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楚淵換好裳出來,蘇輕窈已經走到池塘邊,正悠閑散步。

楚淵也不人喊，只對婁渡洲說：「讓小黃門盯點。」

他跟婁渡洲吩咐，往往只說半句，婁渡洲卻都能聽懂,聞言便道：「早就吩咐過,小子們都很機靈，不會讓娘娘有危險。」

楚淵便點點頭，直接下了地。

今日若要早回，就得提早忙完。楚淵不是個磨蹭人，能不耽擱就不耽擱,倒也很是利落。

而另一邊,蘇輕窈圍著池塘走了一圈，略發了發汗,倒是舒服許多。這邊不過看山看水,旁的再無其他,蘇輕窈便了柳沁陪走回八角亭中,坐下吃茶看書。

出來放風,哪怕還是跟平日裏做一樣的事,心卻一點都不相同。

蘇輕窈看了會兒書，眼神就不由自主往楚淵上飄，燦燦烈日下,楚淵一張俊落了點點汗水,他輕抿雙,一雙漆黑的眼眸盯著地里的秧苗，顯得極為認真。

或許天氣實在太過炎熱，楚淵竟灑地只穿了一短褐，挽到肩膀的袖出修長結實的手臂。因為常年不見日，那一雙漂亮的手臂依舊白皙瑩潤，卻也一點都不違和。

蘇輕窈默默盯了一會兒，也不知是不是熱的，總之最後自己倒是紅了臉，又把頭重新埋書本中。

楚淵作為一個年輕的皇帝，倒是很有些豁得出去的架勢，蘇輕窈原也不知他這麼喜歡種地，如今看他一行一都很練，一點都不像才下過地的新手，心裏還道低估了他。

兩人一個忙一個閑，時間倒也過得飛快，一晃神就到了午膳時分，楚淵上來換裳，蘇輕窈則去堂屋中凈面。

這回忙前忙后的還是上次那個小宮，蘇輕窈一眼認出，忙柳沁給了個沉甸甸的荷包：「上回我病了，沒想著這許多事，辛苦你了，拿著換新中吧。」

小宮人紅了臉，訥訥收下荷包，沖蘇輕窈福了福：「奴婢謝娘娘賞賜。」

蘇輕窈笑道：「你在這當差，倒也十分辛苦，應當賞的。」

待收拾妥當，蘇輕窈便出了房門，抬頭就瞧見楚淵換了一輕薄的長衫，正背著手站在池塘邊沉思。

蘇輕窈便上前兩步，行至楚淵後，輕聲道：「陛下，午膳已備好。」

楚淵回頭看了一眼，卻是沒有，反而指著池塘說：「現在是蓮葉田田，花兒搖曳，待秋來收，便有新藕吃。」

這會兒池塘中的蓮花競相綻放，很是麗。

「皇莊的藕倒是很甜很脆，跟清湖糯藕不同，清炒也是極好吃的。」蘇輕窈笑著回。

「你倒是對吃用上心。」楚淵道，「待清湖的藕供上來，賞你一筐吃。」

蘇輕窈便又笑，臉上的酒窩若若現：「那臣妾便提前謝陛下賞賜。」

楚淵聽到的笑聲，也不由勾了勾角。

他來皇莊都不忘帶著，其實並不是因為什麼國運帝命，不過是因為同相融洽罷了。同在一起，他從不覺得煩悶累贅，反而總是高興開懷，忍不住就會笑。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便是這麼奇妙。

一開始卻是是因為的特殊命格而接近，可一但悉，不斷發現對方跟自己的契合點，那個最初的原因反而都被淡化下來，留在最後的，也不過是因為兩個人合適。

上一世他從未跟這麼相過，從一開始就錯過，最終才形同陌路，一宮住著，卻也兩不想見。

但楚淵卻並不覺得憾。

他從來不是悲春傷秋之人，有些事過去便過去，活好當下，看清未來，才是正道。

兩個人就站在池塘邊看了會兒，楚淵還詩一首，蘇輕窈想了想，也跟了一首附和，一時間竟是有些才子佳人的架勢。

婁渡洲在邊上看得直著急，這邊條件簡陋，膳本就準備的單調，若是一會兒涼了再用，吃瓜落的還不是他們這些伺候的。

結果兩個主子倒好，空著肚子跟這對詩，也不知道這破池塘有什麼可風雅的。

但他心裏無論如何腹誹，面上卻也毫未顯，好在蘇輕窈還是知道的，略站了一會兒就勸：「陛下，午膳該冷了，一會兒用仔細胃痛。」

楚淵這才點頭，轉跟一起往八角亭走。

這會兒八角亭已經擺好午膳，為了方便，膳房給準備了一個熱鍋子，裏面是昨夜就燉好的高湯，已經下好了各燉菜，現在滅了炭火，用起來剛好。

剩下的四道熱菜這會兒都沒了熱乎勁兒，不過楚淵倒是沒怎麼在意，只對蘇輕窈說：「這些你用，用熱鍋吧。」

蘇輕窈微微一愣，悄悄看過去，只見他已經起筷子用膳，彷彿剛才沒說什麼特別要的話。

「是，臣妾省得。」

說來也奇怪，有時候楚淵就像個不解風的木頭疙瘩，總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決定，而有時候卻心得如同小棉襖，上次見暑熱病倒，就固執覺得不好，今日是連冷盤都不讓吃了。

但陛下的關心卻異常珍貴，蘇輕窈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人，聞言便乖乖只挑熱鍋里的菜吃。

大概是為了合景，膳房的大廚還給做了一小筐玉米鐵餅，不過小兒掌大小，金黃油亮一個，一口咬下去，一面一面脆，玉米的香氣一腦充斥齒間，糧食的本味顯無疑。

這餅子個頭不大，卻很下飯，楚淵一口氣吃了八張，才覺得舒坦。蘇輕窈小小吃了兩張就用不下，坐在一邊稀奇地看著他吃。

在宮中用膳時，楚淵總是肅靜著一張臉，無論吃什麼都瞧不出高興勁兒，那些珍饈佳肴彷彿沒有一樣是好吃的，讓他提不起興緻。

蘇輕窈也算經常陪膳的，卻也從來不知他到底喜歡吃什麼。

是以今日見他如此貪食，不由有些驚詫，趕小聲勸一句：「陛下可勿要多用，回頭仔細積食。」

楚淵著筷子的手頓了頓，偏過頭看一眼，蘇輕窈小小了脖子，抬頭看卻發現他並未生氣，目里反而帶了些暖意。

「無妨，」楚淵竟跟咬耳朵，「其實朕能吃的，這點不算什麼。」

蘇輕窈頭一次聽楚淵說這麼接地氣的話，差點憋不住笑出聲來。

「那也不能吃這麼多玉米餅的，」蘇輕窈頓了頓，還是要勸，「廚會做這餅，回宮再膳也一樣的。」

楚淵又看，卻是認真搖了搖頭：「不一樣的。」

至於哪裏不一樣，他沒說，蘇輕窈也不好再問了。

不過楚淵也還算有分寸，直到第十張餅吃完，就不再多吃，又喝了一大碗熱湯，瞧著才算吃飽。

蘇輕窈想了想，其實有點想問他在宮裏是不是吃不飽，這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竟跟了好幾天似的，吃起飯來都有些嚇人。

用完午膳，楚淵便起對道：「用完膳要多走走，民間不是都說，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咱們也試試。」

蘇輕窈不知說什麼好，總覺得出了宮的楚淵有些不同，卻也覺得這樣好。他話多了，人也更隨和，很是平易近人。

「臣妾知道這話，」蘇輕窈笑著說，「在宮裏時也經常走的。」

楚淵瞥一眼，顯然很不相信。

「真的，上次只是意外。」蘇輕窈說著，聲音越發小了，「臣妾哪裏下過地，加上天熱，自然就……」

自然就如何沒說，楚淵卻聽懂了，他不自在地了鼻子，總覺得蘇昭儀這是在埋怨他。

「朕說的你就得聽。」楚淵最後總結。

蘇輕窈抬頭看他，見他耳垂又紅了，便努力下心中的竊喜，一本正經道：「是，多謝陛下關心，臣妾定謹記於心。」

這話題便就此揭過，兩個人繞著小池塘慢悠悠走了一圈，等差不多消食了，楚淵又領著蘇輕窈回到田邊。

這一季秧苗都長高不，瞧著翠綠結實，便是不能收穫大收，也絕對差不了。

楚淵看著這綠油油的稻田，很是有些驕傲。

前世歷時六年才終有效，今生不過大半年景，他就讓這兩季稻功立秧，若是明年真能收，百姓們便能提前吃上這稻米，也能讓更多的百姓吃飽飯。

一開始聽兩位大師說國運不久時，楚淵還難過，也曾徹夜難眠，輾轉反側。他想改變國運，想改變自己的帝命，卻也不知要如何為之。那一段時，最是難熬。

後來他自己就想開了。

如果他努力做得更好，比前世還要好，最起碼在建元一朝，百姓可以安居樂業，可以平安喜樂。

人是不能貪心的。

能做到一，再努力二，夠到了二，再去展三。若是從一直接跳到十，那不是希，那是瞎。

想通之後，楚淵只覺得上擔子輕了些，卻又重了些。

這綠油油的兩季稻，就是他要努力的二，如今放到眼前，顯然已經完大半。

他能不高興嗎？

蘇輕窈見他臉上帶著笑意，不由也跟著笑：「這稻子以後一定能種遍大梁沃野，一定能讓百姓足食。」

楚淵回頭看，出了長久以來最燦爛的笑容。

「一定可以。」

這是他所知道的，一定會實現的未來，所以滿懷信心，所以不怕失敗。

「來年收，第一筐稻，朕請你一同品嘗。」楚淵說著，眼睛裏彷彿有星。

蘇輕窈的心，再一次搖了。

「好，臣妾現在就盼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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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來年，朕請你吃大白米飯！噴香噴香的！

蘇昭儀：……好棒棒哦，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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