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品蘭會這日，季央與陳氏和季瑤三人乘了馬車朝長興伯府在西郊的別院，集芳園而去。

馬車上，季瑤一會湊近了聞上好聞的味道，一會又不釋手地耳朵上的白玉水滴耳鐺。

“長姐，你往后日日都要這麼打扮。”季瑤眨著又圓又大的眼睛，著季央。

季央今日穿得是陳氏給新制的夏，霽紅的衫鮮艷奪目，簡單素的點綴又收斂了這份招搖，一朵花最的瞬間就是含.苞綻的時候。

季央噗噗的臉，笑問:“是長姐平日不好看嗎？”

季瑤甜的，“平日也好看，今日更好看。”

*

集芳園依山而建，算不上多氣派，但勝在一個雅字上，造景也是仿的江南園林，空窗外就是假山，簡單一道清水墻，待過東側凌花窗，再照在上頭也是一景。

季央前世曾來過一次，只不過此刻看著已有些陌生了。

不遠的二層高的翹角小樓，一扇不起眼的窗子被合上，裴凝扶著肚子走回桌邊，步子還算穩當，可臉上卻是難掩的興，“果真如高義所說，模樣甚好呢，我還擔心兄長要孤寡到老，看來是多心了。”

除去擔心裴知衍的終生大事，裴凝更擔心的是沈清辭，整日繞著兄長打轉，也不知安得什麼心思。

秦氏也是一臉笑意地點頭，很快又調整好心態，高義雖然信誓旦旦的說裴知衍對這位季姑娘態度特別，但他的話也未必可信，“還是要等你兄長來了再看看，別又是空歡喜一場。”

花圃連通著一座很大的亭臺，季央與陸念到時已坐了不人在了。

季央看過那些面孔，大多是認得的，前世與裴知衍親后，便常有些宦家中的眷來與攀，為的就是能靠攏定北侯府。

陳氏帶著與幾個相的夫人坐在一，季央極在這些宴上出現，除了數幾人認得，大部分甚至連見都沒有見過。

看是與陳氏一同而來，季瑤又開口閉口長姐，眾人才了然，原來就是季庭章第一位夫人所生的嫡長。

右側為首的席位上，被三四個閨秀眾星捧月般坐在中間的子看著季央悠悠開口，“你們擋著我了。”

過分驕縱的語調讓周遭的幾個姑娘臉上都是紅一陣白一陣，但又無人敢說什麼，只默不作聲的退開了一點。

陳氏靠近季央低聲說:“那是臨郡主。”

季央怎麼會不認得，梁王的嫡，葉青玄上輩娶的人，臨郡主楚錦儀。

“是誰？”楚錦儀微微抬著下，明明看著季央，卻是再問旁人，姿態高傲。

也怪不得高傲，郡主份尊貴，又深得太后喜，就是再驕縱一些又如何。

隨行伺候的嬤嬤附到楚錦儀耳邊回話。

季央起遙朝著欠，“季央見過郡主。”

楚錦儀上下打量了半晌才從鼻子里嗯了聲，“今日才知道，原來季府尹有兩個兒。”

這話一出氣氛頓時尷尬了起來，陳氏面容已經不好看了，但還是笑著說，“郡主說笑了。”

陳氏即擔心與季央好不容易親近起來的關系又退回原位，又怕委屈，憂心二字都寫在了臉上。

季央朝微微一笑，示意自己無事，又朝楚錦儀道:“我不常出府，郡主不認得也是正常。”

季瑤雖然年紀小也知道這不是什麼好話，看著臨郡主，神即認真又委屈，“郡主，我長姐是父親第一個兒，我是第二個，你莫不是把我給忘了。”

孩子趣天真的話將氣氛緩和下來，楚錦儀微哼了聲，別開目。

季瑤在席下拉拉季央的手，湊近的耳朵霸氣道:“長姐別怕，我保護你。”

乎乎的話讓季央心里歡喜得，季瑤的臉，笑說:“好。”

小樓，裴凝看時辰差不多了起對秦氏道:“兄長我已經讓人去催了，我先去前頭招待。”

目的就是為了季央，因為擔心嚇著人家姑娘，所以才辦了這麼個宴，又請了些人來。

婢摻著裴凝往外走，還沒到門口就聽見木樓梯被踩得咚咚響。

下人著氣道:“三公主來了。”

裴凝一臉驚訝，“公主怎麼會來了？”

秦氏指尖繞著帕子，輕掩在鼻下，“我那日宮，沒忍住就與你姨母說了。”

裴凝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姨母這是自己不能出宮，所以讓公主來幫忙看？

楚姮娥不僅自己來了，還從宮中帶了畫師出來。

裴凝緘默沉靜許久，才道:“三公主，你這要是讓兄長知道了，他是真要生氣的。”

楚姮娥雖貴為公主，但到底年歲還小，經不住嚇唬，此刻心里不免也有些惴惴，思索后道:“表姐，不如你尋個能瞧見的地方讓我躲起來，不讓表哥他發現不就好了。”

裴凝心里嘆氣，眼看要不了多久裴知衍就該來了，只能道:“公主隨我來。”

裴凝將楚姮娥帶到花圃僻靜，一間四面有窗的小屋，臨走時還特意待:“可不能讓兄長發現。”

待裴凝離開，楚姮娥吩咐旁的人說，“一會兒一定要畫仔細了，我是要拿給母妃看的。”

傅澹將宣紙鋪開，“微臣省得。”

楚姮娥又不放心得命令他:“這事你不可往外說。”

“遵命。”傅澹一

邊擺好筆墨，抬起頭是一張紅齒白的俊秀面龐。

*

裴凝去到亭臺，稱自己有孕在，不宜多走，讓下人將蘭花一盆盆都移到廳供眾人觀賞。

季央喜蘭花，前上細細的觀賞。

“不過就是些翡翠蘭罷了，本郡主還當是什麼稀罕品種。”楚錦儀用指尖挑著細長的蘭葉，不甚滿意地說。

季央不贊同，這些雖不是特別名貴的種類，但品相都養得極其好。能看出來是用心在照料。

看著楚錦儀尖長的指甲劃在葉片上都心疼，忍不住開口道:“郡主，養花講究的不是花有多名貴，而是如何能將一朵花養到它最好的狀態，這是要花心思的。”

楚錦儀放下手，慢慢斜眼去看季央，“你很懂？”

季央道:“只是略懂一些。”

楚錦儀譏諷道:“略懂一些，也敢品論。”

“季姑娘所言的確實不錯，這花是給懂花惜花之人賞的。”

季央回頭看去，說話的是裴凝。

裴凝輕笑道:“讓郡主失了，可我這兒也就這些品種了，郡主要覺得看不上眼，就只能去別瞧瞧了。”

不請自來也就罷了，竟還指手畫腳起來，換做旁人或許不敢說什麼，裴凝可不會慣著的臭病。

“你！”

后的嬤嬤忙拉住了楚錦儀，低聲道:“郡主息怒。”

楚錦儀固然心里惱火，但到底還是忍住了，沒有與裴凝起沖突，一個人坐到了旁邊。

裴凝也不去管，看到廳外快步走來的婢使來眼，裴凝起走到季央旁笑問道:“你似乎很喜歡蘭花？”

季央方才就想與說話，礙于兩人現在還不認識才沒有過去，目不自覺的落在裴凝隆起的肚子上，里面的小生命，應該很快就會出生了吧。

這麼想著，眼里含著的歡喜，輕聲應道:“喜歡的。”

因為季央樣貌生得太過惹眼秾麗，裴凝起先還擔心子會不好，沒想到談之下卻是這樣惹人憐的，難怪兄長別個都瞧不眼了。

裴凝腦中已經補了滿滿一出深種的戲碼，用手遮掩住，小聲對季央說:“我還私藏了一株“素冠荷鼎”，帶你看去。”

素冠荷鼎是蘭花里的珍品，可不是說……看到裴凝朝自己眨眼睛，又示意往臨郡主那里看，季央抿住會意一笑道:“好。”

“我也要去。”季瑤不知什麼時候到了兩人中間。

季央不知道裴凝的打算，對季瑤道，“好，我們走。”

裴凝如何能讓季瑤跟去，正巧見下人端了點心進來，故意說，“瑤姐兒不吃點心嗎？等我們回來指不定就沒了。”

季瑤小臉在季央的手臂上，想了想說，“長姐，你快去快回，我給你留著。”

裴凝不由得笑起來，對季央道:“走吧。”

季央覺得有點奇怪，像是故意支開季瑤，但也想不出原由，沒說什麼就跟著去了。

花圃很大，說是占了半座集芳園也不為過,季央跟著裴凝一路走一路賞花。

裴凝忽然哎呦了一聲，神著急，“我怎麼將那事給忘了。”

季央著道:“夫人若有要的事，我們就回去吧。”

“那怎麼好，說了要帶你去看的。”裴凝想了想道:“都走到這了，不如你先去，我一會兒就過來。”

季央不好推卻一番盛，點頭說，“那我就先過去等夫人。”

等著季央按著指的方向走去，裴凝長長吐了口氣轉離開。

季央走了一段回頭看去,發現自己已經不記得來時的路了，只能繼續朝前走。

先朝左，遇著岔路往右拐。

季央走過墜滿白花紫藤的走廊，應約可見對面是一座亭子。

應該就在前面了。

季央扶開垂落的花藤。

“來了。”

再悉不過的聲音讓季央僵住，花藤從指尖落下，遮擋在眼前，季央看到裴知衍站在亭中，眉眼半垂，如玉白的手拿著銅壺在給那株素冠荷鼎澆水，專注和的目，人毫無抵抗，頃刻就能沉淪進去。

見沒有靜，裴知衍放下手里的銅壺，“我來，又我一番好等。”

他朝季央的方向轉過，再看見面容的一瞬間，聲音戛然而止。

片刻后，復又啟，“怎麼是你？”

季央剛想老實回答，可一想他上回說要再談卻沒了下文，分明就是哄的。

心里存了委屈，膽子也就變大了，“怎麼不能是我，君不來就我……便只能我來就君了。”

季央撥開花藤，綴滿的白花藤之下，一襲紅，款款而行，如同妖魅。

裴知衍就這麼看著慢慢朝自己走來。

季央故作正定的迎著他毫看不出端倪的目，本不知道自己泛紅的眼尾早就出賣了。

越走近，季央的步子就越是發，直到兩人之間只隔了方寸的距離時，終于耗盡了勇氣，瓣，只地吐出一句，“你誆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