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當日到了不有頭有臉的夫人, 鄭親王妃相看侄郎之路也并不順, 說到底, 瞧著好的看不中娘家侄, 能看得起那姑娘的……總不是那麼人滿意。
像禮部尚書夫人就說, 妹妹膝下有一個, 年歲也差不多。可妹夫不過是個從四品, 做父親的才是從四品,兒子除非是大出息相,否則能有什麼前程?
還有, 戶部侍郎的夫人也在擇選兒媳,卻是為府上不得寵庶子擇的。
另外呢,右都史親妹妹的兒子也沒娶正妻, 他還沒娶妻已經睡了串的丫鬟, 這才十八開葷都五六年了,也就是讓當娘的著沒敢在娶妻之前生下庶出子。
簡親王還有個兒子, 雖然不是從王妃肚皮里頭爬出來, 他生母是得寵的……這個別的病沒有, 就一點, 人二十三了, 不是歲數相差有點大,他先前定過一門親, 禮都過了,次年開春就要辦喜事結果前面那個冬方染病沒了。前頭十幾年平平順順, 偏在定親之后沒了人, 方不依,還鬧過,簡親王想法子擺平了那次的事,還是兒子背上命克妻之名,自此無人問津。
……
做這個宴是為了侄,聊下來卻讓人絕。
不是沒有四角俱全的,那種襯不起。
鄭親王妃尷尬著,聽著沒意思的在跟前嗡嗡嗡說不停,看著好的全在衛夫人姜氏跟前,人家在聊育經。話題由福妞起,各位夫人都談了談自家兒,看似流學習功經驗,實則變相推銷來著。
衛家基淺,要說派頭是不及那些傳承數代的勛貴世家,他們甭管人脈或者姻親關系都沒鋪開,這是短。
偏偏衛是前寵臣,運亨達。衛彥本人也有狀元之才有飛黃騰達之相。
另外還有,衛家人們瞧著是不大講究的,府上風氣卻很不錯,不像有些人家廟小妖風大,當家的職不高后院里頭七八糟人瞧了鬧心。
衛是個規矩人,踏踏實實守著夫人過日子的,發達之前就不說,他當也有十多年了一房妾室沒納過……做父親的像這樣,教出來的兒子估也差不了。衛彥在國子監這幾年各家看著,就是一門心思讀書,不搞歪門邪道的。
他這些品質太過可貴,各家夫人都覺得要是兒能嫁過去,日子鐵定過得舒坦,還能有長長久久的風。
衛都能從農家小子爬到二品權臣的位置上。
他兒子起點比他高,前程可期。
如此看來,衛彥可不就了夫人們眼中的上上選婿,提著燈籠也難找出第二個那種。但凡家里頭有十到十五歲姑娘的,都有意思爭取看看。
相比起鄭親王妃只能在歪瓜裂棗里頭選不那麼歪瓜裂棗的,擺在姜跟前的可說都是京里頭最風面的姑娘,從家世到品貌才樣樣不差,有一點兒不好的都不會往跟前湊,自己心里有數,上去了也比不過別人,沒必要自取其辱。
起先誰都沒明說,聊到中間有人著急了,試探著問了一句:“我仿佛記得你們衛彥是八年生的?”
“沒錯,他是乾元八年四月二十九生的。”
“這不是已經十四,來年就十五了?還沒有定親的打算?你跟衛大人怎麼想的?”
這才算問到點子上了,連帶讓一屋子人都安靜下來,紛紛看向姜——
“對啊,衛彥這都十五了,你當娘的不急?”
“趕前才好挑選,等幾年同他年歲相仿的全說了親,再要搭配個合適的不麻煩?”
“你們衛彥中意哪樣的?他同你說過沒有?”
姜笑了笑:“是問過他,那孩子還不開竅,前次他說說喜歡哪樣的,他說也沒喜歡過誰不清楚,一定要說估是能把府上大小事安排得妥妥當當的賢惠人,反正別他為府務煩心,在這基礎上還能有些許才能跟他說得上話就可以了……”
各家夫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相信。
尋常條件的兒郎要說親要求都不止這些,他這標準著實低了一些。
“就這樣?”
姜點頭。
“那我這兒倒是有合適的,說給你家如何?”
姜就笑,笑夠了說:“我樂意得很,只不過還得合他眼緣,親是白頭偕老的事,草率不得。”
“哎喲,你當娘的就該發號施令,怎麼能由他拖著?你由他去,他能拖個三五年一點兒不急。”
姜說也沒有什麼:“拖個五年不也才二十?我嫁到衛家的時候我們老爺就是那歲數,好的……再說他合計十八下場應鄉試,后頭這幾年還要刻苦用功,也沒力去想那些。”
“十八下場???明年這科直接放過???為什麼???”
“對啊,你們衛彥在國子監都是數一數二的,歲末考核不是才列了榜首?那文章我們老爺反復讀了許多遍,說妙,還說他來年下場鄉試穩當得很,會試也都沒問題,只是看最后列一榜還是二榜,排第幾名而已……怎麼他竟然不準備應這一科?”
“是不是想熬狀元?再讀幾年把握大些。”
“是這樣嗎?”
姜擺手:“是三個方面的考量。一則我跟老爺來年還得下南邊去,我不想錯過他人生這重要時刻,要是來年下場,鄉試之前我想給他準備點東西都趕不回來。二則他自己覺得還有很多不足,這回不過僥幸占了榜首,不值得吹噓。三則我們老爺也覺得他那子還要打磨,人太年輕,不夠穩重。總之他們父子商量好了決定不應這科,我看也行,不過三年還等得起。”
聽了這一席話,家里姑娘跟衛彥同歲或者比他略小一點的,都準備放棄了。
兒子家但凡有出息,二十來歲風華正茂,年輕得很。
姑娘家卻等不起。
勛貴之家的小姐許多都是在十四五議親,議定之后十六七行嫁娶。到二十哪怕還沒當娘差不多也懷上了,等衛彥到那歲數,們等不起。
要是說先定下那時候過門還行。你拖著等他,他到時候娶了別人怎麼辦?你歲數大了還能嫁個好的?
家里姑娘歲數大點的不準備等了,剛十歲出頭的倒是存著念想。想想看,等三五年后衛彥金榜題名,自家兒不也才十四五,正是花一般的年紀。男之間差幾歲也合適,做相公的大一點更會疼人。
從鄭親王府出來,有人歡喜有人愁,還有人不知當如何回去跟兒說。
勛貴之家有不兒郎在國子監讀書,托他們的福,許多人家都聽說過衛彥一些事,京中不乏暗地里傾慕他的小姐,現在聽說他不著急議親,不人心里要難了。
說不等了去相看其他人,未必甘心。
等吧,要是等不到就更鬧心。
但凡心里頭有人,并且不是兩相悅的況,說親這回事就很尷尬。偏偏衛彥啥病沒有,妹不是他的,他也沒跟任何一家的小姐私下見面,沒給任何人任何信號……他專心當孝子刻苦做學問,還沒想過問題。
也怪衛,衛總說姻緣天定,說他在見到姜之前想的都是先中秀才并不著急親。就那回上姜,他猛地著急起來,生怕晚了錯過這人。
當爹的這麼教,兒子也這麼學。
衛彥是真不著急,一點兒不急,你說過幾年歲數大了就不好議親,他說京城里的大家閨秀就跟韭菜似的,割了一茬還有一茬,只要你出息大,這事好辦得很。
姜回去之后,剛坐下歇一口氣,兩個兒子全過來了。
“王府怎麼樣?很氣派嗎?”
“是啊,氣派得很。”
“我記得鄭親王領著閑差,并不是掌權得勢之人。”
姜把剛端來的熱茶捧給小兒,看看小口喝上了,才說:“你爹也是那麼說,我沒所謂,只是借家個臉,我太久沒出去活,這兩年進宮的次數都比跟別府太太走多。”
兩個兒子都是人,聽說幾句就懂。
親王妃做席面,總得有人撐場子,請到娘,娘正好得空也有那神頭便去了。“娘和妹妹玩得開不開心?”
“你妹妹那頭是什麼況我不清楚,我呢……倒是聽了些趣事。鄭親王妃請夫人們去是想給大家伙兒看看娘家侄,盼著能說門好親,我險些喧賓奪主,我們硯臺很招人喜歡,各家夫人都想把自家歲數差不多的兒配給你。”
衛彥捂了下臉,倒不是因為這事不好意思,而是許久沒從母親口中聽到名,乍一聽見,既親切又有一點不習慣。
上座的老太太來興趣了,問姜有好的嗎?
姜含笑道:“個個都好,隨便都是三品以上家嫡小姐,品貌才沒接過說不上來,反正家世全是一等一的。”
老太太高興了,直夸孫子有出息,自個兒板就好說親。
“那三媳婦你怎麼答復的們?”
“婚姻大事哪能倉促說定?總要仔細看一看,再說今兒是鄭親王妃的場子,我也不能把人家風頭搶完,就說他婚事估要金榜題名之后才會真正定下,眼下功課要。我也說了咱們家不挑剔媳婦兒什麼,第一要他看得上,畢竟了親就是一輩子,互相都不中意對方日子多難過呢?”姜說著看了衛彥一眼,問他是不是這道理?
“娘開明,娘心疼兒子,娘說的是。”
“慢點夸,聽我說完。你這才十四五我不催你,你自個兒也有個數,到二十要是還跟現在似的不開竅,那我就不會再縱著你。到那時娘安排起來,你別嫌煩。”
衛煊聽了半天,這才嘀咕一句:“哥這樣的,會嫌您煩?”
福妞剛才乖乖巧巧坐在旁邊,這時也轉轉眼珠子說:“我今兒才知道大哥在外面有那麼多人喜歡,在王府有好多人籠絡我,我說什麼做什麼總有人捧,只因為哥。說到哥,曹姐姐謝姐姐王姐姐們都臉紅來著,我看得明明白白,們喜歡哥哥。”
“噢?你才多大,就能看出喜不喜歡的?”
“那不然頭一回見面,們捧我做什麼?”
吳氏問那些姐姐里面哪個好。
福妞托著腮幫子想啊想,最后說各有各的好,又道:“我還想哥哥晚兩年說親。”
“為什麼?”
很不好意思,小聲說:“待嫂子進門,恐怕哥哥就不疼我了……”
衛彥本來坐對面的,特地挪旁邊來,就近瞅著妹子:“小妹你可真是渣得明正大,讓哥哥晚點說親多寵你,你心里頭卻把唐懷瑾排第一位,可憐你哥哥快馬加鞭都趕不上他。”
福妞轉過來,舉小手發誓說沒有。
“沒有什麼?”
小姑娘脆生生說:“沒有渣,也沒有把哥哥排在后頭,哥哥重要著呢。”
說著桃臉鼓了鼓:“爹要出去做,大哥要出去讀書,小哥是在家,每天都在書房里面……娘說爹和哥哥們忙的都是要事,我別吵吵,我想著小唐哥哥跟我一般大,總沒有這些要事,我多閑呢。”
“你找他玩是為這個?不是看人家模樣好?”
小姑娘仔細想了想,說:“模樣也好。”
衛彥敲敲頭:“他這樣的,長大就是繡花枕頭,好看不中用,還忒能招爛桃花。”
衛彥這話說完,姜抬手敲了他一下:“這讓你爹聽見又該懲罰你了,相貌是爹娘給的是天生的,他貌或者貌丑都不應當拿來做談資。繡花枕頭這一說更沒來由,我跟唐夫人閑談時聽說了一些,人家自開蒙起沒倦怠過,一天天的都在學習。”
“娘……娘我這不是氣他來咱家搶妹妹嗎?”
“就算是,也不該那麼說。”再說,福妞傻里傻氣的,掛在上的喜歡淺得很,遠沒到那地步。
姜覺得吧,等見到外男的時候知道不好意思,提到婚嫁會害,那個時候再來說心上人不遲。現在說什麼都是逗,當玩笑講的。是想過他倆湊一對這種可能,但變數也存在,沒什麼是一定的。
見過那些夫人之后,姜把今天了解到的各種況備注進腦子里,當晚睡覺前還過了一遍。
衛知道去了鄭親王府,問果如何?
“談果太早了,倒是有些。”
“說說看。”
“就覺得為人父母太不容易了,小時候怕他見風生病,長大些怕他長歪,再大些怕他窩窩囊囊沒出息頂不起家門,說親更是愁禿頭……不是聘禮嫁妝的問題,最要是想說個好的,可你挑來揀去覺得合適的他還不一定喜歡。”
不是關上門自己家的問題,還有就像鄭親王妃,想給侄尋個好的,做這個事就要遭白眼委屈。
你條件略差一些卻想說到四角俱全的婚事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不想妥協太多就要費許多心力,沒準還會給人看笑話。
有些事,給人看笑話也得去做。
不試試沒法甘心。
“幸好我相公有本事,也幸好咱們家幾個都不錯,到那時認真說起親事也不至于高不低不就急壞了我,衛彥衛煊包括雪溪,都還好說。”
衛從頭到尾只說了三個字,就聽姜嘮叨了一大堆,他沒忍住笑了出來。
姜說到一半突然被打斷了,扭頭問他笑什麼?
“沒什麼,夫人接著講,我洗耳恭聽。”
“沒什麼才怪,我說半天了,你當爹的也發表一些看法。”
“我說了,選兒媳我只看人品作風,別的他們喜歡便可。選婿不看人品作風,還要些本事,總不能苦著我閨。”衛說著握了握手,“方才笑是想著咱們親好像都還在昨天,現在已經在相看兒婚事。”
衛想到他那時候,假如不是偶然遇上姜,一眼相中,要是任由當娘的走流程相看,其實不好說的,當時條件真的是差。他現在很滿意自己取得了一些就,不讓家里人得了尊重過上好生活,也使得兒婚事好說了很多,不像十數年前。
當年他覺得自己還行,可周邊就沒兩家看得起他,遇上這種事,哪怕上不說,心里不是滋味兒。
夫妻閑聊了幾句,便睡去了。后來姜跟隨衛進宮去參加除夕夜宴,他們也帶上長子衛彥,這晚有許多夫人瞄著兒子,也還是有咋看咋滿意耐不住來找姜攀的。
又不能直接問“你看我兒如何?長得像不像你未來兒媳婦?”
們只能沒話找話說。
鄭親王妃又被抬了出來。
都說白請一回客,當日有些夫人愿意幫著促喜事,回頭跟兄弟那頭說了,那頭都看不起,大概意思是送兒到王府來小住就是想沾姑母的攀個高枝。
可鄭親王就是個閑散王爺,并不是什麼掌權得勢的人,王妃的人面的確比兄嫂要廣,也不至于隨便就能幫著說一門上好親事,后來的事就不太愉快。
這事姜打發時間聽的,以為到這里就該謝幕,鄭親王妃既然幫不上忙,侄兒就該回自個兒家去,說是小住就得有小住的樣子,小住長住便不好看了。
卻沒想到又過了兩天,京中傳了新的笑話,聽說鄭親王妃的侄兒跟兒子攪和上了,兩人抱在一起人撞了個正著。回想起前些天鄭親王妃還盡心盡力在擇選侄郎,人沒看好,到頭來把親兒子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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