛枝：“……”

衛枝：“沒別的意思，就是既然提到了那我好奇問問……我要真這麼說了，那你是點頭還是搖頭？”

單崇想了想。

“點頭然后搖頭。”

“？”

開著車的男人抿了下角。

“在意，但是沒辦法，只好曲線救國先假裝不在意——雖然沒素質，但是先排個隊等你分手總不犯法吧？”

衛枝聲數秒，慢吞吞地品味出男人這句“曲線救國”是什麼意思，“呃”了聲，耳有點兒要燃燒起來的跡象……

抬手，掩飾地了耳邊的頭發。

然后低下頭玩面前的安全帶。

沒過一會兒，覺到自己的左手手腕覆蓋上略微冰涼的大手，愣了愣抬起頭，眼的是對方干凈修剪整潔的指甲，和骨節分明修長的手指……

屬于男人的大手扣住的手腕，將的手從被糟蹋中的安全帶上拿下來。

指尖緩慢推開的五指，停住。

稍一猶豫，帶著薄繭的拇指腹了乎乎的像貓爪墊的掌心。

“……”

衛枝眼睜睜地看著男人一只手扶方向盤開車，另只手在下面，緩慢且肆無忌憚地牽住。

車短暫的寧靜中，他目視前方。

掌心上秒那有些糙瘙的仿佛還在，溫熱的過后，就要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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