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薇覺得，跟木頭認真說起來，也沒到什麼程度，兩下里冷一冷，慢慢也就歇了心思，木頭也老大不小了，這邊行不通，難不還非得一顆樹上弔死，就是他想耽擱，他家裏恐也不能由著他，回頭挑一個才貌雙全的大家閨秀，他當皇后的姐姐一下旨，不娶也得娶，還真不信木頭能扛得住。

這古代的男人哪來的什麼癡，環燕瘦任君挑選，自己又算什麼，哪裏值得他一個小公爺死纏爛打的，這事擱誰都得這麼想，可當採薇發現，木頭在後面跟著的時候，採薇又覺得，或許自己真想錯了。

只要一出門，他就在後面不遠跟著，也不上前攔，遠遠的隔著一段距離跟著，走，他走，停，他停，像個跟屁蟲，就這麼跟了整整一個月，眼瞅著進了十一月，這位爺還天天跟著。

採薇就不明白了，他就這麼沒事兒幹嗎，採薇在竹茗軒後面對賬，畢竟還是京城繁華，竹茗軒一個鋪子的利潤，頂的上兗州一府了，想著在城東再開一個，現在人手有，就是沒有合適的鋪面，況且，恆升福的幾家鋪子都開在城東呢，那邊守著皇城近，最是鬧熱繁華的地段。

說起來也是冤家路窄，當年兗州府一戰，算是跟恆升福徹底結下了梁子，如今竹茗軒開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早晚還得上，採薇倒是不怕對方明著來，就怕那個東家想什麼損的招數，不見得能把竹茗軒怎樣了，可也是件麻煩事。

王寶財說，這兩年恆升福的買賣越發不好，仗著是老字號又在京城裏，竟幹些以次充好的營生，老百姓也不是傻子，京城也不止他一家賣茶葉的，上當了一次自然不會再去，久而久之，到了如今就指著原先那些老主顧撐著了，跟快落山的夕一樣，已經了頹勢，而手裏的竹茗軒卻正是好勢頭。

「姑娘，外頭落雪了。」採薇抬起頭來側頭看了看糊著明紙的窗戶，約可見簌簌而落的雪花。

三月眨了眨眼道：「姑娘，那個封公子可還在外頭呢，這大雪的天，怪冷的，他又沒坐轎子馬車的，回頭真凍壞了可怎麼好。」

採薇沒好氣的道：「他又不是木頭樁子，在哪兒就不能了，他是個大活人，冷了不會回家去啊！」

三月張了張，最終沒再說什麼，家姑娘的心是真，這麼一個月了，都心了，過了好半晌兒，採薇模糊看見窗外的地兒都白了，雪過窗紙，明閃閃的，有縷縷寒氣從窗裏鑽進來。

採薇嘆口氣：「你出去看看，若他還在，就讓他進來避一避風雪吧！」採薇的心還是不夠，主要也真怕把木頭凍個好歹的，回頭不好代，畢竟人家是當朝的國舅爺，貴，三月一聽刺溜就跑了出去。

封暮蕭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該跟說什麼，雖然見得面不多，可他心裏清楚，當初他就知道，想娶最難的不是封家，他爺爺征戰沙場數十載，雖立下赫赫戰功，對門第之見卻並不那麼看重，他爺爺應了，他爹娘便應了，故此，封暮蕭直接求了他爺爺。

他爺爺背著他在善緣寺見了採薇，封暮蕭知道，為了這個，採薇定然惱了他，雖只一面，他爺爺就頗喜歡採薇，封暮蕭從來知有多聰慧，可正是因為這份聰慧，他不知道怎樣才能讓點頭嫁他，這件事不是父母之命妁之言就能的，若那樣，說不得兩人便再無機會，。

封暮蕭也想不出別的主意，又想見，去蘇府肯定不，就在門外頭守著，等他出來遠遠的跟著，去哪兒，他就去哪兒。

後的隨從封良輕聲提醒：「爺，落雪了……」封暮蕭點點頭，卻一點回去的意思都沒有，封良不嘆口氣，心話兒這都什麼事啊！他是從小跟在爺邊的，也是一路瞧著爺跟裏頭那位蘇姑娘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爺是個冷清的人，可這麼個冷清的人，遇上裏頭的蘇姑娘卻跟變了個人一樣，憑著自家爺的長相，家世，本事，，什麼人家的姑娘求不到，可偏偏這位蘇姑娘就是個十萬分難纏的。

封良有時候不明白他家爺的，蘇姑娘是生的不差，可比齊整有才的不多了去了，堂堂國公府的小公爺卻在這兒吃閉門羹。

正想著，就見蘇姑娘邊那個三月的丫頭開厚厚的棉門簾走了出來，到了近前蹲行禮道：「我們姑娘請公子避避風雪。」

封暮蕭臉一喜，邁步走了進去，三月引著封暮蕭到了後面，封暮蕭還是頭一回來竹茗軒，後面是一個齊整的小院，三月打起西邊屋裏的門簾，封暮蕭走了進去。

走進去不微微皺眉，屋裏收拾的乾淨，卻有些過於簡陋，外間堂屋擺著八仙桌，兩邊幾把帽椅，牆上掛了一幅竹下品茗圖，除此再無旁的擺設，連個炭盆子都沒點。

三月道：「外屋冷，公子裏屋坐吧！」封暮蕭略遲疑片刻，還是進了裏間，裏間比外面堂屋熱一些，卻也沒見炭盆子熏爐等取暖的件，只盤了火炕，採薇正盤坐在炕上算賬，他進來都沒抬頭。

封暮蕭坐在對面盯著瞧，今兒穿了一件暗紫的儒生袍，頭戴璞頭，仍是一副男裝打扮，卻分外利落好看。

採薇把筆放下抬起頭來道：「你總看著我做什麼？」被這麼直接一問，封暮蕭俊臉微紅，吶吶不言語。

雖記得他不大善言辭，可像今日這樣也沒有過，記得在軍營的時候，問一句，他也能答一句，有時候還能答兩句，而且他都二十四了吧！在現代二十四都不算小了，在古代二十四的男人，說不定兒子都好幾個了。

採薇之所以他進來也是想，他若是問，便直接跟他說明白，可這男人偏偏什麼都不問，就在對面傻坐著，著發獃，採薇著實消不起他這樣的目。

三月上了茶來，封暮蕭吃了一口，終於開口道：「怎的不燃個炭火盆子，冷著自己怎麼好？」三月快的道：「我們姑娘最厭那煙火氣，就是到了冬底下，屋裏也不讓點炭火盆的，這邊宅子裏收拾的匆忙，在冀州府那邊，底下都通了地龍的……」吃了家姑娘一瞪，住了，吐吐舌頭退出去了。

封暮蕭的目落在纖白的小手上，想是寫字寫得冷了，了手，從旁邊拿過一個兔的暖袖，套在手上捂著，捂了一會兒又開始寫字算賬。

馮暮蕭忽然就心滿意足起來，即使不說話，也不看他，可跟在對面這麼坐著，心裏就說不出有多歡喜，靜靜的，只聽得見窗外的落雪聲，伴著寫字的聲音，安穩祥和。

耳朵在門簾的上聽了聽，竟是一點兒聲都沒有，暗暗著急，真是那句話，皇帝不急太監急，你說這木頭可真是塊木頭，好容易登堂室，兩人在一了，還不藉著機會跟姑娘表白表白自己的心意，跟個悶葫蘆一樣一聲不吭，有什麼用。

忽想起杜卿來，比起木頭卻機靈的多了，不過，若是摒除家世，讓家姑娘選，三月知道肯定是木頭，那一年的月夜可還記著呢，再說還有那支紫玉蕭，這麼多年姑娘始終收著，也沒有還的意思，這足以明了了姑娘的心意，可惜好事多磨，弄到現在，姑娘是鐵了心不想嫁進封家的。

第二日，採薇出府的時候，剛坐上車，封暮蕭那個封良的隨從便送過來一個小巧的鎏金手爐，爐蓋上鏤空刻著梅蘭竹，雖是手爐，卻做得相當緻，手爐里置了上好的銀碳，一點煙氣都沒有，捂在手上暖暖的舒服。

蘇府也不是沒有手爐，不止手爐還有腳爐，採薇是是嫌出門帶著麻煩，故此願凍著，採薇微微嘆口氣吩咐一聲：「去竹茗軒。」

馬車還離著老遠，就聽見一陣吵嚷，大冬底下，竹茗軒門口卻圍了里三層外三層的人，三月撥開人群護著採薇走了進去，就見橫在大門口放著一輛平板車，上面裹著棉被躺著一個骨如柴的中年漢子，也不知是死是活，一不的躺著，地上坐著一個頭髮蓬的人，正在那兒捶著地哭喪：「他爹啊！，死的好冤，吃了這樣黑心鋪子裏賣的茶，不知道裏面放了什麼毒藥，怎麼就去了，撇下我們孤兒寡母的，以後可怎生活啊！」

王寶財看見採薇忙過來低聲道：「昨個鋪子快關門的時候，這婦人來買了半斤茶，今兒就推著男人過來，哭鬧著非說咱們鋪子的茶毒死了男人，要告呢。」

採薇略掃了眼四周，貌似瞧見恆升福的夥計在人群中一閃，不暗暗冷笑，這個年都不想讓消停過了，這定是恆升福出的損招，有用沒用的，反正先讓你買賣做不下去。

採薇看了眼地上撒潑的婦人道：「你不是要告，我讓夥計送你過去，你男人當真若是我鋪子裏的茶毒死的，我給你男人償命，可話又說回來，若是到了衙門，仵作驗了，跟我竹茗軒的茶無干係，我就要告你一個訛詐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