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桓抿了抿,半晌才垂下發紅的眼睛,對梁容道:“那,待會見。”
梁容沉默片刻,著蕭桓輕輕點頭。
點頭的作極輕,可蕭桓還是看見了,仿佛到莫大的恩賜般欣喜起來。
待蕭桓離去,屋只剩下梁容和蕭長寧兩人,梁容這才強撐著子坐起,輕咳幾聲。
蕭長寧在背后墊了一只繡枕,又將藥湯遞到面前,問道:“能端穩麼”
梁容點點頭,接過藥碗,著微微漾的褐湯發呆。
“冒昧說句實話,本宮向來是不太喜歡你的。”蕭長寧忽然開口,道:“本宮不喜歡你,不是因為你劫持過本宮,而是因為你總是一葉障目,又是一筋的子,不懂得變通。忠和孝,善和惡,黑與白,向來都如影錯,不分彼此,可你偏要分個是非曲直,弄得雙方皆不痛快。”
梁容張了張,聲音十分沙啞,問道:“若是沈提督傷害了你的親人,譬如皇上,你也會忘記一切地同他相麼”
蕭長寧一怔,隨即笑道:“不,本宮或許會同他拼個你死我活。”
梁容沉默了很久,才說:“可我,做不到”寧可傷害自己,也不愿刺傷蕭桓。
“所以呀,”蕭長寧說,“看在你對皇上真心一片的份上,本宮雖然討厭你,但見你病這樣,也是不開心的。”
梁容抿了一口藥湯,苦的直皺眉。或許久病之后的舌頭本嘗不出苦,真正苦的,是的心。
蕭長寧想了想,還是多問了一句:“以后,你打算如何辦呢繼續互相折磨麼”
“長寧長公主。”梁容抬起瘦削的臉頰來,眸子里閃著水,良久,方艱道,“能助我離開這里麼或許,只有我和他分開之后,才會找準各自的位置長起來。”
這是一個兩相為難的請求,蕭長寧認真思索了一番,并未給一個肯定的承諾,只微微笑道:“你好生養病,只要你們任何一方服個,問題自會迎刃而解。”
一刻鐘過后,蕭長寧走出了坤寧宮。
殿外的長廊下,蕭桓正孤零零地坐在紅漆雕欄上,背影襯著暮春的殘紅,顯得有些瘦削蕭瑟。
蕭長寧走到他邊坐下,同他一起著遠漸漸消散的云霧,許久才道:“桓兒,你是我一手護著長大的,非要將阿姐推開,將皇后推開,最終讓自己落孤家寡人的地步嗎”
這話如同利刃刺在心上,蕭桓哽聲反駁:“朕沒有是你們一個固執的要和一個來歷不明的太監相,一個固執的要離開朕遠走高飛,朕明明拼盡全力的想要抓你們,可是,可是”
蕭長寧將視線從天邊收回,輕輕落在年的帝王上。
他穿著朱紅的常服,束紫金冠,面如冠玉,年俊秀,可偏偏眼底盛滿了淚。他的襟該是寬闊的,能容納萬里河山,可他的眼睛也是狹窄的,窄到連悲傷也盛不下,化作淚雙行。
“桓兒,沈玹曾同我講過一個故事,你想聽聽嗎”
蕭桓了鼻子,算是默認。
蕭長寧便道:“沈玹說他年時不喜讀書,曾在廂房前的大樹上見到一只黃鸝,這鳥兒歌聲十分婉轉,令他心,他便生了獨占的心思,用石子將那黃鸝鳥打了下來。黃鸝的翅膀了傷,在他掌心拼命地撲騰,沈玹怕那鳥兒掙逃走,便將它的雙翅收攏用力攥住。”
說到此,蕭長寧一頓,轉而問道:“你猜怎麼了”
蕭桓眼底一片深沉,半晌才搖了搖頭。
“那鳥兒死了,悶死的。”蕭長寧道,“鳥類的呼吸除了靠喙上的鼻腔,還得靠雙翅下的氣囊,翅膀攥得太,鳥兒不得自由呼吸,便死了。”
有些東西,或許就如沈玹回憶里的那只黃鸝,握得越,死得越快;如同流沙,哪怕抓得再,也會從指中流逝,皇權如此,皇后亦是如此。
蕭桓并不傻,知道姐姐在說什麼。
他的眼中有不甘和絕,拼命著眼睛聲說:“是皇后讓阿姐來說這些的麼”
“不,只是一個故事而已。回憶中的那只黃鸝已無法起死回生,但桓兒和皇后的人生,一定還有新的出口。”說罷,笑著起,“話已至此,我”
說著,眼前忽的一片天旋地轉,天上的白云、瓦楞都仿佛擰了一漩渦,鋪天蓋地地朝來
蕭長寧眼前一黑,險些栽倒。
蕭桓眼睫上還掛著淚,手忙腳地護住,驚愕道:“阿姐”
蕭長寧渾發,說不出話來,陷徹底的昏迷之前,只聽見蕭桓帶著怒意的嗓音在耳邊炸響,像是很近,又好像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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