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堪笑了笑,道:“昨夜我已做下這震驚天下的大事,陛下待如何置我?”
朱厚照沉默半晌,反問道:“你覺得我該如何置?”
秦堪淡淡地道:“你重登皇位,然後殺了我和葉近泉,以平息昨夜京師之,平複京師朝臣軍民人心……”
朱厚照有些奇怪地盯著他:“你甘心被我殺了?”
秦堪毫不猶豫道:“當然不甘心,所以我出宮後打算馬上收拾細帶上家小逃命,相信陛下很快就能發現,我不僅治國的本事強,逃命的本事也不小……”
朱厚照愕然瞪著他半晌,終於翻了個白眼,道:“好吧,欽犯秦堪在逃,家眷不知所蹤,留下這個爛攤子我該如何置?”
“圈偽帝朱厚熜,裁撤司禮監,收回批紅權,擴充閣員至二十人,凡國事以投票席位表決,而閣人選則以吏部和都察院每年對員的考績評分為主,錦衛則負責暗中搜集這位閣人選為施政的每一個細節,從聲到功績,事無巨細皆列評選標準,一明一暗相輔相,缺一不可。加大都察院對地方府的監督力度,並裁撤東廠,收回錦衛緝拿審問刑訊等諸權,錦衛隻偵緝和網羅報之權,它獨立於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三法司之外,並於錦衛另設司局,專職監督各地方府之責,凡貪墨,欺民等諸多不法事,皆上報閣和都察院……”
說著說著,秦堪忽然住了口,神有些猶豫,他想說,或許,天下並不需要皇帝,或者皇帝只是個擺設,比如五百年後的君主立憲製,如今大明的閣,都察院,指揮使司三權分立,諸衙各施其職,已然有了君主立憲的雛形,稍作修改便是一套且穩定的政治制度。
了皇帝和司禮監的攪和,再充分擴大三方的權力,使之互相監督製約平衡,然後在這套平衡的制度下推行強國之策,鼓勵農桑,商業和軍事發明,以巨利為餌鼓勵商人航海,雇傭國流民造船出海,開拓海外民地,掠奪海外產,販賣後雇傭更多的流民,購買更多的火,用來征服更多的海外土地……來往之間形一個巨大的良循環,從而達到富民的目的,民富則學興,學興則明理,明理則引人思索,或許在有生之年,秦堪便能看到一個名“民主”的東西在世人心中悄然萌芽,生長……
然而在這個生平僅有的皇帝朋友面前,秦堪埋在心裡的這番話終究沒忍心說出口。
秦堪一邊說,朱厚照一邊不停點頭,最後忽然又笑了:“你看,咱們又跟從前一樣,你出主意,我隻管點頭。”
秦堪也笑了:“對,咱們有了共識便施行,朝中誰不答應咱們便想個壞主意狠狠坑他一回,有的人被咱們活活坑死,有的人被坑得丟流放,還有的被坑得啞吃黃連出不得聲……”
朱厚照大笑,笑得眼淚長流,語聲漸漸帶了幾許抖:“十多年了,咱們都怎麼了?”
秦堪也流下淚來,躺在地毯上看著殿頂金漆描繪的祥雲瑞,哽咽道:“或許。我們在長大,我們在變老,我們……走著走著,走散了。”
*
正德十四年十月廿八。遼東邊軍攻佔京師後的第三日。
朝臣們耐心等了兩日。皇宮裡終於傳出了朱厚照親筆所書的聖旨,聖旨的容卻頗為驚世駭俗。令朝臣目瞪口呆。
其一,寧國公秦堪和遼東總督葉近泉奉旨發遼東邊軍攻佔京師,奪回正德皇位,實有從龍之功。遂晉寧國公秦堪為遼郡王,封地遼東遼府,原遼王朱寵涭改封贛王,封地改封江西南昌。遼東總督葉近泉加左柱國兼太子保,京師外城及皇宮戍衛值守由遼東邊軍接防,原十二團營殘余近十萬將士整肅之後開赴遼東,與原遼東邊軍編制打對調。升遼衛參將宋傑為遼東都司總兵,權督遼東兵事。
其二,朱厚照正式下詔退位,並頒下傳位詔書。興王朱厚熜敦德慧,宜承大寶,著朱厚熜太廟祭祖,追尊弘治先帝為父後可即皇帝位,年號“嘉靖”。
其三,鑒因朱厚熜年,諸事置欠缺妥當,遂由遼郡王秦堪代為監國輔政,閣,六部諸司凡國事朝政可由遼郡王定奪,收司禮監批紅權,權歸於遼郡王。
其四,削代王,岷王,襄王等三位藩王之爵,廢為庶民,著錦衛鎖拿圈京師,並嚴正警告諸王,京師皇權替之時,諸王不得妄,更不得擅封地刀兵,違者以謀逆論。
其五,大明歷代皇帝必須由朱氏承襲,外姓敢有稱帝者,天下共誅之。
…………
…………
朱厚照留下了這五道令天下人目瞪口呆的聖旨後,飄然離開皇宮,從此不知所蹤,朝臣們縱然反對亦沒了對手,隻好著鼻子當作先帝詔,無奈地認同了這五道聖旨。
嘉靖皇帝朱厚熜這次終於合理合法地登上了皇位,然而他對當皇帝的熱已完全冷卻,召集群臣要求禪位,請朝中諸臣再從朱氏藩王中另選賢明之人任皇帝,朝臣未及廷議,卻被遼郡王秦堪一句話強勢否決,朱厚熜含淚屈從,於是充分繼承了朱厚照的德行,從此只在后宮玩樂,寵幸嬪妃婢,遛狗鬥熬鷹無所不能,哪怕數年之後早已年,朝臣百般請求朱厚熜親政,朱厚熜仍死活不答應,國中凡大小外諸事悉數托於遼郡王秦堪,登基稱帝四十余年不上朝不問政事,以此驚世駭俗的記錄堂堂正正打敗了朱厚照,毫無爭議地榮登大明歷代昏君榜首。
秦堪奉旨監國輔政後,第二年尋機罷免閣大學士梁儲,蔣冕,裁撤馬監,騰驤四衛和東西二廠,另設上羽林六衛,由遼東邊軍執掌宮,原司禮監掌印張永,東廠廠督戴義及曾經寵極一時的八虎谷大用,魏彬,羅祥等賜以金銀後準予告老,將楊一清,嚴嵩補為閣大學士,從此秦堪,楊廷和,楊一清,嚴嵩四人合力撐起大明朝政,權柄之重,位極歷代人臣之上,幾與皇帝並驅。
有了權力,掃除了障礙,秦堪終於放開手腳,開始大展抱負。
曾經權勢滔天的司禮監自張永告老後,秦堪遲遲未任新掌印人選,宮諸太監結攀附仍不得其果,終於窺得天意,徹底死心,嘉靖五年九月,盛極大明百年的司禮監經朝臣廷議後正式裁撤,同年,各地方府新設史臺衙門,獨立於地方府三司之外,專司監督製約三司之責,史臺隻對閣負責,由都察院監察史和錦衛調員充任,互為監督。
嘉靖元年夏,遼郡王秦堪力排眾議,將閣大學士人數增補為五人,第三年,再增為八人,為將來的君主立憲埋下了伏筆。
嘉靖三年,天津東港第一艘五千料大寶船下海首航,浙江巨賈張盛春以萬金買下此船,遼郡王秦堪代皇帝下旨嘉勉,並賜五百門最新式佛朗機火炮及鳥銃,奔天雷,水龍王等火若乾。張盛春激涕零,同年遂組織雇傭商隊萬人出海另辟新航道,嘉靖四年八月,張盛春商隊發現非洲好角。商隊萬人登陸。與當地土著發生爭執,張盛春朝土著開了第一槍。大明的民戰爭拉開序幕。
嘉靖七年秋,京師悄然流傳著一個傳聞,言稱遼郡王當年誅除遼東總兵李杲後,為防自家祖墳也被仇敵如法炮製。遂派心腹親信丁順將秦氏祖墳遷移它地,當時丁順請了風水堪輿大師掐算了吉時良辰之後,卻誤打誤撞將秦家列祖先人埋在一聚風藏氣之地,其勢騰天地,其位丙艮,巽辛,兌丁相映相薦。正是極貴至尊之風水寶地,簡單的說,丁順鬼使神差給秦氏先祖選了一龍脈,遼郡王命裡合當有九五之命格。貴不可言。
傳聞傳了十來天,京師朝臣人心惶惶,遼郡王大怒,下令察緝,將傳出流言的某個京師地閑漢杖斃於京師西城菜市口,傳聞遂息。
嘉靖七年冬,北方連降大雪,蒙古韃靼部凍死牛羊無數,遂不得不舉兵再犯大明邊鎮搶掠,遼郡王代天子巡視九邊,調宣府,大同,遼東等邊鎮將士,合兵一共計十二萬,將犯邊的韃靼部擊潰,開春化凍後,遼郡王挾大勝余威,親率大軍北征草原,黃金家族首領伯猛可時已垂垂老邁,不得不聚二十余部落十萬蒙古大軍與明軍決戰於歸化,雲川,此戰明軍用十萬民夫運送糧草軍械及五百余門新式佛朗機火炮,並輔以神機營攜新式發式鳥銃一萬人,歸化城外,神機營列陣,五百門火炮齊,決戰之始便給予韃靼部重創,終現大明火之威。
此戰共殲敵近七萬,傷者二萬,韃靼大小二十余部落青壯盡付斯役,軍中伯猛可被火炮命中腹部,被炸得四分五裂,當場斃命,輝煌數百年的黃金家族徹底湮滅於歷史塵埃之中,此戰過後,韃靼部盡數西遷,明軍趁機吞並原韃靼部所在的牧場草原,國境線一直延,直與羅剎國接壤,禍害大明一百多年的北元蒙古終於轟然傾塌,從此不振。
嘉靖八年夏,遼郡王某日王府設宴,赴宴者皆為郡王好友同僚,席間心腹親信丁順醉酒,酩酊之時不知從何取出一件明黃龍袍,強自披在遼郡王上,跪呼萬歲,與宴者莫不大驚,遼郡王然大怒,杖責丁順二十,並罷其職,流放廣西南寧府,兩年後召回,竟升任錦衛指揮使,嘉靖十二年,再賜丁順遠侯,世襲罔替,丁氏一門從此富貴百年不衰,余者如李二,常,牟斌等親信,數年後皆有賜爵。
有此一例,無論丁順先貶後升的背後其意若何,秦堪的邊人從此不敢再提稱帝一事。
*
十五年後,山西名勝汾杏花村。
一家名“臨閣”的酒樓坐落在杏花村外要道的大路邊,三層的酒樓現於路邊紅翠相間的春意間,令無數往來尋詩遊玩的人墨客心神向往,紛遝而至,尤其到了清明時節,得了那首膾炙人口的名句“清明時節雨紛紛”之故,酒樓的生意更是興隆無比。
名聲響亮了,酒樓的掌櫃也漸漸在當地小有名氣,傳說酒樓的掌櫃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姓朱名壽,十五年前舉家落籍於杏花村,為人和藹,樂善好施,整天堆著一臉和氣生財的笑容,任誰指著鼻子大罵也不生氣,不過後來有細心的人發現,自酒樓開張以來,指著鼻子罵掌櫃的酒客出了酒樓後莫名其妙失蹤了,過不了一兩日,失蹤之人的頭顱竟高掛在當地府的城樓上,謂之曰“朝廷通緝日久的強梁匪盜”,有苦主的家眷不服氣擂鼓喊冤,誰知府竟不知被誰人控,問都不問便毫不留將案子駁回,不予理會。
久而久之,來往的酒客們終於察覺這家臨閣酒樓掌櫃的厲害之,可謂手眼通天之輩,於是漸漸的,來此喝酒的酒客也越來越規矩,對那位整天笑呵呵的朱掌櫃更是充滿了敬畏。不管什麼人在酒樓裡喝得多醉,也都保持著最後一理智,撒酒瘋也好,罵人打架也好。終歸必須出了酒樓大門再說。這個不文的規矩一如臨閣裡那一壇壇獨特而醉人心脾的杏花酒一般,一傳便是許多年。再也沒人犯過,比大明律還堅。
然而,世人定下的規矩就是為了被人打破的。
每年的清明時節,總有一個人。或者說一家人毫不顧這條規矩,一進門便罵罵咧咧不休,一向和善的朱掌櫃見了這人也頓時變了臉,二人就站在門口互相指著鼻子罵開了,罵了許久後又哈哈大笑,互相拍著肩膀進了酒樓的雅間,喝得酩酊大醉。大哭大鬧不休,足足醉了三日後,這家人再啟程告辭,年年如此。從未失約。
今年離清明節還有兩天,這家人又來了。
清晨時分,三輛藍頂黑蓬馬車從遠悠悠駛來,車夫一聲吆喝,馬車停在臨閣門口,隨車兩側的兩排侍衛在門口雁形散開,神戒備地盯著來往出酒樓的酒客們,嚇得人們紛紛驚畏退避。
三輛馬車上很快走出一男六,男子中年相貌,白淨黑須,俊朗的外表著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而六位子雖是婦人打扮,卻個個生得花容月貌,宛若剛出閣的一般年輕麗,其中兩位子竟生得一模一樣,顯然是雙生子。
男子下車後便大步進酒樓,仰頭環視一圈後,大聲嚷開來。
“有氣兒的沒?貴客臨門,連個迎門的夥計都沒有,掌櫃你還想做生意麼?信不信我人砸了你這破店!”
砸店是大事,有背景有後臺的朱掌櫃怎能不親眼見證何方妖孽作死?於是很快從致的山水屏風後閃出,這人四十多歲年紀,穿著一普通的布灰短衫,頭戴灰方頭璞巾,頜下二寸長黑須迎風飄拂,看似一副仙風道骨的表象,兩隻眼珠卻機靈勁兒十足的轉溜,顯見此人跳,極不老實。
待到朱掌櫃認出來人,而且見過此人後眾多貌子後,頓時臉一板,氣道:“又是你!又是你!每年大老遠跑來蹭我的酒喝,來就來吧,還把這麼多老婆也帶來,你想活活吃窮我麼?”
男子喃喃自語:“這麼差的態度,竟每日賓客盈門座無虛席,杏花村的酒客莫非都是瞎子麼?”
屏風後又閃出一道婀娜的影,見到男子後呆了一下,接著盈盈一福,見自己的相公和他互相對視,彼此毫不示弱像兩隻鬥,子抿輕笑不語。
朱掌櫃卻急忙高聲道:“娘子快看,這個不專娶了四個老婆外加兩個丫鬟的冠禽又來了!”
子卻不理他,轉過頭看見六,不由驚喜地上前牽住了們的手,笑道:“姐姐,你們終於來了,等了你們好久呢。”
六中為首的子朝那二人撇了撇,道:“又是這一出,每年都是這一出,也不膩得慌……”
“姐姐莫理他們,其實我家相公前日就開始讓夥計們打掃廂房,還存下了十壇陳年好酒,就等王爺來喝呢……”
原來攜家帶口的來杏花村的男子正是遼郡王秦堪,而臨閣酒樓的掌櫃,自然便是失蹤後又出現,最後又失蹤,玩快閃玩得不亦樂乎的正德皇帝朱厚照,至於酒樓的老板娘是朱厚照最的人劉良,秦堪帶來的六自是杜嫣,唐子禾,金柳,塔娜和憐月憐星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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