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周雯潔繡師在這裏,不止可以問這幅畫能不能繡,正好還可以請教,所以寧香就在陳站長的辦公室等了一會。等到周雯潔那邊忙完,和陳站長過去繡房找。
周雯潔每次因為培訓任務來到木湖,巧在放繡站看到寧香,都會在眉眼角間盛開笑容,然後語氣溫中帶著明顯的喜和寧香打招呼:“阿香,你過來拿料呀?”
寧香每次也都會用晚輩尊敬長輩的語氣笑著回答:“是呀。”
這回見麵這樣寒暄了幾句,寧香便又說還有別的事要請教,然後就把林建東的那張園林圖展開給,讓看圖的時候,把自己的想法也完整地跟說了一遍。
周雯潔一邊認真聽寧香說話,一邊眼神認可地點頭,在寧香完整表述完自己的想法以後,猶豫都沒猶豫,直接便應了一聲:“可以啊,當然可以了。”
這種可是吃力也不見得討好的事,一般繡娘幹活都是為了賺錢,這種需要花費更多的心力和時間,卻沒有明顯的回報的事,大多人是不願意去試的。
試了不一定能,那就浪費了時間力和料,也就等於浪費了錢。就算真的試了,做出來一幅不錯的繡品,但和拿放繡站的底稿來做也沒什麽差別。
反正這事吧,就是純費時間純費勁,又沒很明顯回報的事。
但寧香願意往這條路上試,願意花費這樣的心思和時間,更深地做鑽研,在周雯潔看來就是在為刺繡這項藝做貢獻,是必須要支持這種行為的。
寧香看周雯潔毫不猶豫地肯定了的想法,心裏默默鬆了口氣。然後便又拿著畫深地請教周雯潔,從配過渡等各個方麵都問了問的想法和建議。
當然周雯潔也隻是給建議,說完笑著跟寧香說:“大膽做吧,你要相信自己的想法和技法。過去這一年你做的繡品我們都看到了,可多人喜歡你做的刺繡了。”
這話不是鼓勵的假話,陳站長也都知道的,寧香今年一年專注高檔藝品的繡製,繡出來的作品不管從技法還是度上來說,都無可挑剔,現在在蘇城已經有了一定的名氣,不人知道這個繡娘的名字。
這不是什麽應該驕傲的事,寧香依然很謙虛,“要學要鑽研的還有很多呢,過一陣子等我到了蘇城,我就可以經常去找您探討請教了,您到時候不要嫌我煩才好。”
周雯潔最喜歡這種心態,在學習探索的道路上永遠不滿足,對刺繡永遠保持熱,不會因為學會了一些高超技法,取得了一些就就沾沾自喜自滿自足。
不過更多的注意力在寧香的後半句話上,不知道過陣子為什麽要去蘇城,隻好奇問寧香:“過陣子你要去蘇城了?是有人在城裏幫你找到了工作嗎?”
寧香笑著搖搖頭,沒有藏著掖著,大大方方直接道:“我考上東蕪大學了,三月份開學。”
一聲不吭的,考上大學了?聽到這話,周雯潔和陳站長一起默契地瞪起了眼睛來。他倆都震驚地盯著寧香看了好一會,然後還是陳站長先出聲:“你考上了東蕪大學??”
寧香點點頭,“剛收到錄取通知書不久。”
反應過來,周雯潔眉眼一下子笑彎了,忙拉起寧香的手在手心裏,滿眼歡喜地說:“丫頭你這也太厲害了,刺繡做得這樣好,又考上了大學,前途無量的呀。”
寧香也彎眉笑起來,“還是更希能做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陳站長“哎喲喂”一聲,“原來你這都是吃上公家飯的人了,是國家的人才了。考上了大學還不怕苦不怕累繼續做刺繡,還這麽願意花心思鑽研,我這下算是知道你對刺繡到底有多喜歡了。就憑這一點,以後你要什麽料我都無條件供給你,做廢了也不要你承擔任何損失。”
說著又想到什麽,忙換了語氣接上,“對了,阿香你這去了蘇城上大學,可不能忘了咱們木湖這小放繡站啊。你現在是我們木湖名氣最大的繡娘,可不能跑。”
寧香笑笑,直接道:“不會跑的,就算去了蘇城,以後我還是從咱們這裏拿料做繡活,做出來的繡品還是給您,讓您從我們木湖發出去。”
木湖放繡站對於而言,是人生中特別重要的存在。從輟學以後就從這裏拿料回家做繡活,學了技法,也靠做繡活賺了很多的錢,離婚後更是靠這個生存的。
陳站長一直喜歡的為人和手藝,平時對也多有照顧。稍微好點的活,也都會最先想到,有繡師下來做培訓,他也會為爭取機會讓跟著繡師學習。
是木湖培養出來的繡娘,不會在技藝後就跑了。
聽這麽說,陳站長笑得開心,“那我就放心了。”
他們木湖這麽多繡娘,常年做各種繡活,做各種培訓,難得出了寧香這麽個在蘇城打開了名氣的,寧香現在可以算是們木湖刺繡的一個臉麵,他可舍不得讓別人撿現的。
而這年頭,在哪裏拿料做繡活都是一樣的,這時候什麽都是集的國家的。周雯潔不管寧香在哪裏拿料繡品,隻在乎寧香是不是能做出更好的作品來。
在陳站長說完話後,跟寧香說:“到了蘇城一定得去找我,有機會我介紹你認識更多的大師,讓們再傳授你一些新的技法。每個大師的刺繡風格都不一樣,你能學到更多的。”
寧香聽到可以跟更多的大師學習技法,心髒便控製不住嘭嘭跳起來了。那如似的學習讓很興,更有一種不真實的飄忽,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周雯潔看這樣,笑起來說:“可不是哄你玩呢。”
寧香從激中反應過來,忙衝周雯潔深深鞠了一躬,“謝謝師父!”
周雯潔可不是為了讓激的,不再拉著耽誤時間,隻又說:“你做出更多的好作品出來,就是對我最好的謝了。趕跟陳站長拿料去吧,放開膽子做。”
寧香到了相當大的鼓舞,又是重重點頭,“嗯!”
這該說不該說的話都說完了,陳站長也便沒再站著,和周雯潔招呼一聲,便帶著寧香拿上那張園林圖,先帶著去製作底稿去了。底稿製作出來,再給發足夠的花線。
把所有料都送到寧香手裏的時候,陳站長笑著說了句:“期待阿香你的原創大作!”
寧香點頭,“一定繼續給我們木湖繡娘長臉!”
陳站長沒忍住笑出來,隻覺得寧香活得越來越有彩了,是那種由而外散發出來的彩。
以前他還在心裏疑慮過離婚這件事,但現在看來,離婚對於來說,是好事。
寧香拿著料從放繡站出來,又往供銷社去了一趟。把平時省著攢下來的錢都花在這種覺得最不該省的時候,在供銷社買了一盒彩鉛筆。
到家後沒有立即在底稿上開始做刺繡,而是拿著林建東的那幅線條畫,又盯著琢磨了很久。琢磨一陣把彩鉛筆一削出尖來,嚐試地往上加了兩筆。
但運筆畫畫實在是不練也沒覺,於是填了兩筆後便停下來了。
這樣對著線條畫琢磨了小半天,也沒有開始針,倒也不急在這一天半天的。然後到傍晚生產隊差不多下工以後,拿著彩鉛筆和線條畫,又去飼養室找了林建東。
把畫和彩鉛筆全部都放在林建東麵前,對他說:“我已經請教過周雯潔繡師了,非常支持我繡你畫的這幅畫,陳站長也把料都給我拿回來了,隨時都可以針。但在針之前,我還是想看看你會怎麽填,畢竟這是你畫的。”
林建東沒想到才一天,真就要開始繡他的畫了。他還是覺得有些寵若驚,看著寧香說:“我也沒認真學過彩,畫是可以畫,但是不一定好看的。”
寧香對他沒有什麽要求,隻是想看看,如果讓他填的話,他會把這幅畫填什麽樣,有個大的覺就行,不需要多專業多細致,本來他的線稿也並不細致。
會把自己的想法、周雯潔的建議,以及林建東的畫作表達結合在一起,讓這幅繡品呈現出最佳的效果。
所以說:“你憑覺隨便畫就行。”
林建東確實也不是專業的,給自己力也沒用,於是便拿起彩鉛筆,依著腦子裏對園林殘留的記憶,稍微構思一番,然後落筆勾掃,一點點鋪出。
寧香在旁邊安靜看著他畫,看著看著心裏就產生了一點奇妙的覺。林建東填的畫出來的大覺,和想象的非常接近,隻是他畫出來的比較糙。
等他用彩鉛筆塗出這幅比較糙的畫作之後,寧香看著畫作笑一下,然後對他說:“看來我對這幅畫的理解偏差不大,我想象的和你畫的差不多。”
林建東不敢說自己畫得好,隻道:“畫不了更細了,隻能這樣。”
這樣也就已經足夠了,寧香本來就是想看看他會怎麽畫,想看一個大致的覺而已。不需要林建東給細化什麽樣,的針和線可以做這些事。
可以了,寧香起直接拿起掛曆卷起來,又對林建東說:“等著,拿了工錢分你酬勞。”
林建東也從桌邊站起來,“不用什麽酬勞,我隨手瞎畫的,總共也沒花上多時間,糙得很,你接下來一針一線不知道要繡多久,不用分我工錢。”
寧香不跟他爭這個事,拿著畫往外走,“開學前怕是繡不出來了,得拿去學校裏接著繡。也不知道大學生活什麽樣,我連小學都沒上完,想想還張的。”
神魂遊的時候倒是去過後世的大學課堂,隻是現在想起來,完全都沒有真實,畢竟沒有真實存在過,所有的場景更像是虛幻的夢境。
林建東跟著出門說:“都一樣,都張。”
這是十多年來第一次的高考,多的是離開了校園很久的人,可以說各年齡層各行各業的人都有。再回到校園裏去學習去生活,每個人心裏應該都是張且激的。
寧香笑笑,轉回來讓他留步,“報到那天我在河邊碼頭等你。”
林建東點點頭,角微彎,“好。”
寧香拿著畫來找林建東的時候,天還是亮的,等拿著上了的畫回船屋,外麵的天已經暗了下來。從小長到大的地方,每一個人每一個角落都,倒是從來不怕走黑路。
隻是走完黑路快到船屋跟前的時候,又看到了一個不想看到的人。
昨天是寧波寧洋來的,拿著幾塊胡秀蓮心做的酒釀餅,被刺兩句人就跑了。而今天則是胡秀蓮親自過來的,胳膊上還是挎著籃子,看到回來立馬就堆起笑招呼:“回來啦。”
幾次三番,寧香已經被他們找得完全淡定了,隻站在胡秀蓮麵前不遠看著,不說話。
胡秀蓮滿臉堆著笑,又往寧香麵前走幾步,用討好的語氣說:“阿香,我來給你送點吃的,你看你一天不是忙學習就是忙刺繡,估計飯都沒好好吃,最近看著瘦了不。”
寧香往後退一步,和胡秀蓮之間拉開合適的距離,然後看著不帶什麽緒地開口說:“胡秀蓮,你覺得這樣有意思麽?你們覺得這樣有意思麽?”
胡秀蓮臉上的笑容有點幹,但還是強掛著,溫聲語說:“那怎麽樣呢?到底都是一家人,難道這輩子就真老死不相往來了麽?我和你爹之前做得確實不對,我們現在也認識到錯誤了,夜裏做夢都後悔。誰這輩子能不犯點錯呢,阿香,你原諒我們這一回。”
寧香看著,“如果我沒考上大學,你們還會覺得自己有錯麽?如果我還是那個二婚嫁不出去隻能給家裏丟臉抹黑的寧阿香,你們還會這麽低聲下氣麽?”
今年年初那次胡秀蓮來找,言辭間那一個氣,擺明了是來原諒寬恕,把帶回去繼續給家裏供的。這次再來,態度語氣完全不同了。
寧金生也不同了,夫妻倆在這事的態度上還是非常默契一致的。
胡秀蓮厚著臉皮說:“事都過去那麽久了,我和你爹真的早就想你回家了。你孤零零一個人住在這裏,平時也沒什麽人往來,我們也都是很心疼的。”
寧香被心疼得笑出來了,笑一會收住笑說:“別再逗了,我不可能會原諒你們,這輩子都不會和你們和解,你們也別想我再往家裏花一分錢。我寧阿香,這輩子沒有家。”
胡秀蓮臉上的笑終於是有點掛不住了,強撐半晌臉還是垮了下來,然後忍著緒拷問寧香的良心:“我和你爹死了,你也不回去是嗎?”
死了?寧香笑一下,“這當然得回。”
說著語氣一換,“回去給你們……披麻戴孝……”
聽到這話,胡秀蓮的臉倏一下黑了——這不是是在咒他們死是什麽?這是打心底裏不得他們死啊!順話稍說出這樣的話,良心是黑了呀!
胡秀蓮屏著氣,實在恨死了眼前這個油鹽不進的東西!
要不是考上了大學!
寧香看還是站著不走,也不說話,便又說了一句:“沒別的事我就不送你了。”
胡秀蓮深深吸口氣,到底沒有出聲跟寧香吵,生生把這口氣憋在了肚子裏。
然後也沒再著臉繼續討好寧香,給自己留了一些麵,也給寧香留了些和氣,斂住所有緒和表,全憋在肚子裏,挎著籃子轉走了。
寧香滿臉表都很淡,從頭到尾沒用半點緒。看胡秀蓮識趣地走了,邁開步子到岸邊碼頭上上船,開鎖進屋,先做了點吃的,然後又潛心研究園林圖去了。
這是第一次從畫作開始搞起,所以必須要做好一切準備工作,把所有需要琢磨的細節全都琢磨好,這樣針開始繡,才能確保可以繡出來最佳的效果。
而胡秀蓮挎著籃子回到家,把籃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寧金生隻看那要憋死的臉就知道,又吃了一回閉門羹,連人帶東西被寧香給攆回來了。
寧香不知道寧金生和胡秀蓮還會不會繼續來擾,為了避開這樣的擾,從第二天開始,就開始了每天很早去王麗珍家,晚上很晚回來的生活。
現在分論還沒有取消,王麗珍上仍然著黑五類的標簽,雖說在思想態度上沒什麽問題,平時所有表現也都很好,但還是有不人瞧不起,包括寧家。
寧金生和胡秀蓮覺得晦氣重,大概也不想讓這種人看笑話,除夕之前都沒來家找過寧香。到了除夕和春節,倒是又厚著臉皮來找過,但都被寧香兌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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