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燕金鑾殿,早朝。
山雨來風滿樓,好似天公也知道今日注定不會太平靜,清晨刮起了風,好似暴雨前兆,天際一片郁,不見半點。
李烜端坐帝位,面沉如水。
“有事早奏,無事便退朝吧。”
話雖是這麼說,可是也沒有一日是無事的。
往日都是大小事務上奏,要請李烜決斷,一場早朝,不得也得一兩個時辰。
不過今日李烜例行公事這樣說了,卻不見滿朝文武任何一人。
“怎麼?今日卻是無事?”
楊宣偏頭看了一眼后,心中有些許疑,昨日那麼大的靜,這些使難道都不準備參上一本?
又看了一眼對面的聶含山,雙眼微閉,仿佛定一般,又好似在等待。
李烜見眾人還不說話,便道:“既然無事,那就退朝吧,快下雨了,朕的子愈發綿,也好回宮休息。”
李烜擺了擺手,侍上前一步,尖銳的聲音還未發出就被一聲沉著打斷。
“臣何文淵,有本上奏。”
李烜微微挑眉,笑道:“既是有本,便呈上來吧。”
侍快步接過何文淵手上的奏本,將之送到李烜手中。
李烜一邊看奏本,一邊聽何文淵的奏言。
“臣吏部侍郎何文淵,據本彈劾聶含山聶大人。”
聶含山睜開眼睛,看了一眼何文淵,好似并不在意。
“聶大人教無方,縱容其在朗朗乾坤之下當場殺人,沖撞圣駕,請陛下治罪。”
楊宣微微松了一口氣,幸好自己讓何文淵也寫了奏本。
李烜將奏本合上,笑問道:“奏本倒是也得不錯,不過何卿讓朕治罪,是治誰的罪?聶卿,還是聶卿的兒?”
何文淵道:“聶小姐既然殺人,按大燕律于京兆衙門審理便可,至于聶大人的罪責,自然有陛下定奪。”
李烜剛要開口,一道渾厚的聲音響徹殿。
“臣史中丞孫弼有本上奏。”
“孫卿請說。”
孫弼朗聲道:“臣進言,彈劾吏部侍郎何文淵何大人。”
孫弼語出驚人,在場眾人無不驚訝。
這算是怎麼回事?
你不彈劾聶含山便罷了,畢竟大家都知道你和聶含山的關系,可是人家何文淵有理有據的,也沒錯,你干嘛莫名其妙的彈劾他啊?
就連李烜也頗意外。
“孫卿要彈劾何卿,理由為何?”
孫弼道:“何大人罪責有三,請陛下聽之。”
“仔細道來。”
“罪其一,污蔑朝廷命,妄圖攀咬。”
何文淵大怒道:“放肆,本何時污蔑了?”
孫弼道:“昨日之事,諸位也有大半是親眼所見的,本就是比武切磋,不過聶小姐失手殺人,就算有驚圣駕,卻也只能說是意外,豈能定罪?更不該牽連到聶師上。”
“聶大人教無方,此乃事實,聶小姐整日流連江湖,毫無大家閨秀的氣質,這難道也是本污蔑嗎?”
聶含山此時哼道:“何大人,小如何,自有聶某教導,這是聶某的家事,難道聶某家事不睦,也要歸何大人管嗎?”
孫弼又道:“罪其二,參本彈劾,無憑無據,比武之事既是意外,那這參本便是驚擾圣聽。”
這就有點強詞奪理了,不過仔細一想,使言,不就是為強詞奪理這四個字而生的嗎?
李烜笑道:“倒也沒有孫卿說的這麼嚴重。”
“罪其三,結黨營私以下犯上,何文淵為吏部侍郎,乃是吏部尚書聶師的直接下屬,平日政事便多有奉違之舉,今日更是行此以下犯上之舉。”
何文淵自然不能讓孫弼自說自話,連忙解釋道:“陛下明鑒,臣這是秉直進言,絕非孫大人說得這樣。”
孫弼哼道:“為下,不遵上命,卻要為此等小事彈劾上,這滿朝堂任何人都可以上本參聶師,卻是你吏部之人參不得。”
張維此時呵呵笑道:“孫大人此言差矣,何侍郎為從二品侍郎,本就有上奏職權,為朝廷命,只要是發現有不對之,皆可據本上奏,豈能因為所奏之人是自己的頂頭上司,便不能秉公直言呢?”
孫弼拱手道:“張閣老說得也差了,何大人雖然有上書的職權,不過何大人所奏容卻無半點與吏部事宜有關,這也是不合規矩的。”
這點就要說明一下了,除了使這一特殊群是專門參人的,其余員雖然也有彈劾的權利,但卻不能手除本部事務以外的事。
比如何文淵,他自然能參聶含山,但是前提是聶含山在吏部事宜上有過錯才行,或者聶含山犯下特殊的罪責才可以。
比如欺君,謀逆之類的。
這是燕太祖李賀立國之時便定下的規矩,不過多年以來,卻是沒多在乎了。
所以即便是聶含山在這件事中真的有罪,那也不到何文淵來彈劾。
孫弼所言何文淵的三總罪責,倒也不是胡攪蠻纏無的放矢。
張維微微一滯,孫弼用這話來堵他,倒是有些啞口無言了。
何文淵聞言拱手拜道:“陛下,臣知罪,請陛下責罰。”
李烜笑道:“罷了罷了,孫卿不說,朕都差點忘了這事了,何卿也是不知者不罪。”
“謝陛下開恩。”
李烜朗聲道:“借何卿這事,也正好警醒諸位,可千萬不要僭越職權。”
眾臣齊聲應道:“臣等謹記。”
楊宣此時出班道:“孫大人說何侍郎僭越職權以下犯上,那本應該有資格彈劾聶大人吧?”
孫弼沉默片刻,拱了拱手道:“自然,楊閣老自便。”
是了,楊宣是閣次輔,不在約束范圍之。
他,誰都可以參。
“陛下,臣就借何尚書的奏本,請陛下定聶大人的罪。”
“罪名為何?”李烜問道。
“罪其一,教無方,縱容其殺人。”楊宣眼神冰冷,牙齒好像磨出了聲音。
李烜疑道:“還有罪二?”
楊宣道:“罪其二,其驚擾圣駕,聶大人當負連坐之罪。”
李康和李旦冷眼看著聶含山,想要看聶含山的反應,卻見聶含山好像并不在乎,仍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罪其三,聶大人居樞院指揮使,總轄軍,臣未曾聽說陛下有調軍的旨意,近日卻發現軍調頻繁,好些個衛所都在頻繁換崗,這私自調軍治罪,還陛下明察。”
軍雖然歸聶含山節制,但是軍令符卻在燕帝李烜本人手中,也就是說在燕都的五萬軍其實是李烜的直接調派的,聶含山只是幫忙管理,并無調軍的軍權,雖然平時都是聶含山在指揮就是了。
前兩者罪名還好,就算落實了也算不得什麼,不過最后一個,便是有些嚴重了。
李烜看向聶含山,問道:“聶卿,可有此事?”
聶含山拱手應道:“陛下明鑒,軍換防本就是正常的,臣不知道怎麼到了楊大人口中就了私自調軍了。”
張維悠悠道:“那李修涯的飛魚衛,聶大人要怎麼解釋?”
聶含山直視張維,問道:“張大人這話,可說得明白些?”
張維笑道:“據李修涯自接掌飛魚衛開始,便只到衛所點過一次卯,除了奉陛下的旨意督建武林大會的擂臺之外,李修涯可是從未手飛魚衛的政務的,眾人都知道李修涯與聶大人關系非凡,若無聶大人的庇佑,他李修涯有這麼大的膽子,竟有了職的膽子?”
李康此時也道:“父皇,兒臣也有話說。”
“說。”
“飛魚衛雖然不是父皇的親軍,卻也軍的節制,若無聶大人的默許,就是給李修涯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請父皇明鑒。”
“聶卿,你可有話說?”
聶含山道:“臣自然有話說。”
楊宣哼道:“難道本與張大人所言,不是事實?”
聶含山拱手道:“陛下,張閣老和楊閣老說的,自然是事實,臣并不想駁斥他們兩人,只是李修涯未曾點卯,實則另有原因。”
楊宣道:“就算聶大人巧舌如簧,本倒要看看,究竟是何等原因,竟然枉顧朝廷律法。”
“張閣老,好大的威啊,枉顧律法這個罪名,李修涯怕是當不起的,不過要治李修涯的罪,不如也請張閣老先將老夫治了罪吧。”
金鑾殿門口,一道蒼老的影漫聲說道。
兩個披甲衛士橫戟將來人攔在門口。
眾人聞聲看去,臉驟變,表各不相一。
侍衛總管快步上前,半跪道:“啟稟陛下,沈老執意要闖金鑾殿,臣...攔不住。”
李烜也不由得起道:“快放沈老進來。”
“是。”
沈賢,終于到了。
衛士撤下,沈賢邁步上前,拱手便拜。
“老夫沈賢,驚擾圣駕,沖撞朝堂,請陛下治罪。”
李烜連忙虛扶道:“沈老快些免禮。”
轉頭吩咐侍道:“快去拿個墊來。”
“多謝陛下。”
李烜重新坐下,笑道:“沈老今日怎麼得空,來著這朝堂之上?”
沈賢笑道:“倒也沒什麼大事,就是聽說有人尋了些細枝末節,便要給人定罪,老夫就是來領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