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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脈香》 第四十章

摘星樓中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閉目凝神的鵝黃上。他們皆是十分好奇,也不知崔氏是否當真能夠與鬼神對話。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摘星樓中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崔沁不地看了眼,心中哼了聲,今日只要崔錦失敗了,在眾目睽睽之下,便是裝神弄鬼最好的人證,會被世人所不恥的!

就在此時,崔錦驀然睜開了眼!

如炬地看向崔沁,讓崔沁心中冷不丁的打了個寒沒想到睜開眼后的崔錦會跟變了個人似的,目冷冽,那般直勾勾地看著,彷彿在說,你打的主意我都看穿了。

下心底的寒意。

「嗯?堂姐?鬼神與你說了什麼?」

佯作一副好奇的模樣,當一個天真無邪的

崔錦淡淡地道:「堂妹十歲那年半夜尿床了吧,隨後將茶水潑到了被褥上,還對外謊稱是侍婢的錯。若我沒有說錯的話,此事恐怕連你的侍婢也不知,天大地大隻有你自己一人才知道。」

眾人的目嗖嗖嗖地向了崔沁。

只見崔沁一張臉憋得通紅!

邊的侍婢則睜大了眼睛,似乎在為之驚詫。

「你……你胡說!」

崔錦不不慢地道:「我有沒有胡說,堂妹你自己知曉。只是……」收起漫不經心的模樣,眼神銳利而嚴肅。

「堂妹瞞天瞞地,可是你敢欺瞞鬼神嗎?」

此話一出,周遭的人都不由倒吸了一口氣。

時下以鬼神為尊,可以瞞天瞞地,又怎能欺瞞鬼神!欺瞞鬼神者,是會永不超生的!眾人的目由憐惜變為指責,儘管崔沁還沒有承認,可現在藐視鬼神的態度激起了眾怒。

崔沁哪裏會想到會跟自己的預料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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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現在眾人指責的目應該落在崔錦上的,可是卻在巧妙的三言兩語之下扭轉了矛頭!崔沁此刻氣得腦袋都快冒煙了。

似乎想說些什麼,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們的目是那麼的可怕!彷彿只要說錯半句,他們便會不顧尊卑,唾沫能將淹死!

崔沁咬咬牙,帶著紅柳離開了摘星樓。

.

崔沁的離去無疑是證明了的心虛。

眾人看崔錦的目變得不一樣了。

然而,此時的崔錦卻半點高興的模樣也沒有。只見輕聲嘆息,滿面愁緒。亭亭玉立的染了愁思,登時讓人憐惜不已。

有人忍不住問道:「姑娘為何而愁?為何而嘆?」

「來之前,我曾遇見一個巫師。巫師與我投緣,遂與我多說了幾句。起初我還不明巫師話中為何意,直到今日……」頓了頓,眼神似有悟,只聽喃喃道:「本是同生,相煎何太急……」

說罷,揚長而去。

一想起剛剛所說的話,尤其是最後一句低喃,眾人聽明白了的意思。

「……竟是如此。」

「本是同生,相煎何太急,崔家的三姑娘欺負樊城崔氏,實在不應該呀……」

而此時,有人驚呼:「崔氏竟將首飾與金留了下來。」

眾人仔細一看,桌案上果真留有崔沁方才出來的飾與錢袋,單單是飾加起來便值有數十金,然,崔氏卻不為所

有人欽佩地道:「區區一子,竟能視錢財如糞土。如此淡泊,實在難得。」

眾人紛紛附和。

.

崔錦上了馬車。

阿欣頗為不解。一想到崔家三姑娘摘下來的首飾,就心疼得很。小聲地道:「大姑娘,我們府里不是缺錢麼?崔家三姑娘的首飾能當好幾十金呢,方才奴婢拈了拈錢袋,加起來興許有百來金,足夠我們府里開支小半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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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錦笑道:「放長線方能釣大魚,這些只是小錢。」

阿欣似懂非懂的。

阿宇心中亦有疑,只是他不敢像阿欣那般直接地問出。許是曉得阿宇心中所想,崔錦問:「你想問什麼?」

阿宇的臉微紅。

他重重一咳,問道:「大姑娘為何要說是你遇到了巫師?倘若能讓周圍的人相信大姑娘能跟鬼神說話,以後城的人想必會更加尊重姑娘吧。」

阿宇還有一句話沒有說。

倘若由此傳了出去,定也會引得燕城裏頭貴人的注意。城雖好,但始終不是都城。而燕城方是真真正正的天子腳下。

崔錦說道:「阿宇,做事必定要看的長遠。」

阿宇先是一愣,隨後立馬明白了。

大姑娘這是在教導他!

他眼神微亮,豎耳傾聽。

崔錦見狀,便知他已明白的意思。滿意地頷首,繼續道:「踏出第一步時,便要想好後果,以及想好後幾步的走法,以及你踏出的這一步會為你帶來什麼,好的與壞的,通通都要想好。如此方能揚長避短。」

阿宇微怔。

他旋即便想明白了。

「大姑娘是擔心會惹來麻煩?」

崔錦眼有讚賞之意,頷首。孺子可教也,阿宇果真是個可塑之才。當初留下他,是正確的選擇。此回在摘星樓,相信不久之後便會傳得整個城皆知。

只是倘若以能與鬼神對話而廣泛流傳,必然會引得巫師的注意。

阿爹說過,如今天子信巫。而巫師家族的人斷不會允許有其他人搶奪他們的名聲,到時候興許會惹來殺之禍。且巫子為謝五郎,不願意與他再有瓜葛。

是以,選擇了將矛頭推到了崔沁上。

.

不到小半月,摘星樓那一日之事傳遍了城。同時的,也傳到了方氏的耳中。方氏不由大驚,連忙喚來崔沁,仔細詢問之下,方知道了那一日之事。

崔沁撅道:「阿娘!那鄉下來的野丫頭欺負沁兒!」

道:「阿娘阿娘,你幫沁兒出氣。」以往只要了,阿娘必定會哄的,還會替出主意,讓出了心底的悶氣。

然而這一回,方氏的眉頭蹙。

「沁兒,你闖禍了。」

方氏的神前所未有的嚴肅。

崔沁睜大眼睛,還是不明所以。方氏嘆道:「崔錦這丫頭指責你不敬鬼神,之後又指責不念親,好都由撈著了,壞只能由你承擔。倘若你不再做些什麼,以後這樣的惡名就要跟隨你一生了,到時候又有哪一戶好人家願意要你?」

崔沁一聽,面轉白。

徹徹底底的愣住了,完全沒有想到後果會這般嚴重。嚇得有些懵了,裏只會說:「都……都是野丫頭不好!」

方氏眸微深。

倒是小看崔錦這丫頭了,竟憑三言兩語就將自己的兒推到風尖浪口上。

崔沁抓著方氏的手,著急地道:「阿娘,沁兒要怎麼辦?」

方氏安道:「為今之計,便只有先打破傳聞。從今日起,你每日去廟裏拜鬼神,無論風雨,」頓了下,方氏又說道:「每逢十五,歐家的姑娘都要辦茶話會。這個月的十五辦茶話會的時候,你將崔錦那丫頭介紹給一眾貴認識。」

崔沁瞪大雙眼。

「阿娘,我不要!我才不要讓結識其他貴!」

方氏嘆道道:「沁兒,你只能這樣做,不然苛待堂姐的惡名一傳,此生你是嫁不了好人家的了。即便嫁了,也不會得到夫主的尊重。你要做的只是當著一眾貴的面與崔錦親近,摘星樓之事你無需多說。其他貴有眼可見,到時候傳聞便會不攻自破。其中捨得,沁兒你該拎得清輕重。」

崔沁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會長伴青燈,便打了個寒

咬咬牙,說道:「兒明白。」

方氏說道:「待此事一了,再收拾那野丫頭也不急。」

崔沁這才舒心了不

.

「大姑娘!大姑娘!」

阿欣急匆匆地跑進崔錦的廂房裏。手裏有一張請帖。上氣不接下氣地道:「不好了,不好了……」

崔錦瞅一眼,說道:「急什麼。我都說你幾次了,以後做事萬萬不能急躁。有事慢慢說,就算有大事,也總有解決的法子。」

說著,瞥了眼手中的請帖。

「是沁堂妹送來的吧。」

阿欣驚詫地道:「大姑娘料事如神呀!」

連忙雙手遞上請帖,又嘟囔道:「崔家三姑娘肯定又來找茬了,一,肯定就沒好事發生。上回還想陷害大姑娘呢,幸好大姑娘聰明。這一回又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了。大姑娘,不如我們別理了。」

崔錦打開請帖,掃了眼,笑道:「是我堂妹,我自是不會不理的。」

前幾日城下了場大雨,眾人都在躲雨的時候,唯獨崔府的三姑娘一步一個腳印地淋著雨去拜見鬼神。此事傳得沸沸揚揚的,崔錦聽到時,不由失笑。

這崔家的三姑娘也是不要命了。

下這麼大的雨,為表虔誠,還淋著雨去拜見鬼神,子若是差些的,定會染風寒,若是不好運的人,興許還會得個肺癆之類的。

不過三姑娘虔誠表完,估著下一步便是了。

果真剛這麼想,現在三姑娘就給送請帖來了。

含笑道:「何況,現在沁堂妹也不敢對我做什麼。這一回,堂妹是要討好我的。這樣的機會,我又怎能錯過?」

阿欣問:「三姑娘要討好大姑娘?」

崔錦說道:「過幾日便是歐姑娘的茶話會,沁堂妹想帶我結識城的貴呢。」

阿欣驚呼一聲。

「可是……」

崔錦的手指頭輕點,「這下有好戲看了。」

幾日後的一大早,街道上出現了一輛寬敞華麗的馬車。這一輛馬車極為顯眼,崔府的標誌也很是引人矚目,在眾人矚目之下來到了崔錦的家門口。

紅柳滿臉笑意地對看門的隨從說道:「不知錦姑娘好了沒有?我們家姑娘就在馬車裏,說是要等著錦姑娘一道去歐府。錦姑娘剛來城不久,怕是會不識得路。我們家的三姑娘可擔心了。」

紅柳的聲音不大不小的,恰好能讓周圍的人聽得清楚。

眾人一聽,頓時瞭然。

原來是來接樊城崔氏的。

「不是說們堂姐妹不合麼?」

「興許是傳聞吧,瞧瞧三姑娘可有心了,大老遠的來接崔氏去歐府。」

……

紅柳滿意地收回目

而此時,崔家的大門也打開了。崔錦走了出來。紅柳連忙行了個大禮,「錦姑娘安好,我們家姑娘就在車裏。還請姑娘上車。」

話音未落,馬車裏便探出了一個頭。

崔沁笑意盈盈地道:「錦堂姐來了,快上車吧。沁兒還特地給錦堂姐準備了吃食呢。」

崔錦含笑道:「堂妹有心了。」說著,阿欣扶著崔錦上了馬車。崔錦剛坐下,方發現馬車裏除了崔沁之外,還有一位姑娘,柳眉彎彎的,生得很是恬靜。

此人正是崔

微微一笑,說道:「這位便是錦堂妹吧,我是你的堂姐。」

崔沁話道:「錦堂姐,這便是我之前跟你提起的二姐姐。二姐姐的琴彈得可好了,連阿娘也時常和我說要向二姐姐請教。」

此時又道:「是三妹妹謬讚了,我只是平日裏多加苦練,不敢班門弄斧,」頓了下,忽然道:「除了彈琴之外,我平日裏也經常練字。不知錦堂妹可喜歡練字?」

崔錦說道:「練字能使人心境平和。」

道:「看來錦堂妹與我想法略同。不過平日裏我還喜在花箋上寫字,一紙花箋,藏盡兒心事。」說罷,崔笑了笑,便不再說話。

崔錦驀然一怔,再打量著崔含有深意的目登時恍然大悟。

那一日寫了崔沁的花箋是崔送來的。這位堂姐倒是有趣,一來便賣一個人

微微一笑。

「花箋贈郎,郎心明鏡。」

當即明白了崔錦話中之意。崔沁倒是不以為意,原本就不想與崔錦打道,現在有二姐姐幫忙應對著,也樂得輕鬆。

是以,也沒有多留心崔錦與崔的對話。

此時崔沁的心早已飛到了歐府上。

府里有個俊郎君,排行末尾,人稱歐小郎,是心心念念的郎君。

.

府。

崔沁在來歐府之前,方氏生怕自己兒會衝,是以特別叮囑了又叮囑,無路如何也要在外人面前表示出姐妹深。

崔沁自是曉得事的重要

不過來之前也費了一番功夫,在生活了這麼多年,自然是不缺知己好友的。此回來參加茶話會的貴中,就有四五個是的閨中友人。

不能對崔錦做什麼,可是的閨中友人可以。

第一眼見到崔錦開始,便打心底厭惡崔錦,尤其是那條青蛇給帶來的噩夢,一輩子也忘不了。無路如何也不想讓崔錦好過。

是以,當崔沁笑地給周遭友人介紹崔錦的時候,不著痕跡地給自己的閨中友人使了眼

「你就是那個被鬼神庇佑的崔氏?」

「啊,淡泊名利的崔氏?」

崔錦落落大方地道:「諸位姐姐安好,我單名一個錦字,以後還請諸位姐姐多多關照。」崔沁收回眼,又笑著附和:「錦堂姐頭一回來,以後諸位姐姐定要多多照顧錦堂姐。」

此時,有道不不慢的聲音飄來。

「哦?便是明州鄉下里過來的崔氏?」

話中充滿了嘲諷之意。

崔錦抬眼去,只見一群貴中,有一人緩緩走前,穿著柳綠浣花錦如意雲紋的襟襦,手裏執著一把小團扇,模樣看起來有幾分刻薄。

「便是汾崔氏所丟棄的那一家子?」

又一人走出,穿著桃紅妝花鍛並蓮的齊,挽著素披帛,聲音里有幾分尖銳。

接著,接二連三的又有人走出,一人一句的,說出來的都是充滿輕視的話。

崔沁不地打量著崔錦。

卻見崔錦忽然挽住了崔沁的手,輕聲嘆道:「堂妹,這些可是你的友人?怎麼你的友人如此嫌棄你的家世,你卻毫反應沒有?」

崔沁愣住了。

此時,有姑娘捂笑出聲來。

崔沁也是這時才反應過來。為汾崔氏所丟棄的,可不僅僅是崔錦一家,就連他們秦州崔氏最起初也是被汾崔氏棄了的。

們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

崔沁的一張臉憋得通紅。崔氏阿錦太過可惡!每次都是靠一張利於窘迫之境!還讓不知該如何反駁!

崔沁正想給崔使眼的時候,一侍婢上前。

「各位姑娘,我們家姑娘有請。此回茶話會在簪花園。」說罷,侍婢微微側,「姑娘們請。」

崔沁的面子這才稍微挽回了一點。

偏偏此刻有氣也發不得,只能生生吞下,還不能鬆開崔錦的手。

崔錦像是無事人那般,一路上還有周圍的姑娘談笑風生的。這樣的對比,簡直讓崔沁氣得青筋直冒!

到了簪花園后,一眾姑娘眼尖地發現了主位旁邊多了個位置。以往只有秦南王妃或是燕城有貴客過來的時候,才會在一旁添個席位。

可今日們並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在姑娘們疑的同時,們也紛紛席了。歐姑娘的茶話會每月十六便會舉辦,基本上來的姑娘都是大家各自所悉的,因為如此,席位通常都是固定的。

漸漸的,站著的姑娘便只剩下崔錦一人。

看看崔沁,又看看周圍的姑娘,發現底下的席位已經滿了。崔沁知道自己這個時候該開口的,可是心底就是有一氣,使得開不了口。

就想看著尷尬的模樣。

可是讓崔沁失的是,足足半刻鐘,崔錦不僅僅一點尷尬的模樣都沒有,而且還神如常。在緩緩地打量著在場所有人。

眾人開始竊竊私語。

有姑娘想邀請崔錦坐過來的,可是周遭的姑娘一點靜也沒有,也不願為眾矢之的,想了想乾脆撇過頭索作罷。

而就在這個時候,崔錦邁開步伐,往前走了數十步,最後在主位旁邊的席位施施然坐下。

所有人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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