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裳死的第二日, 顧九思上朝后回來, 便同柳玉茹道:“這幾天你先去東都外的護國寺上休息一下, 別留在東都城了。”
柳玉茹聽著這話,頓了頓, 抬頭想問什麼,但見著顧九思神不善, 便也知道不該問,只是道:“那我把家里人都帶過去吧,許多年沒去寺廟里住住, 怕是佛主都覺得我們不誠心了。”
顧九思應了一聲, 沒有再多說什麼。
當天晚上, 他們兩躺在床上, 顧九思見柳玉茹久久不睡, 翻過來,拉了的手道:“等你從護國寺回來,我便要準備加冠了,陛下允我三天假期,我陪你出去玩好不好?”
柳玉茹聽著,抿了抿,抬起手, 握住他的手, 聲道:“原來郎君才二十歲。”
“是呀, ”顧九思頗有些得意, “我厲害吧?二十歲的尚書, 你哪兒找去?等我再立點功,你誥命夫人也不遠了。”
柳玉茹看著他的模樣,知道他是在安,也沒有多說,只是將頭靠了過去,聽著他的心跳,一言不發。
第二天柳玉茹帶著全家人悄悄出行,去了護國寺禮佛。他們住進寺廟之后,沒了多久,宮里就傳來了消息,說太后在宮中氣得嘔了,太醫建議靜養,于是范軒收拾了一下,把太后挪到了靜心苑去,好好休養。
靜心苑的位置,離冷宮不遠不近,明白的人都知道,名義上是靜養,其實是削權。
柳玉茹在護國寺里燒著香,神了,沒有說話。
當天晚上,一夜沒睡,帶著木南和印紅上了山頂,眺整個東都。
半夜時分,東都傳來了喧鬧聲,遠遠的聽不真切,卻能聽到喊殺之聲,那喊殺之聲一直到啟明星升起來才結束,而后就沒了什麼聲音。
柳玉茹坐在山崖上,就一直看著東都,沒有彈。
等到天徹底大亮,虎子才一路奔上了護國寺。
他從都一路跟著顧九思到了東都,在都時候他當乞丐頭子,到了東都后他繼續當乞丐,但實際上卻是顧九思布在東都的眼線。
他一路狂奔上了護國寺山頂,找到了坐在山頂的柳玉茹,著氣道:“夫人。”
柳玉茹轉過頭,一雙通的眼瞧著他:“說吧。”
“九爺讓小的來接夫人回家。”
虎子說著,就出虎牙,笑了起來。
柳玉茹眼里有喜波,可面上卻還是克制住緒,轉頭同印紅道:“吩咐下去,收拾收拾,回去吧。”
柳玉茹從護國寺下山來,城的時候,東都接道已經打掃干凈,恢復了平日的熱鬧模樣。
柳玉茹行到半路,就被人攔住,卻是范軒邊的大太監張祥站在門口,笑瞇瞇道:“顧夫人,陛下請您進宮一趟。”
范軒柳玉茹過去,柳玉茹自然是不敢不去的,跟著張祥進了宮里,這時宮中還在清掃地上的跡,柳玉茹的馬車一路滾過水,直接進到了書房門口。
這種行為,明顯是范軒的恩寵,不用說柳玉茹也知道,這次顧九思必然是立了大功。
柳玉茹坐在馬車里定了定神,還沒聽到外面出聲,馬車就被人驟然卷起,而后就看到一個著緋紅服的青年站在馬車門口,笑意盈盈朝出手來,高興道:“下來。”
柳玉茹愣了愣,覺得顧九思在殿前這個樣子,有那麼些冒失。輕咳了一聲,用眼神示意顧九思不要太放肆,隨后就抬起手,搭在顧九思的手背上,接著顧九思的力氣站起來,下了馬車。
下了馬車之后,顧九思就直接反手拉住了,而后領著柳玉茹進了書房去,跪下叩首道:“陛下,子來了。”
范軒看著顧九思高興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轉頭同后周高朗等一干人道:“你們瞧瞧他著孩子氣的樣子,哪里有個尚書模樣?要不是我親眼見著,我都不敢信這是昨晚在宮里運籌帷幄的顧大人。”
大家跟著范軒笑起來,柳玉茹搞不清況,就跟著顧九思跪在范軒面前。范軒讓他們兩先起來,隨后同柳玉茹道:“顧夫人,你家郎君昨天晚上立了大功,朕本來要嘉獎他的,朕原本想,送他十個,百兩黃金,結果他一聽就嚇跪了,磕著頭求我放他一條生路,說家有猛虎,不敢攀折花。”
柳玉茹聽著,完全能想象的出來顧九思的樣子。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生氣,只能是溫和道:“陛下說笑了。”
“我沒說笑,”范軒擺擺手,“他不敢要,黃金他收下了,然后他向朕求了一個嘉獎,說你要當誥命夫人,朕就將你來了,玉茹你看,顧卿如今只有三品,我給你個二品誥命,比他品級高,你看怎麼樣?”
“陛下,”旁邊顧九思嘆了口氣,“您這是欺負臣啊。”
這話逗得范軒開心,立刻道:“就這麼定了,玉茹,這小子太混,在朝上沒人能治他,你回去可得好好收拾。”
范軒說完,立刻當場擬旨,然后柳玉茹就這麼渾渾噩噩,仿佛小孩子過家家一般,領了一個二品誥命回家。
回家路上,柳玉茹還有些發蒙,顧九思坐在旁邊,搖著折扇扇著風道:“怎麼,還沒回神呢?你不是喜歡當誥命嗎?這次我給你掙了,高興不?”
柳玉茹被他喚回了神,輕咳了一聲,隨后道:“昨夜怎麼回事?”
之前知道顧九思不好說,也就不問,如今事了了,便要問問了。
顧九思聽說正事,卻也不見得嚴肅,手撐在旁邊小桌上,抵著他的頭,搖著扇子道:“李云裳死了,我這邊又了許多人,之前太后黨派里的人,幾乎被我們借著劉春的案子清洗了一半,然后陛下又削太后的權,太后哪里忍得了?昨天早上宣布讓搬進靜心苑,晚上就起事了。但我們就等著他們鬧呢,他們以為我讓太子領五千兵出去是做什麼,游山玩水嗎?”
顧九思輕嗤了一聲:“太后習慣陛下的忍讓了,陛下當初在的幫助下登基,就一直以為陛下不會殺,要殺早殺了。可卻忘了,陛下雖然是文臣出,但始終是當年的幽州節度使,骨子里帶著,不殺他們完全是為了南伐的計劃。他們如今在朝中上躥下跳影響了南伐之事,陛下要安,自然會安得徹徹底底干干凈凈。昨天夜里我們就在宮城里布防,等著他們攻城呢。”
“清理干凈了?”柳玉茹給顧九思倒了茶,顧九思點點頭,淡道,“干凈了。”
他說這話太隨意,讓柳玉茹忍不住抬眼瞧了他一眼。
如今這些事對于顧九思而言,仿佛已經是了習慣,見怪不怪了。柳玉茹起坐到他邊去,拉了他的袖子往上卷去,檢查他道:“你沒什麼傷吧?”
“沒有。”顧九思趕邀功,“我昨夜還帶了一只小隊突襲了他們主將,他們主將的首級都是我斬下的。玉茹,你看,你家夫君真是文可治國武可□□,簡直是文武雙全,你眼太好了。能從千百紈绔子弟中選出我顧九思,這一定是你這輩子做得最好的買賣。”
他說得起勁,柳玉茹看出他高興極了,也沒打攪他,就是看著他抿著笑。顧九思自夸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轉頭同柳玉茹道:“哦,還有個事兒。”
“嗯?”
“我舅舅,”顧九思猶豫著道,“后天應該就會從牢里出來,在他找到府邸前,暫時會先住在我們家,你安排一下吧。”
柳玉茹應了一聲,溫和道:“放心吧,家里的事我會安排妥帖。”
“我舅舅這個人,”顧九思慢慢道,“可能有點難搞。”
“嗯?”
柳玉茹抬眼,有些茫然:“難搞?”
“嗯,”顧九思有些擔心,他想了想,同柳玉茹道,“要不你拿個紙筆來記一下?”
柳玉茹有些茫然,顧九思從旁邊翻了紙筆過來,遞給柳玉茹,隨后道:“你準備記,我開始說了。”
柳玉茹提著筆,點了點頭,片刻后,就聽顧九思描述道:“首先要準備四個侍專門伺候他起居,這四個人必須長得好看,還不能是一樣的好看,得各有風,各有所長,一個會跳舞,一個會奏樂,一個會按,一個會做事兒。他每天早上定時在早朝前半個時辰起床,他的服必須要用出云閣的龍涎香熏過,發冠必須在南街珍寶齋專門定制,他的漱口水必須是晨間水,以前是需要花,咱們家院子里花不夠,就先算了,但是得趕種起來,至要表個態度。他口味比較復雜,基本每天都需要不同的菜系,所以得請個什麼菜系都能做的大廚,而且他特別挑……”
柳玉茹聽著顧九思的話,一開始還在記,后來就慢慢崩潰了。顧九思說了半天,有點,喝了口水,緩了緩,接著道:“你記好了嗎?還有……”
“九思,”柳玉茹打斷了他,認真道,“你知道按照你舅舅這個開銷,他一個月需要花多錢嗎?”
顧九思愣了愣,片刻后,他緩了過來,輕咳了一聲道:“那個,他脾氣不太好,要是……”
“你為什麼這麼怕他?”柳玉茹皺起眉頭,有些不理解,“他來我們家做客,就該遵守我們家安排。他若脾氣不好不給我們家臉,我們還要給他臉嗎?”
聽著這一番話,顧九思用了一種不知死活的眼神看著柳玉茹。柳玉茹看著顧九思的眼神,心里有些疼,覺得顧九思小時候得了這個舅舅多大的待,才能這麼怕他。
柳玉茹抬手握住顧九思的手,溫道:“九思,你別怕,你已經長大了,你還娶了我,我不會讓他欺負你的。他敢來咱們家耍橫,我就收拾他。”
“可是……”顧九思有些猶豫,“可是……”
“可是什麼?”
柳玉茹皺起眉頭:“你大膽說出來,我會想辦法。”
“可是,他有錢啊。”
“舅舅在牢里時候和我說了,”顧九思眼里帶著,“他私下還有一座小金庫,住在咱們家這些時間,他可以供我們全家開銷。”
一聽這話,柳玉茹立刻直了子,認真道:“舅舅明日才來嗎?要不今日我們就去迎接吧。哦,九思,舅舅以前喜歡打你嗎?喜歡用什麼子,我給他準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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