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瑤楞了一下, 而后擺擺手笑道:“殿下,你在開什麼玩笑。”
蕭長寧誠懇道:“本宮沒有開玩笑。”
越瑤繼續哈哈笑著:“懷孕太監怎麼會讓你懷孕呢臣雖然是不學無的武, 但常識還是懂的”
蕭長寧只是托著腮看, 沒有說話。
越瑤自顧自地笑了一會兒,半晌,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蕭長寧的神太過認真, 于是不笑了。
而后, 越瑤極其小心地試探道:“所以說你是真的懷孕了”
蕭長寧點點頭,坦然道:“是真的啊。”
越瑤張了張,猛然起,一副深震撼的模樣, 片刻才凌道,“發生了什麼殿下怎麼還可以如此淡定”
蕭長寧被一驚一乍的樣子弄得有些糊涂, 反問道:“本宮為何不能淡定”
“你、你”越瑤在屋來回踱步, 而后又挨著蕭長寧坐下,張道,“沈玹知道這事麼”
蕭長寧剛要回答,越瑤卻是打斷道:“定是知道了。怪不得沈玹將你送回了洗碧宮,還命蔣的人馬寸步不離地看管你,想必是他早已知道你有孕了”
蕭長寧點點頭:“他自然是知道的。沈玹一向關照本宮,說起來, 本宮有孕之事還是他先發現的呢。”
不知想到了什麼, 越瑤又是一驚, 愕然地看向蕭長寧。
蕭長寧往后了, 小聲道:“越姐姐,你怎麼看起來有些怪怪的”
越瑤道:“孩子他爹是誰”
蕭長寧:“什麼”
“不行,臣不能讓你一個人呆在這兒,沈玹那瘋子指不定會對你做出什麼喪心病狂之事來。”說著,越瑤一把拉住蕭長寧的手腕,低聲道,“放心,臣拼死也會將你救出去”
“等等。”蕭長寧終于覺察出哪里不對了,沉默了一會兒,方問道,“你是否誤會什麼了”
見蕭長寧淡然自若,越瑤也有些糊涂了,問道,“殿下是否在嫁給東廠提督太監后,有了孕”
蕭長寧點點頭,“本宮是有了孕,但沈玹他”
“門外的番子和蔣役長,是不是沈玹派來看管你的”
“是這樣不錯,但沈玹”
越瑤抬手,示意蕭長寧不必多說,沉重道:“那應該沒錯了,殿下不必多言。臣與殿下從小一同長大,一直拿殿下當親妹妹看待,不管殿下犯了什麼錯,臣永遠站在你這邊”
“不本宮覺得有必要同你解釋一番。”
“不必說了,臣都懂。沈玹再位高權重也不過僅是一個太監,殿下青春正盛,沒必要為了他守活寡。天涯何無芳草”
“越瑤”見越說越離奇,蕭長寧憋得肚疼,又好氣又好笑道,“你是不是以為本宮紅杏出墻了”
越瑤一副活該沈玹倒霉的神,“反正他也配不上你。”
蕭長寧沒忍住手去的腮幫,直將的臉頰拉扯變形,這才低低笑道:“越姐姐啊越姐姐,天下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姑娘啊簡直是一筋的活寶”
越瑤被扯著腮幫,一臉莫名,含糊道:“什麼意思”
“自己猜去罷。”蕭長寧笑瞇瞇道。
不過以越瑤的直腸子,興許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沈玹竟然是個鐵錚錚的假太監。
越瑤著蕭長寧,似乎在認真地替因紅杏出墻而被的長寧長公主憂慮著,沉思良久才道:“長寧,你好好照顧自己,我會想辦法救你出宮的。”
聞言,蕭長寧又心酸又,在心里說了聲傻蛋,笑道:“好啊好啊,本宮等著。”說著,自己倒撲哧一聲笑趴在案幾上。
笑的模樣,哪里像是被的模樣越瑤饒是再枝大葉也覺察出了不對勁,一雙明艷的眼睛盯著蕭長寧眨呀眨,以掌覆在蕭長寧的額上,問道:“你沒事罷長寧,我怎麼覺得你的樣子有些古怪”
蕭長寧搖了搖頭,只拉著越瑤的手笑道:“謝謝你對本宮這麼好。不過事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般簡單,等再過些時日,本宮會將全部真相都告訴你的。”
越瑤心想:還有什麼真相會比紅杏出墻更復雜呢
“這又沒什麼,當初貴妃娘娘也對我很好。”越瑤仍有些不放心,又詢問了一番,“你真的沒事”
“真沒事,本宮命好,總是遇見貴人。”蕭長寧用力攥了攥越瑤的指尖,真誠道,“越姐姐,遇見如意郎君可要把握住呀,早日家和和的過日子。”
越瑤被突如其來的甜言語弄得渾發,抖了抖滿的皮疙瘩道:“真不知你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對了,臣手下有一名千戶,手甚是不錯,可要讓假扮宮進宮照料你”
蕭長寧卻是搖頭:“不必,蔣役長將洗碧宮安排的很好。”
“可是”
越瑤仍有些不放心,蕭長寧道:“城中細作未除,你們正是用人之際,就不必再分流來本宮這兒了。本宮深宮,雖幫不了你什麼,但至也不該拖你們后才是。”
越瑤又堅持了幾番,見蕭長寧不同意,只得放棄,起道:“那臣先回去了。雖然傷不能前去殺敵,但府的公文還是要理的。”
“去罷。”蕭長寧籠著袖子笑瞇瞇道,意有所指道,“要對溫指揮使溫些呀。”
聞言,正起的越瑤一個趔趄。
蕭長寧又拖長語調道:“金風玉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哎呀呀,好一段良緣佳話呀”
氣得越瑤在腰間撓了幾把,這才神清氣爽地離去。
越瑤這活寶一走,洗碧宮又一下安靜了下來,像是一汪波瀾不驚的水,倒映著蕭長寧的孤寂。
奇怪,以前獨自在洗碧宮生活了六年,也不曾會過孤獨是何滋味,現今不過與沈玹分離數日,便嘗盡了離別心酸。
午后的正盛,有暮春的頹靡之氣,蕭長寧嘆了一聲,起拿起了那兩罐青金石黛藍料。
稔地鋪紙研墨,畫萬丈山河,一筆筆畫出遠山起伏的廓,淺墨暈開宛轉的河流,黛藍的墨潤了水,一層層暈染在山巒之上,極致的藍和黯淡的青相輝映,一幅旖旎明麗的山河圖躍然紙上。
為了使更富有層次,需要在一層料干了之后再染下一層,如此反復十余次,方能繪一幅。蕭長寧趴在案幾上等墨干,趴著趴著便犯起困來。
自從有了孕后,便總是容易乏嗜睡,每日午后總要小睡一番養神的。打了個哈欠,著眼睛回到間,命阿朱一個時辰后醒喝藥膳,這才了鞋上榻,安心睡去。
窗外的風陣陣,卷起書案上的紙張嘩嘩作響。寧靜深沉的夢境里,蕭長寧仿佛又聞到了沈玹上干凈溫暖的氣息
而另一邊,從宮中出來的越瑤提著兩罐桃花酒,哼著小曲兒回到北鎮司,剛進門,便見站在門口執勤的劉千戶干咳一聲,眼歪斜地給使眼。
越瑤福至心靈,立刻會意,轉就走。
然而已經晚了,后傳來一個悉又清冷的嗓音:“越使。”
越瑤現在一聽見越使三個字就頭皮發麻,也不知這上司哪來如此多的力,每日沒事干就總來北鎮司查崗。但畢竟是借著公務之便強吻過溫陵音的,越瑤心里想逃,腳卻因心虛而釘在原地,背對著溫陵音干笑:“好巧啊,溫大人哈哈哈哈。”
沉穩的腳步聲靠近,接著一柄繡春刀沉沉地在越瑤未傷的那邊肩頭,警告似的拍了拍。后,溫陵音用古井無波的嗓音道:“越使傷勢未愈,不宜飲酒。”
飲酒被管閑事的上司逮住,該如何置之
然而越使自認為是極其聰慧的,很會隨機應變。出一手指,將肩上的繡春刀撥開些許,這才轉過,將酒壇遞到溫陵音面前道:“沒喝酒,這是卑職孝敬給溫大人的,溫大人日夜勞實在是辛苦了。”
聽到孝敬二字,年英俊的溫指揮使眉一擰。
酒壇是用稻草繩串著的,糲
的繩子勒在越瑤的掌心,令指尖微微泛白,像是那時初見的梨花飄雪。溫陵音著的指尖半晌,而后手將酒壇草繩攥自己的手中。
溫陵音的指尖在越瑤掌心劃過,一即分,一個忍不住心弦微,一個卻仍是竅未通,只心痛地著兩壇好久落溫指揮使的魔掌之中,咽了咽口水。
溫陵音的聲音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愉悅:“如此,便多謝了。”
“應該的”越瑤出一個笑來,眼底卻寫滿了不舍。
話說,錦衛有規矩不許私下賄的罷不知溫指揮使公然拿走兩壇好酒,算不算得上賄呢
但這個念頭僅在越瑤腦中過了一遍,轉瞬就煙消云散。溫陵音活得太端正清高了,一舉一都像是心設計好似的不逾矩,自制力強到可怕,偶爾出貪婪的小子,倒也比他冷冰冰的模樣要可得多。
如此想著,越瑤心里的那點不舍也沒有了,覺得那兩壇酒送得值。
越瑤跟上溫陵音的腳步,竭力讓自己的樣子看起來可靠些,問道:“溫大人,北狄細作的事,可有眉目了”
溫陵音嗯了一聲,“那些人都是北狄死士,一旦發現危機,便會服毒自盡。”
越瑤同仇敵愾道:“那大人豈不是又白忙一場了”
“有一個活口,但被東廠捷足先登。”溫陵音出了北鎮司的大門,立即有下屬牽來了他的駿馬。溫陵音并沒有立刻上馬離開,而是站在階前,披,提著酒壇道,“接下來,就看東廠能不能審訊出有用的線索。”
越瑤點點頭。雖然東廠和錦衛一向不和,但現在是非常時期,沒必要去較個高下。
春風襲來,袂翻飛,越瑤敏覺地發現了溫陵音深的袖口有幾點深的印記,不由擔心道:“溫大人,你傷了”
溫陵音順著的視線看去,袖口上果然有幾滴暗紅。方才去城中稽查回來,先是與那群頭的細作了手,半路又殺出一隊東廠番子,將現場唯一活著的細作劫走了。酣戰一場,裳上不知何時沾了漬。
“府中有藥,屬下給您包扎”
越瑤拉起溫陵音的手,溫陵音卻是一怔,而后下意識地后退一步躲開了,和在樂坊強吻之后的反應如出一轍,說不出是厭惡還是慌。
“不是我的。”
越瑤愣了一會兒,沒有毫被拒絕的尷尬,反而饒有興致地風流一笑,“放心啦溫大人,這次屬下絕不會再來。那日樂坊之中實屬迫不得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走了。”溫陵音擰眉打斷,幾乎是有些急促地翻上馬,將酒壇抱在懷中,單手執著馬韁繩,雙一夾馬腹,揚長而去。
“唉。”越瑤有些惆悵地倚在北鎮司階前的石旁,嘆了聲,“忽冷忽熱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蕭長寧睡得不穩,夢里總覺得自己抱著一只大火爐,熱得慌。
渾渾噩噩地醒來,睜開眼一看,正對上一雙深邃狹長的眼睛,那雙眼睛里倒映著怔愣的模樣。
蕭長寧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手過那雙凌厲的眼睛,用睡后慵懶綿的聲音小聲道:“本宮不是在做夢罷”
翠的紗帳微微晃,線朦朧而溫馨。
沈玹摘了帽,亦沒有穿袍,只披著單薄的中,膛微微敞開,上有沐浴過后的清爽氣息。他抓住蕭長寧的手包在掌心,將的子拉得更近些,吻著的臉頰道:“如果是夢,那定是夢。”
他炙熱的和微的呼吸都是如此真實,蕭長寧覺自己一個期待已久的夙愿終于達似的,見到日思夜想的人,反而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
記得自己還在生沈玹的氣,但見到他眼底有疲的模樣,卻又不忍再生氣。
“怎麼不同我說話嗯”沈玹的手在蕭長寧腰線游移,帶著顯而易見的求,與鼻尖對著鼻尖輕蹭。
蕭長寧悶悶道:“你總是悄悄地來,悄悄地走,哪里用得著同我說話。”
沈玹知道他上次不辭而別,蕭長寧醒來后一定生氣了,便含著的耳垂輕吮,如愿以償地聽到了敏的輕哼聲。
“桌上的畫,我見著了。”沈玹在耳畔低語,“青金石的很適合你。”
那千金難買的料,也不知花了沈玹多心思,想到此,蕭長寧的氣消了不,只道:“回頭畫好之后便送給你,左右是你買的料。”
“好,”沈玹說,“你送什麼我都喜歡。”
沈玹已經許久不曾在面前自稱過本督了,而是以你、我稱之,似乎隨著兩人關系的深,不服管教的野心甘愿地收斂爪牙,匍匐在的裾之下。
蕭長寧更用力地環住沈玹的腰,將臉埋在他膛,問道:“你的事,解決了嗎”
沈玹沉了片刻,方用低沉好聽的嗓音道:“有了眉目。我來看看你。”
那應該還沒結束,下次見面可能又是十天半月之后。蕭長寧有些失落,輕聲說:“聽越瑤說,廠衛之中有賊通敵,你們折了不人馬”
“是折損了一些,不過抓捕到的細作已經招供。”那名北狄細作還未來得及服毒,便被沈玹利落地卸了下,敲了牙齒,便是連咬舌自盡也做不到了,這才抓到活口。
“是誰”蕭長寧有些張。生怕從沈玹中知道某個自己悉的名字。
沈玹并未瞞,只道:“霍騭。”
萬萬沒想到是他蕭長寧訝然道:“霍騭不是已經死了麼”
沈玹道:“霍騭的確已死,不過他在宮營救廢太后之前便做了兩手準備。”
錦衛曾經在祭祖之時攻破過東廠,對東廠格局十分了解,且霍騭本人又曾擔任錦衛指揮使一職,對錦衛的人員布防乃至朝中重臣的家宅俱是一清二楚。他料到營救梁氏此行兇險,便昧著良心通敵叛國,將京師布防拱手相讓,乞求獲得北狄人的支持,推翻基未穩的小皇帝,將他的人送上金鑾大殿的龍椅
然而霍騭的計劃還未完全實現,便死在了自己一心想要營救的梁氏手中,一箭穿。
霍騭已死,北狄人卻不甘心就此放棄中原這塊,他們得到京師布防圖,輕而易舉地潛了進來。蠻夷之族兵力不足,只能靠暗殺取勝,所以才有了朝臣接連遇刺之事,鬧得京師人心惶惶,險些不攻自破。
“真是魂不散。”蕭長寧道,“若不是霍騭和梁氏作,我們如今也該是太平盛世日。”
“甘寺的蕭萬安逃走了。”
沈玹的聲音冷了幾分,又拋出一樁駭人聽聞的事件,“甘寺監管的老尼姑和侍衛一夜之間全被滅口,靠一人之力是做不到的,興許北狄人侵京師也有的一份功勞。”
蕭萬安和霍騭都是瘋了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蕭長寧擰眉道:“在佛門重地造下殺孽,是要遭天譴的。”
說著,抬首著沈玹道:“所以,這些就是你將我丟在洗碧宮一走了之的理由”
沈玹不說話,只是用力地親吻。
蕭長寧卻不吃這一招了,手抵在他結實的膛上,憤憤道:“有什麼不能攤開和我說的,非要藏著掖著你以為這是為我好麼,可我不喜歡這樣。”
“長寧,我很想你。”沈玹在耳畔啞聲道,“可我的腳步不能因為思念你而停留,在戰場上,我必須是無堅不摧所向披靡的沈提督,你可明白”
沈玹極說纏綿骨的話,所以才會顯得彌足珍貴。蕭長寧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心一,抵在他口的手不自覺地垂了下來,被沈玹趁虛而,撈懷中來了個深吻。
“等等”半晌,蕭長寧紅著臉,息道,“你傷了嗎”
“沒有。”沈玹眸深沉,嗓音沙啞。
“我不信,你沐浴過了,是不是為了掩蓋腥味”蕭長寧有些急切地從他懷里掙開,“你下裳給我看看。”
下午的慵懶,連線都變得曖昧,點亮空中浮的塵埃。沈玹輕笑一聲,挲著的臉頰道:“我怕這裳下來,就穿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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