賦詩彈琴，品茶猜謎，談話家常……宴會中能做的事，一眾貴幾乎都了一遍，們頗為盡興。王璫喝的酒不多，大多時候都在品茶。

今日的初冬宴，王璫為宴會提供了各式各樣的新茶，約是在四哥哥嗜茶喜好的耳濡目染之下，說起來茶來頭頭是道，品茶之時背脊直，烏黑如瀑的秀髮垂垂，加之端正優雅的姿態，便像是一幅工筆仕圖，完得無可挑剔。

在場的不貴都不由得自慚形穢。

燕畢竟是燕，六朝古都，其文化底蘊又豈是能相比的？裏頭出來的貴才是當之無愧的一個「貴」字，彷彿從頭到尾都在著一與眾不同的高貴與名門族裏的高雅之氣。

們仰著王璫，眼神兒里都有一顯而易見的羨慕。

王璫擱下茶杯。

含笑看向歐鈺，只聽說道：「險些就忘了一事，幸好剛剛想起來了。」

眾人去，全神貫注地聽著。

「我這次回來，是聽聞城有人養出了映山紅的新品種，便想著來瞧一瞧，正好來了秦州，又遇上了四哥哥便在小住幾日。不過說來也是緣分，我在不過待了兩日，正好遇著了養出新映山紅的主人。相談之下，我與也頗為投緣，送了我一盆映山紅，雖天氣寒冷，但開得格外好看。」

笑了笑，溫和地道：「諸位妹妹可願意跟我前去一觀？」

眾人自是願意的。

聽聞王家的姑娘在花藝上特別有一套，曾經王六姑娘還自己養出了一盆別出心裁的牡丹，在牡丹花會上，一舉奪魁。

彈琴是雅事，賞花更是雅俗共賞之事。

歐鈺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底下的席位，又不聲地收回目。有人此時也注意到了，崔錦似乎在半個時辰前便消失了，如今還未曾回來。

不過興許是察覺出王璫對崔錦的輕視，誰也不願意提起消失了的崔錦，皆笑意盈盈地附和著王璫的話。

「阿鈺？」

歐鈺回神，說：「……好。」

於是乎，一眾貴以王璫為首一路談笑風生地離開了花折園。王璫與歐鈺格外親近，貴眾多，卻唯獨挽住了歐鈺的手臂，時不時低聲說些什麼。

跟在們倆後的貴們你看我我看你的，都不想起先前的謠言。

說是王家有意與歐家聯姻。

至於是哪一位郎君，暫時還沒有定下來，不過倒是極有可能是歐小郎的。聽聞歐小郎在燕城生活時便與王家打過道，說不定便是那時與王家的姑娘看對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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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鶴園。

短短瞬間，崔錦的腦子裏便想了許多種可能。

是誰要對付他們崔家？

崔錦頭一個想到的人是謝五郎。雖說謝五郎這段時日待極好，甚至還放下了段，以及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還懂得徵詢的意見，但是經過上一次謝五郎的報復，仍舊未能徹底放下心防。

要曉得花燈節那一夜，可是怒罵了謝五郎。

他的確說了不與計較，可他以後若當真要與計較了，又能拿他如何？

只不過如今已經對謝五郎言聽計從了，他也沒有要對付他們崔家的機。

那麼不是謝五郎的話，崔錦第二個想到的是王家六姑娘。方才在花折園中，對抱有敵意。一個份高貴的名門族嫡對抱有敵意，思來想去也不覺得王璫會因為的容貌，或是的作為。

與王璫之間唯一可能聯繫起來的只有一人——

謝五郎。

崔錦默默地在心裏嘆了聲，因為閔恭而與歐鈺變得生分，如今又因為謝五郎而白白到了王璫的敵意。此時崔錦是愈發贊同「男禍水」四字。

冷不丁的，謝五郎問道：「在想什麼？」

想你是禍水！滔滔不絕的禍水！

當然的，這些話崔錦自然不敢當著謝五郎的面說出來，寧願被親也不能說！

擔憂地道：「擔心大兄。」

說著，不聲地打量著謝五郎。謝五郎雖目不能視，但在心裏卻比能視的還要可怕，他的鼻子比狗鼻子還要靈敏，就連耳朵也像是順風耳一樣。

不過這一回謝五郎似乎沒有察覺到的不妥，他攬著的腰肢，淡淡地道：「不過是支玉箭，真的摔了也無妨。」

他慢慢地道：「有我在。」

他的聲音低沉，說出這三個字時，還微微帶了點沙啞，由他說出來彷彿一切再也自然不過，似乎他當真會為了而護著的家人。

崔錦了，還未開口，他又漫不經心地道：「你還看見什麼？」

又看了眼樹上的大兄，確認他在樹上完好無缺時，方移開了目。然而，就在此時，若干道明亮鮮艷的影緩緩走來，即便寒冬，可個個姑娘披著不一的斗篷與披風，如同冬日裏綻開的鮮花。

尤其是從崔錦這個角度去，人如雲端。

說：「花折園裏的姑娘們出來了。」

「哦？有誰？」

聽到此話，崔錦不看了謝五郎一眼。耐心地道：「的權貴之都在，包括歐姑娘，還有燕城裏的王姑娘，王四郎的阿妹。」

謝五郎語氣古怪地說：「你見到了。」

崔錦道：「王姑娘是初冬宴的主人家，我自然能見到。」說著，又慨地道：「果真是燕城裏出來的，氣度絕非尋常貴可以相比，而且又生得好看，真不愧是上天的寵兒。」

「羨慕？」

崔錦理所當然地道：「在場貴眾多，恐怕無人不羨慕王姑娘，生於王家，又是嫡，容貌與智慧並存，想來從小就沒有吃過苦吧。」

謝五郎問：「你可羨慕？」

崔錦說：「羨慕歸羨慕，只是阿錦卻不願為。」頓了下，又道：「王姑娘一定可以嫁一個與家世相當的兒郎，出嫁后以的家世夫家必定不敢欺辱，一輩子都會是當家主母，夫家的尊重與寵。可是……」

這一回停頓了許久。

謝五郎問：「可是什麼？」

崔錦道：「我若說了，五郎定會覺得我異想天開……」

謝五郎淡淡一笑：「你且說。」

崔錦又看了底下的大兄一眼，大兄已經夠著箭了，穩穩噹噹地握在掌心裏。遠的僕人架來了梯子，想來是只要不出意外，大兄能安然無恙地下來了。

收回目，說道：「可是阿錦在想，於一個姑娘而言最好的未來就是找一個好夫婿，當一個好主母，與夫婿舉案齊眉，得到妾侍通房的尊敬嗎？為什麼姑娘不能像兒郎那般意氣風發呢？為什麼一定要作為男人的陪襯？」

這麼想的時候，甚至對整個晉國都產生了疑。

以往不覺得朝廷中只能由兒郎為有什麼不對，可自從來了后，一想得多了，便漸漸打心底升起了一疑。

為什麼朝中不能有子為？

的確，有些兒郎能做的事，為子做不到。可是有些子能做的事，兒郎一樣做不到。

憑什麼兒家生下來，最大的追求便只能是為某個男人的附庸？為什麼人們常說頂天立地大丈夫，可是說起姑娘來，大多用的卻是賢惠淑德？

這樣的想法起初嚇壞了崔錦。

覺得自己大逆不道，怎能違抗祖祖輩輩傳下來的主流？可漸漸的，越想便越覺得主流未必是對的。

說得太過神，完全忽略了邊的謝五郎。

又開口道：「不過王姑娘與我是不一樣的，生在名門族，得到了家族的庇佑，嫁了一戶好人家是對家族最好的回報。可是阿錦不一樣呢，阿爹自小便讓我跟隨著他踏遍山河，遊玩六州，這是王姑娘小時候無法做到的事。名門嫡言行舉止不能有任何差池，而我卻能在山間田野當一個野丫頭，不規矩束縛，雖然過得窮苦，甚至是三餐不繼，但是我過得很快活。若上天給我一個換的機會，我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應承的。」

看著謝五郎。

「恆郎讓阿錦說的實話，阿錦可是說了。」

崔錦改口了。

謝五郎覺得邊的這個姑娘很是聰慧，在他認為非常大逆不道的時候，來一句糯糯的「恆郎」，話音里還帶著撒的意味。

這樣的崔錦讓他無法斥責，且也不能斥責。

因為之前是他爽快地讓說實話的。

他委實沒有想到區區一個姑娘腦子裏竟然有這樣異想天開的想法，讓他不得不驚詫。而驚詫之餘，他心底有一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緒。

他驀然摟了的腰，箍得有點生疼。

「以後不許這麼想了。」

他皺眉道：「兒家家的，在男人邊獃著便好了，打天下的事都是男人乾的，你若想要什麼，我給你。」

他用了溫和的聲音。

然而此時崔錦忽道：「阿鈺們走過來了，啊……」忽然驚呼一聲，面倏地變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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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的家僕剛架好了梯子，阿宇也扶住了木梯。

而就在這個時候，有一陣嘈雜的聲音響起。花折園的貴們竟不知不覺走過來了，離崔湛所在的大樹僅有數十步的距離。

樹下的郎君們見到了王璫與其他貴，竟是不約而同地變得拘束，還有一兩位微微紅了臉。

王璫向了崔湛。

所有貴們都不約而同地看向樹上的崔湛。

霍地，有狗吠聲響起。

三四隻站起來足足有及冠兒郎般高的大犬飛奔而來，兇神惡煞的模樣像極了地獄里的修羅。一眾貴都是家中生慣養的，哪裏經得起這樣的驚嚇。

且不說後頭幾位跟著狂奔的家僕兒追不上像是發了瘋一樣的惡犬。

而此時它們正向們奔來！

已有姑娘開始慌了，連忙轉就跑。也有姑娘嚇得呆住了，雙發，兒不了。遠遠地跟在後面的侍婢們都驚呆了，趕忙各找各的姑娘。

頓時，整個場面混起來，還有姑娘被撞倒在地，珠釵掉了滿地。可是此時誰也不在乎了，逃命要才是。

王璫冷靜地喊道：「你們都愣在這兒作甚，還不上去制服惡犬？」

王璫話音一落，便有數人上前。

這個時候，惡犬離一眾姑娘只剩十來步的距離了！

幾個兒郎為了在姑娘們面前表現，紛紛擼袖上前幫忙。扶梯子的家僕被王璫一喝，都忘了自己還扶著梯子，急匆匆地上前。

他太過著急，又太過用力，竟是將阿宇給撞倒在地。

「砰」的一聲！

木梯重重地摔落，地上濺起了一陣塵埃，已被制服的惡犬了驚嚇。狂吠一起，一條黑青的大犬從家僕的手裏掙開來。

只見它用力一躍，竟是直直地向歐鈺撲來。

王璫下意識地便鬆手，連連往後退了幾步，的侍婢紛紛上前，圍在了王璫的前。反倒是歐鈺的侍婢在人荒馬之中，被堵得騰不開子，只能慘白著一張臉看向自家姑娘。

歐鈺雖是習過武的，但此此景之下，面對著像是瘋了一樣的惡犬，一時半會竟沒有反應過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撲來。

在場的所有姑娘都屏住了呼吸。

一道澄碧的閃現，在空中劃出了筆直的線條，落下之時，「嗷嗚」的一聲，鮮染紅了玉箭。惡犬倒地，猩紅的漸漸地流了出來。

歐鈺跌坐在地。

怔怔地看向樹上的郎君。

日頭正盛，籠罩著他，他立在樹上，耀眼得像是一個英雄，似有五彩祥雲環繞一般。

不僅僅是歐鈺看呆了，而且連周遭的姑娘也不看得面紅耳赤。方才那驚心魄的一箭使得向來溫潤的崔湛有了英雄的環。

阿宇這會才反應過來，趕忙扶起了木梯。

崔湛爬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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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說是底下的姑娘，連松鶴園的崔錦也看呆了。

方才的心地提起，若是那惡犬當真撲了上去，阿鈺的臉興許就毀了。即便臉沒傷，那麼瘦瘦的一個姑娘被一條惡犬著，恐怕也只剩半條命了，說不定還會就此留下心理影。

而在那麼關鍵的時候，向來不好的兄長竟然出了及時雨的一箭。

大兄在家中不好，除了早上會出來晨練外，剩餘的時間便是留在屋裏頭看書。來了后，稍微有了一些改變，變得常出門了。

只不過去了哪兒，也不曉得。

但與以前相比，是一件好事。

謝五郎說：「底下有些吵。」

崔錦說道：「剛剛發生了點意外，有惡犬衝出來，驚嚇了眾位姑娘，幸好如今解決了。」驚訝的心還是沒有平復，呢喃道：「我竟不知大兄懂得箭……」

謝五郎說：「歐小郎有一位騎師父，喚作李楚，曾經跟隨歐老將軍上過戰場。若干年前與胡人一戰後，眼睛中了毒箭，幸有軍醫相救，去了一隻眼睛才活了下來。如今不能再上戰場，便留在了，歐老將軍給他安排了一個閑差。」

頓了下，謝五郎又說道：「你兄長半年前拜了他為師。」

崔錦愣住了。

竟是不知此事！想起過去半年的事，驀然發現忙著自己的事的同時，的確忽視了大兄。大兄有時候晚歸，也極過問。

難怪大兄那陣子會跟提起歐小郎，原是如此。

此時，底下的貴與郎君都逐漸散去了。

崔錦剛剛注意著謝五郎的話，一時半會的沒有留心下面的況。匆匆去，本想確認歐鈺是否安好時，卻迎上了王璫的目。

儘管遙遠，可知道就是在看！

一點驚訝的神都沒有，就那般淡淡的一瞥，隨後又收回了目。

電火石之間，崔錦明白了一事。

看向謝五郎。

「是你安排的？」

謝五郎沒有回答，他鬆開了崔錦的腰肢，踱步回到了石桌前。他上了茶盅，斟了一杯茶。茶已經變得溫冷，不過茶味依舊。

他慢條斯理地喝了半杯茶，方緩緩地道：「人之罷了。」

崔錦說：「你是說……」

閉上了。

驀然間想起了前幾日，大兄突然追問與歐鈺之間的事。平日裏大兄並不是如此執著的，可偏偏那一日他無論如何也要知曉。

再仔細想想，大兄那一日提起的幾乎都是與歐鈺有關的。

自詡心細，如今竟是連大兄的心思都沒有察覺。對了，在很久很久以前，與歐鈺剛剛相識的時候，從未主問過姑娘的大兄破天荒地的問了一句。

「歐小郎是不是有個阿姊？」

當時說：「是呢，單名一個鈺字。」

之後大兄便沒有再開口說話，而眼神兒也有幾分古怪。當時沒有注意，現在想起來了，其實大兄給自己留了許多蛛馬跡的。

所以大兄提起閔家郎君時，那副不悅的模樣，不僅僅是因為，而且還因為阿鈺。

是了，那是提起敵才會有的神態。

謝五郎淡笑道：「我之前與你說的是不出十五日，歐鈺會與你和好。如今還有六日。六日之必會親自登門尋你。你兄長是個懂得把握機會的人。份是低了些，但是秦州崔氏家世不算低，若是你兄長想娶歐鈺，秦州崔氏會拿出最大的誠意。」

是呀。

阿叔一直想與歐家攀上關係，奈何歐老將軍水火不侵。而阿叔的嫡子也好，庶子也罷，都是娶了妻的。二房還沒生孩子，三房的也娶了正妻。

所以方氏才會打主意到歐小郎的上。

若是能娶得歐老將軍的掌上明珠，莫說是大兄了，即便認個義子回來，想必阿叔也會樂意。何況大兄是正經八百的侄兒。

阿鈺若是願意嫁給大兄，整個崔府都會拿出最大的誠意。

他上的手，輕輕地握在掌心裏。

「歐鈺是歐家的獨，與歐家為親家，秦州崔氏即便想要落魄也有歐家撐著。何況還有秦南王府在。與兩大勢力為親家，不會再有任何人敢崔府以及你們一家。」

他住的掌心。

「你要的我都會給你，你無須再防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