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尖碑》
教皇陛下這一睡,就到了早晨。
他一直睡得很深,與其說沉睡,不如說是昏睡。
郁飛塵就那樣站在床前等。日照進來,那雙墨綠的眼睛睜開后,正對上他,像所有昏睡初醒的人一樣,氤氳著一些似有似無的迷茫。
郁飛塵直接道:“安菲。”
他一出聲后,教皇的目徹底清醒了。他從床上起,徑直越過郁飛塵,走向柜。
冷冷聲音響起:“路德維希。”
沒有承認,但是也說不上否認。
郁飛塵沒說什麼。
他承認,對于路德維希到底是不是安菲這件事,自己確實有好奇和探究的心理。
這兩個人同樣冷淡、倨傲,高高在上。但安菲病重,路德維希卻不是。
可以說,這是個摒除了弱點的安菲。這樣一個人如果作為同伴,是極其強大的助力,如果作為對手,那就是巨大的患和威脅。
——而郁飛塵并不能確定,路德維希教皇在這個世界打算扮演一個怎樣的角。
難得地,他會到了一種……通常只在沾的前一秒才會出現的——約的興。
房間燭火燃至尾聲,教皇穿好了華麗厚重的黑金外,走到窗前。
他們一起看向窗外。
此時此刻,窗外所呈現的,是絕對不會在正常的世界里出現的景象。
象牙白的神廟,矗立在高山之巔。
高山的四周,是連綿起伏的山脈、星羅棋布的城鎮、村莊。
可是,這些地方,現在全都在巨大的環形影籠罩下。
他們向最遠方——
昨晚,霧氣朦朧下,郁飛塵以為是群山環抱著神廟。
直到天亮他才看到,遠方,一道巨大的黑高墻在地平線盡頭矗立,環繞整個世界。漆黑的反不出一亮,仿佛散發著無窮無盡的惡意。
往上看,高墻環抱下,天空是個灰白的圓。
路德維希說了一個字。
“井。”
井。
沒錯,這個世界仿佛在一個深不見底的井里。而且不是那種圓柱形的直井,是圓錐狀的。線只從井口照進來,照亮了這座中央高山上的神廟,其它的地方全部在影之中。
走廊傳來響,大家都起了。
早餐依然是沙拉,大家一言不發地吃著,除了路德維希之外,顯然都沒睡好。
在那令人窒息的悶熱和油膩中,誰能睡得好,才是一件怪事。
腳步聲傳來,斗篷老人再次出現。
“復生魔藥的配方,第一條:哭泣蜥蜴之心。”
“找到它,在日暮黃昏之前。”
說罷,他就離開了。
“哭泣蜥蜴之心……”皇念了一遍這個名詞,笑了笑:“確實像個藥材的名字。”
現在,據老人昨天和今天所說的話,要做的事已經很清楚了。
第一,日暮之前找到一個“哭泣蜥蜴之心”的東西。
第二,搜集報,進行推理,找出謀害所謂“圣子”的兇手。
第一個任務的時限是一個白天,第二個則是長期任務,三到五天完。
“分頭行吧。”外貌獷沉的沙狄國王說。
接著,他們都看向教皇和皇——這兩人是昨晚最晚來到的客人,也是角中地位最高的。
短暫的沉默后,路德維希先開口:“我找蜥蜴之心。”
皇笑了笑:“那我去搜集報。”
接著,他們按照座次依次做出選擇。兩位國王、法和修選擇跟著皇在神廟中搜集報。
領主夫婦和學者選擇跟著路德維希去尋找蜥蜴之心。
郁飛塵選擇跟著教皇。白松自然而然和他一起。
其實,比起“尋找哭泣蜥蜴之心”這麼一個讓人云里霧里的任務,在神廟中搜集報顯然是收益更大的選項。一方面穩妥、簡單且不易失敗,另一方面,有助于了解整件事的脈絡。但騎士長和教皇房間的暗門有些不同尋常,雖然還不明白這個世界的規則,但他覺得,有必要做出符合角份的選擇。
兩隊分開。
“那就走吧。”皇說。
“稍等。”路德維希輕聲道。
教皇陛下音好,聲調輕,聽起來本該是溫聲細語,卻不知為何,更像不容置疑的命令。
“明日配方宣布后,兩隊任務調換。”他道。
剎那間,郁飛塵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人果然不是吃虧的格。
皇臉也有剎那的不善,片刻后才勾一笑:“好,公平流。”
說罷,帶人先離開了這里。
餐桌上只剩下他們。
路德維希卻不說話了,他眼睫微垂,似乎有些乏了。
裘娜興致:“現在我們去干什麼?出去搜查嗎?”
既然教皇不說話,那就郁飛塵說,他不喜歡主權被其它人拿走。
“哭泣蜥蜴之心,”他道,“你們怎麼想?”
“這看起來是西幻rpg背景嘛,”裘娜說,“國際慣例,我們應該先去找外面的NPC們打聽,然后就會有一個NPC告訴我們,他聽過這樣一個寶貝的傳說,我們跟著線索去找。”
沒錯,如果這個世界真的像裘娜以為的那樣是個全息游戲,按照游戲任務設計的風格,就該這樣做。
但是,郁飛塵卻知道,這不是游戲,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世界。
而復生魔藥是個上古配方,甚至還需要祭司們翻譯破解。翻譯破解出來的上古名詞,肯定不會是現在已有的寶名字。
因此,他更傾向于,“哭泣蜥蜴之心”就是個直白的陳述。
哭泣著的蜥蜴的心臟,一個典型的黑暗藥材名,混合上蟾蜍眼睛、耗子尾、毒蛇牙齒這類東西,就能變一鍋巫的魔藥。
就聽裘娜說:“如果你們同意,我們現在就去分頭問NPC吧。”
“我不同意,”郁飛塵說,“我認為它是需要我們制作的藥材。應該先去找到一條蜥蜴。”
“我同意騎士長。”一直沒有說話的學者出聲了。
裘娜:“為什麼?”
就見學者從自己的懷里掏出一本厚冊子。
“我的口袋里裝著幾本書,是這個世界的生圖鑒。昨晚,我把這些書讀完了。”
學者說,這本書按地域介紹了各種生,而生活在疑似神廟所在地的“中央心臟之巔”的生中,就有許多種蜥蜴。
不過,都是“噴火蜥蜴”、“寒冰蜥蜴”、“綠長尾蜥蜴”之流,并沒有做“哭泣蜥蜴”的種。
說著,學者打開了蜥蜴所在的幾頁,果然如此。
郁飛塵說:“走吧。”
——去抓蜥蜴。
他們離開這里,先是去問了幾個附近的修士和修。先問有沒有聽說過“哭泣蜥蜴之心”,結果不出所料,所有人都一臉迷茫。
再問附近哪里有蜥蜴,一個修告訴他們,后山的樹林和山澗旁有蜥蜴出沒。
一進后山,裘娜就抖了抖。
“嘶,”抱自己的手臂,“好冷。”
確實,后山植很多,到是藤蔓,還有許多條深溪,一進去,寒意就撲面而來。
郁飛塵看了一眼深深的山谷,和錯的樹影,道:“分頭找,別離太遠。”
想起昨晚關于和影的推理,他又補充了一句:“別去影太多的地方。”
“啊?”裘娜說,“那怎麼找?”
指著地面:“樹林里怎麼可能沒影子嘛。”
就在這時,學者開口:“我覺得沒必要太擔心。”
他指著地平線盡頭那條環繞世界的巨大黑幕,從井口照進來,黑幕在整個世界投下疆域遼闊的影:“這個世界的大多數地方,不都在影里嗎?點蠟燭可能只是神廟的習俗。”
“我就說嘛,”裘娜笑瞇瞇道,說著,還去了白松的頭,“騎士小哥哥昨晚把我嚇了一大跳呢。”
郁飛塵不再和他們糾纏,道:“開始找吧。”
他們分散開來觀察,但沒有分得太開,都在彼此的視線范圍。
寂靜的山林里,除了樹葉的沙沙聲,流水的嘩啦聲,就只有裘娜大聲說話的聲音。
“哎!那里有個尾——又不見了!”
“這里的小魚真好看,頭上還頂著寶石呢,一閃一閃的。”
“說起來,咱們隊帥哥好多呢,我選擇跟著教皇陛下的原因就是小哥哥長得實在太好看了,沒想到騎士長也來了。騎士長,你知道自己多帥嗎?你笑笑唄。”
“我說,你們到底是測玩家還是NPC啊?怎麼都像NPC呢。”
“老公?老公?你人呢?”
裘德在一棵大樹后。
聽著這個人的說笑聲,他心的煩躁不斷翻涌,越來越高——
他和裘娜是在一款全息游戲里認識的,當初裘娜是全服競技排名前三的作高手,極有魅力。他們很快就奔現,,結婚了。
但是,結婚后,裘娜的缺點越來越多,他也越來越難以忍耐。這個人是游戲狂魔,每出一款新游戲都瘋狂練技,日夜通關,毫不照顧他們的現實生活。不僅如此,現實生活里,也是一副游戲人生的態度。沒有任何責任,不溫、不善解人意,更不是個好妻子,能讓興趣的只有一件事,好玩。
——就像現在。
看著眼前的高山、樹藤、溪流,裘德心中的恐慌像奔騰的洪流,他臉蒼白,連手指都在發抖。
這麼真實的世界,這麼真實的細節,這個蠢人怎麼還以為這只是款好玩的游戲?所有人都不說話,只有在那里高興地喚,不覺得很突兀嗎?
而他清醒地知道,一切都變了。這不是游戲,這就是真實的、怪異的世界!
裘德攥了拳頭,一邊往四周看,一邊不住著氣,恨不得從來沒和裘娜認識過。
他的心臟砰砰跳著,忽然一個激靈!
有什麼東西不對。
裘德猛地回頭!
后面,草地青綠,小溪平靜地流淌著,一切都很安靜。
看來只是錯覺,裘德提起來的心臟放下去一半,繼續往前走,搜查著石頭的隙——本沒有蜥蜴的影子。
他翻開下一塊石頭,忽然,一種充滿惡意的冷覺又攫住了他的心臟。
他渾寒豎起,再次往自己后看。
草地,小溪,還是那麼平靜。
裘德了幾口氣,繼續往遠離裘娜的地方走。
一邊走,一邊發瘋一樣想,剛才那兩次到底是怎麼了。
他是個謹慎的人,一邊按照騎士長說的話規避著地面上的影,一邊絞盡腦想著。
到底哪里不對勁?
就在繞過一團樹影的時候,他忽然頓住了腳步,心臟幾乎跳出嚨,恐懼地睜大了眼睛!
我的……影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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