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歲生日那天,蘇量依一覺睡到了傍晚。
這算是的常規作息,如果沒人打擾的話,不睡滿12個小時是不會睜眼的。
昨晚熬了一整夜,惦記著給發“生日快樂”的人不多,該發的也在零點過后都發過了,蘇量依醒來時也沒看手機,趿拉著拖鞋就去衛生間洗漱了。
頭上的臟辮維持了幾天,洗頭總不痛快,拆了頭發剛想洗澡,趙詩琴抱著一只小京來到了房間,罵人的話都到邊了,看床上沒人,才咽回去往衛生間走來。
趙詩琴是媽,雖然兩人沒有緣關系,趙詩琴也有自己的親生兒子,但蘇量依記事起就媽,算是親手養長大的,兩人的關系跟親母沒什麼區別。
“作快一點兒,你爸回來了。”站在衛生間門口催促蘇量依,“他最近心不好,待會兒跟你說什麼你就聽著,別頂。”
蘇量依手指還在順頭發,從鏡子里看:“他回來干嘛的?”
“這里是他家,你說他回來干嘛?”
蘇量依輕蔑地笑了笑:“他又不止這一個家。”
蘇向群不怎麼顧家,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外面包養了個姑娘,三年前生了個兒鬧到家里來,趙詩琴跟他鬧離婚,鬧得最厲害的那幾個月,蘇量依都信以為真了,還跟趙詩琴保證,如果他倆真離了,還管媽,并且這輩子不再搭理蘇向群。
當時趙詩琴得稀里嘩啦,拉著的手說這二十年沒白疼,蘇量依當時都做好租房子的準備了,可誰曾想趙詩琴以退為進,不消一周的功夫就完全拿住了局面。
最終還是蘇向群低了頭,許是顧及自己的兒子,依照著趙詩琴提出的補償條件,他不但把桑回路整條街的商鋪都轉到了趙詩琴名下,還送了蘇量依一輛新車。
那會兒蘇量依就明白了,趙詩琴早就知道蘇向群在外面養小三的事兒,忍不發就是等這一刻,是不在乎蘇向群的心長在哪兒的,只想搞錢。
那事過后,蘇量依就不在家里住了,在學校附近租了個一室一廳的房子,趙詩琴不給打電話,也懶得回來。
趙詩琴比識時務,淡聲道:“這事兒爛在心里就行了,只是賠個笑臉,你又不會掉塊。”
蘇量依懶懶地擰開水龍頭:“知道了。”
那天晚飯很是盛,趙詩琴對向來不錯,蛋糕都是親手做得,蘇量依心本來是不錯的,可飯桌上蘇向群又提起了蘇晚青,話里話外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讓多多跟蘇晚青聯系,問一下婚禮什麼時候辦。
蘇量依當時就不耐煩了,趙詩琴在桌子下面踢了一腳,這才沒發作起來。
前些年蘇向群只顧著在外面搞小三,既不回這個家,也不怎麼惦記自己的親生兒,今年上半年突然轉了,常常會在家里提到蘇晚青,蘇量依那會兒還以為他是良心發現了,結果沒過多久就從趙詩琴那里得知,蘇晚青結婚了,男方其他條件不知道,就是有錢有勢。
要說這件事也是可笑。
蘇晚青跟沒有任何緣關系,兩人之前雖然加了微信,但也只停留在普通朋友的聯系上,可蘇向群不同,蘇晚青是他自己的親生兒,前些年他對不管不問,這一年看人今非昔比又想著修復關系了。
想上趕著攀親戚,又不想拉下老臉去人冷屁。
蘇量依上答應得好,回房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后了,沒過多久院子里響起汽車發的聲音,蘇向群走了,也收拾包回了自己租得小房子。
剛到家,手機響了一聲,點開看,是翟緒發來的消息:【突然想起一個事兒。】
蘇量依等他下文,等了幾分鐘沒等到,才打字回:【什麼?】
翟緒:【你和蘇晚青當初被抱錯了,那今天也是你生日?】
他們在溫泉山莊慶生,蘇量依起床那會兒就看見了這兩人發得朋友圈,走到冰箱前拿了一罐可樂,單手扣開拉環,另一只手飛快打字:【?你怎麼知道】
翟緒也不傻,跟蘇晚青和聞宴祁相久了,也瞧出世的不簡單,那次去湖山區幫爸媽搬家,言談間聽了些事兒,自己猜出來幾分,去找蘇晚青求證了幾分,拼拼湊湊地,也差不多明白了。
翟緒:【我算出來的。】
蘇量依看著屏幕笑了聲:【這麼會算,當初怎麼就沒算出來自己灣仔碼頭的命運?】
第一次見翟緒是在湖山區別墅,當時因為蘇晚青被擾的事,兩人算是認識了,后來蘇量依去彌楚演出,翟緒是那里的常客,聯系慢慢多了起來,偶爾會一起喝酒。
翟緒前友那事兒是酒吧營銷告訴的,當時沒把笑死,某天上網沖浪又看見“灣仔碼頭”這個詞,當個樂子逗了好幾天。
那句話發出去,翟緒估計是又氣著了,隔了好久才發了一個【滾】過來。
蘇量依挑了個賤嗖嗖的表包回過去,仰頭灌了口可樂,剛想回臥室聽歌,手機又震了一下,還是翟緒的消息,這回是一句:【生日快樂。】
手指頓在屏幕上面,蘇量依想了想,沒回那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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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量依那會兒有男朋友,是大學里的學弟,長得嘛,就是白白凈凈,清清爽爽,各方面都沒什麼特別的,唯一突出的優點就是,他經常會陪著去各種地方演出。
蘇量依有個樂隊夢,高中那會兒就有了,后來上了大學,在學校里認識了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搞了個樂隊,大大小小的比賽參加過不,卻沒怎麼賺到錢,樂隊一共五個人,三個都本科畢業就不讀了,到了該賺錢的年紀,為了生計,他們商量著去酒吧表演。
蘇向群是白手起家,頭婚妻子去世的時候還只是一個跑市場的小職員,趙詩琴嫁給他時還在讀夜大,雖然在事業上沒幫過他什麼,但這二十多年走過來,兩人也算相互扶持了。
畢竟在十六歲之前,所有人都以為蘇量依是他的親生兒,他自己不怎麼管這個兒,全由后媽一手養大,趙詩琴盡心盡力養繼,對別無二話。
蘇向群一開始也是激的,后來事業有了一定規模,蘇量依也了跟他沒有緣關系的陌生人,那點兒恩對他來說多余的了,他翻臉不認人,公司的財產,家里的房產和商鋪,他沒一個寫趙詩琴的名字。
這些年,蘇量依親眼見證趙詩琴費盡心機從蘇向群手里摳錢,看著都累,讀研之后就沒找趙詩琴過手。
因此,當樂隊員提出走賺錢的時候,也沒端什麼所謂藝家的架子。錢嘛,誰不喜歡。
一開始,他們都以為在酒吧唱歌跟在學校排練室唱歌沒什麼區別,試了幾次才知道,當好變工作,那就是沒完沒了的煎熬。
你在臺上投地演奏,臺下沒幾個人聽,蘇量依漸漸意識到自己是需要緒價值的,因此和那個學弟走到了一起,沒別的,就是因為只要抱起電吉他,學弟不管在干什麼,總是會放下手邊的事,專心致志地看表演。
兩人談了不到半年,也沒吵過什麼架,蘇量依是個心寬的人,不喜歡為難別人,就算男朋友跟借錢也不會下頭,最無法忍的是欺騙。
那天在彌楚,趕上樂隊的鼓手生日,表演完大家伙一起慶祝,蘇量依在臺上的時候就瞧見了翟緒,他趴在二樓欄桿上看,穿著個白連帽衛,前刺的發型很突出。
蘇量依朝他抬了抬下,就算打了招呼。
后來表演結束,跟朋友去卡座上慶祝生日,找一圈兒沒瞧見自己的男朋友,剛想發消息問問,字都沒打完就收到了翟緒的微信,言簡意賅:【你男朋友在衛生間對門的消防通道里打啵兒。】
蘇量依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回復呢,他又發了張圖片過來。
劈這事兒沒什麼,至在這兒真沒什麼,可破防是因為他劈的對象不是別人,上個月蘇量依才見過那小姑娘,渣男說是他表姨的兒,兩個人連著親呢,小姑娘剛來濱城上大學,軍訓的時候被教騙了,眼下懷孕了沒錢流產,也不敢跟家里說。
蘇量依那會兒倒也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純粹是看小姑娘哭得梨花帶雨,就把兩個月的工資借了出去,連個條兒都沒打。
那晚拉架的人很多,除了翟緒,還有樂隊的朋友,蘇量依看著渣男懷里的小姑娘,氣息平了又平,說不出一句整話出來。
“我是真打算跟斷了的,是剛剛看了我朋友圈定位找過來的,依依......”
他不開口還好,開口了更惡心,既無人品也無擔當,蘇量依心緒難平,抄起酒瓶子就想砸過去,手腕被人扣住,彈不得的下一秒,翟緒轉過說:“還不走,想被開瓢?”
人在眼皮子底下跑了,跑之前,那小姑娘還回頭撂下一句:“你借我們的錢,我們會還你的。”
整個晚上,就這句話最刺耳,嘲諷意味拉滿了,就連翟緒也挑起眉梢,驚訝地看著:“你還借過他們錢啊?”
是啊,多可笑。
像個大傻似的。
蘇量依脾氣一上頭,有些話不過腦子就說了出來,翟緒的臉當時就黑了下來,眼睫垂著,不冷不熱地嗤了聲,語氣有些拽:“行,算我多管閑事。”
其實說完就后悔了。
人家跟你有什麼,至于手你這一堆破爛事嗎?
這不是翟緒第一次幫了,年前還有一回,前排卡座有個客人喝多了,扔了個酒瓶子上來,說要點歌,鍵盤手那會兒剛失心不好,酒瓶子碎片到了他的耳朵,流了點,差點跟人打起來。
當時蘇量依忙著拉人,再一回頭,翟緒從二樓下來,給人散了幾煙,事兒平了下來,向他道謝,翟緒當時說了句:“口頭道謝有什麼誠意,你也讓我點首歌唄。”
“什麼歌?”
“冷雨夜。”
蘇量依說自己不會,翟緒撇看:“Beyond的歌都不會還搞樂隊?”
說完又拍拍兜上樓了。
翟緒這個人妙的,明明年紀也不小了,可整個人著一青的稚,那稚不像是不經世事的單純,而是出世后的率,他就像金庸筆下的石破天,是一個擁有赤子之心的佛俠。
那事兒過去,蘇量依一直想找機會跟他道歉,可在酒吧遇見,他眼睛總像長到了頭頂上,像是還在生氣,看到就退避三舍。
有一回,蘇量依強行把他擋到了廁所門口,裝作寒暄的樣子:“最近有點帥啊。”
翟緒別開頭,輕哼了一聲:“跟你有關系嗎?”
蘇量依用拳頭砸了一下他的口:“別氣了,我這不是跟你道過......”
話沒說完,欸了聲,握拳頭的手掌攤開,在他上了一把,還是那副諂的樣子:“練得可以啊,真。”
翟緒確實剛從健房出來,也沒穿外套,上就一件單薄的黑衛,面料不厚,隔著服他都能到蘇量依手心的溫度,許是因為話題轉變過猛,許是因為那句“真”,他腦袋里轟地一聲,像是保險燒斷了。
蘇量依不知道他這麼不逗,也就是隨口一句溜須拍馬,說完又回到了正題:“之前是我說錯話,再鄭重地跟您道個歉,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
雙手合十鞠躬道歉,再一抬頭,人又跑了。
蘇量依待在原地嘆氣,酒吧營銷Ada過來上廁所,先是被翟緒撞了一下,經過蘇量依邊時看到的目,給遞了煙:“翟爺,你什麼時候跟他這麼了?”
蘇量依接過煙,沒說話。
“你在追他?”
揚起眉:“我追他干嘛?”
“那他臉紅得跟猴屁似的。”Ada給點了煙,談笑著開口,“我還以為被你強吻了呢。”
橘紫的火熄滅,蘇量依吐了一口煙,煙霧繚繞著,皺眉看向不遠的樓梯口,腦袋里有十萬個為什麼——
臉紅?
就因為了一下?
把翟緒定義為“佛俠”是因為他上那種混不吝的年意氣,可不是因為他的佛,再說了,他一個天天沒事兒就往酒吧里鉆,煙酒子樣樣都會的男人,也不至于這麼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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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有半個月左右,翟緒沒有再來過彌楚。
再次見到他是在蘇晚青的婚禮,蘇量依去外地演出順路經過欽縣,去看親生父母的時候,托回來給蘇晚青送個新婚禮,四米長的清明上河圖刺繡。
蘇量依一開始以為翟緒是伴郎,婚禮當天在戶外看見他,白襯衫加紅領結,外搭一件暗紅燙金的黑西裝,簡直比新郎要花哨,還好意思問:“怎麼樣,哥帥不帥?”
那會兒人已經哄好了,蘇量依也不再顧忌,抱著臂嗤笑了聲:“你要搶婚啊?穿那麼夸張。”
話剛說完,蘇晚青的老公,也就是正牌新郎從旁邊經過,不冷不熱地睨了一眼。那人氣場強,走路自帶干冰似的,呼呼地往外冒氣兒,跟翟緒這種二筆完全不一樣,蘇量依有點兒怵他,打了個寒噤立刻站得筆直。
翟緒沒注意到這一幕,看姿態端正,笑著問:“干嘛,要跟我合影啊?”
“誰要跟你合影了?”
目送著新郎走遠,蘇量依又懶懶地垂下了肩膀,再一抬頭,看見翟緒的領結有些歪了,順手幫他扶正,剛想說話的時候手機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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