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這話說出來,劉氏跟蘇婆子都怔了怔,定興縣這邊兒倒是一向有認乾親的習俗,有那生下來八字和父母相剋,亦或是三災九病不斷的孩子,家裏頭就會給認一門乾親,多是廟裏的姑子,也有富貴人家,是為了借一下人家的運道。
姑子倒是容易,多添些香油錢也就是了,只這富貴人家輕易不樂意給人當乾親,自家的富貴都守不過來了,哪還有借給旁人的道理,因此趙氏這一說,兩人都頗意外。
杜卿有些楞,從心裏不想採薇了他妹妹,這個念頭怎麼冒出來的,什麼緣由,他自己也不知,就是知道不喜歡。
採薇目閃了閃,發現趙氏的眼風有意無意的掃過杜卿,笑瞇瞇的對劉氏道:「弟妹可不能駁了,來的時候,跟我們家老爺都立了軍令狀,採薇這干閨,勢必要認回去的。」
採薇心裏轉了幾轉,忽然就明白了趙氏的心思,想來是自己在杜府住的那幾日,跟杜卿過於親近,令這位心高的趙氏產生了危機,怕兒子沒長眼,瞧上自己,將來來個非卿不娶,就麻煩了。
雖說這些現如今都是沒影兒的事兒,可未雨綢繆總錯不了說起來可笑,跟杜卿才多大,就是杜卿也才十三,十三的孩子能有什麼心思,再說,即便他將來沒長眼看上自己,非卿不娶,難道就得嫁嗎,這輩子可不想嫁人的,尤其杜卿上有嚴母寄予厚,這樣的男人誰嫁了誰罪,沒那麼想不開。
採薇這番猜測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兒子是自己生的,趙氏沒個不知道的理兒,這個兒子打落生就帶著福運,當初杜府上頭還有個太夫人,太夫人下面還有老爺的原配大夫人,一個丫頭出的妾,在府里沒遭慢待。
好在老爺這麼多年膝下沒得個一子半,進門沒多久肚子裏就有了,太夫人即便瞧不上,可肚子裏杜家的骨金貴,連帶的對,也有了些好臉,雖說見到採薇喜歡,可那時候,日夜燒香就盼著肚子裏是個男丁,大約的虔誠了神佛,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果就生了卿。
卿出生沒多久,大夫人就病死了,老爺把扶正不上一年,太夫人也去了,才算真正熬出頭,因此對這個兒子悉心教導寄予厚,尤其他的親事,誓要娶上一門能宗耀祖的才和心意。
孩兒心模樣好的不,可趙氏更看重家世,採薇模樣兒好,心靈,可出太過不去,現在說什麼都早呢,即便將來爹的生意做大了,也不過是個商家之,與卿的前途沒有毫助益,若是娶進來當個妾倒,只不過這丫頭也瞧出來了,是個有大主意的,若是轄制住卿,豈不弄的妻妾相悖,家宅不寧。
雖如今說這些尚早,可人無遠慮必有進憂,以往的經驗教訓告訴趙氏,事事都要計算在前面,才能保得此生無虞,尤其看兒子不經意顯出的樣子,趙氏更覺得,自己這檔子事做的對,勢必要做了才。
在底下用手杵了杵娘,娘知意,笑著幫腔:「可是採薇這丫頭,我瞧著也喜歡的什麼似的,就盼著也能有這麼個孫兒,可趙鵬媳婦兒的肚子不爭氣,進門好幾年了,就生了兩個禿小子,卿這兒更單,連個親兄弟都沒有。」說著,去拉了蘇婆子的手道:「你放心,說是乾親,認下了就跟我自己的孫一樣兒看待。」
話都說到這份上,蘇婆子跟劉氏哪能不依,不想趙氏倒早有準備,這邊劉氏跟蘇婆子剛鬆了口,讓採薇給趙氏娘倆兒磕了頭起來,趙氏的見面禮就送出來了,幾裳料子都是上好的綢緞子,兩盒頭面首飾,一盒金的,一盒銀的,都是時興樣子,還把桃花喚進來對採薇說:「這丫頭在家裏天惦記著服侍你呢,是個忠心認主的丫頭,便帶了來,給你留在邊使喚吧!」
趙氏忙道:「這可不,旁的都收了也就是了,我們家如今這樣的境況哪裏使喚的起丫頭呢。」趙氏娘道:「瞧你說的,什麼境況不境況,這就是給採薇尋個伴兒,又不用給銀子工錢,就吃穿,還能著凍著不。」
桃花也忙跪下給劉氏和蘇婆子磕了頭道:「老夫人,夫人,你們就讓我留下吧!我吃的飯不多,會針線活兒,廚下的活兒,挑水劈柴這些都會幹的。」
蘇婆子和劉氏互看一眼,劉氏扶起嘆道:「既是你不怕苦就留下吧!」桃花這才歡天喜地的立在採薇後,採薇回頭看了看張張,最終沒說出什麼話。
趙氏娘倆在這兒吃了中飯,惦記著府裏頭的事兒,就忙著回去了,臨走,杜卿還帶走了採薇寫了幾月的大字,把到一邊囑咐,若進城就去府里尋他。
馬車去遠了,一眾人才迴轉,採薇帶著桃花進了後面自己的屋子才點著的腦袋道:「桃花,你傻了啊!非得跑這兒跟著我做甚,我不是跟你說過,我不是什麼小姐的嗎,或是,在杜府有人欺負你了?」
桃花搖搖頭:「沒人欺負我,我就想跟著二姑娘。」說著,就挽起袖子開始裏外打掃起來,採薇也拿沒轍。
自此,桃花就留在了蘇家,一開頭,蘇婆子跟劉氏都想著,指定待不長,若是不想待了,仍送回杜府去就是了,哪想到這丫頭真就待住了,而且是個分外勤快的丫頭,跟自己說的差不離,挑水,劈柴,做飯,燒火,針線活兒也很過的去眼兒,不僅採薇屋裏院裏的活兒都幹了,還管著明薇那邊,到了做飯的時候,一準能在廚房看見的影兒,弄的蘇婆子跟劉氏再無話說。
過了重節,最後的秋茶運回來之後,善長就不用再跑南邊了,留下來和大虎流守著鋪子,鋪子裏的夥計除了王寶財,又填了一個新人,是杜卿的隨小廝收的親哥哥年,原是在杜家綢緞莊里打雜的,趙鵬一聽善長說找夥計,就把年派了過來。
年歲數大些,今年都十七了,人不多機靈,可老實憨厚,善長和大虎商量著想把寶財給騰出來,年後跟著跑跑南北,寶財識幾個字,也看得懂賬冊,人又機靈,總在鋪子裏打雜,有點兒屈材料,若是以後跑了,也有個幫手,這貨眼瞅著一趟比一趟多,善長一個人盯不過來。
趁著兩個掌柜的都在,好好盤了盤賬,這一算賬才知道,雖說大批送進京的那些茶葉都是大宗易,可利潤如今卻越發小了。
只因看他們在這上頭賺了大錢,後面跑南北的買賣人都躉這個回來,雖說好壞有差別,可那些茶棚子喝老百姓也沒想著圖什麼好喝,就是為了解,自然越便宜越好,躉茉莉花茶回來的多了,價錢就一落千丈,最後這批秋茶,算了賬才賺了極的利。
那麼大批的茶從南到北,又是車又是船的運到京城,才這點兒利,怎麼想怎麼不上算,善長跟大虎商量著不然就砍了這一項,專心做鋪面得了。
這個鋪面倒是賺了不,三家分出來,都比京城那些貨的利大,兩人盤底細了賬,這晚上善長在大虎家吃了飯,就坐在炕上商量起這事兒。
蘇善長道:「不如咱們把京城的買賣停了,如今咱們剩下的那幾家主顧,都是看著以前的面才要了些茶,我聽說,背地兒都買旁人的茶去了呢,這樣下去,明年說不準就一點銀子也賺不著了,我琢磨著,咱再開個鋪面,反正手裏有些閑錢,如今三家的買賣也不愁貨源,茶葉是盡有的,你說怎樣?」
大虎瞥了眼一邊豎起耳朵聽他們說話的李氏道:「你去趟兒東院把採薇喚來,識文斷字,有見識,有些事兒我要問問。」
李氏忙道:「採薇才多大個孩子,哪知道什麼,大栓也識字啊,我去他來,你有事兒問問他不就了。」
大虎沒好氣的哼了一聲道:「大栓?就他肚子裏那些學問,別跟我在這兒打飢荒,讓你去就趕去。」
李氏被大虎幾句話沖了出去,悻悻的去那邊院裏採薇,李氏心裏就不明白,這兒子近,還是外甥近兒,大虎怎的就分不清了,採薇就是再行,也不過一個丫頭,將來這些生意還不都是大栓的。
李氏最近琢磨了些日子了,大栓不樂意念書,要不就跟著大虎去做生意得了,將來中不了狀元,守著買賣至吃喝不愁。
跟大虎說了幾回,都讓大虎給罵了回來,說婦人之見,頭髮長見識短,他做買賣是不得已,為了混口飯吃,當年家裏是沒錢供他念書,如今有了銀錢,不念書倒想著做買賣,誰聽了不得笑話死,做買賣不過混個吃穿,念書才是宗耀祖的正途。
李氏從哪兒再不敢提,但心卻沒死,兒子不是讀書的材料,非著念書也不是事兒,怎生想個法,讓大虎帶著兒子一塊兒也指點指點兒子,以後這買賣的門路了,也就不怕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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