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常侍。”

見常順走進來，坐在首位的蕭珩頷首為禮。

常順態度恭敬的拱了拱手，道：“老太爺客氣了，奴婢是送九娘子前來。”說著便將後的蕭九娘讓了出來，退到了一旁去，卻並未離開。

這期間，九娘已經上前幾步跪了下來。

經過這一番，蕭珩的怒氣早就全消，隻是事必須得理，也因此他臉沉肅的側首看向蕭九娘，斥道：“你可知錯？！”

比起之前的雷霆大怒，這會兒算得上是和風細雨了。

“九娘知錯，九娘不該毆打兩位姐姐，致使其傷。九娘也不該犯了錯後，妄想逃匿躲罰……”

蕭九娘的態度恭敬誠懇，言辭坦白，蕭珩了胡子，滿意地點點頭。

蕭珩雖是為人僵古板，但能執掌蕭姓一族這麽多年，也不是個庸人。這一會兒時間也足夠他知曉接下來該怎麽做，楚王的態度很明顯，連侍都派了過來，好像生怕自己罰重了這個蕭九娘。蕭珩心中雖對楚王幹涉自家務，心中有些不滿，但到底懂得分寸。

如今蕭家指著楚王這個護符，自然不能惹其不悅，這件事說大也大，說小它也可以很小。不過是幾個年不懂事的小娘子，發生了一些小矛盾。往重裏可以狠狠的懲罰，哪怕剔除其排行都不為過，往輕了也可以隨意便揭過。且蕭九娘能讓楚王另眼相看，這對蕭家來說並不是件壞事。

所以這次蕭珩準備高高的提前，輕輕的放下。

這恰恰就是九娘所謀，所謂的借勢，不過如此。

“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年紀小小便如此急躁，自是不行了。不過念你年……”

哪知蕭九娘之前的話似乎並沒有說完，那清脆的聲音又再度響起。

“……可九娘當時也是被無奈，本是從楚王表哥房裏出來準備回房，卻不曾想被人堵了去路。那蕭八娘一言不發，便直衝九娘而來，九娘本想與講理，卻徑直不聽，見其行徑竟是打著抓傷九娘臉的主意……九娘無奈，隻能躲避，卻被蕭七娘及那兩名婢堵住了去路……”

“……九娘不想傷人，可無奈人想傷我，才會起反抗……若不是十妹妹聽到靜趕出來，九娘這番恐怕來不到伯祖父麵前，請伯祖父明鑒！”

聲聲句句，都是淚，卻讓其說得語調極為平靜。可若是仔細去聽，就能聽出其言語之間的抖。向伏在那的小子，眾人這才發現九娘子也不過十歲，還是稚齡，居然遭了如此待遇。

一番話說完，蕭九娘便叩首在當前，隨著頭垂下，那後頸的傷也暴人眼前，再結合來時的形容狼藉，似乎並不是作偽。

常順清了清嗓子，開口道：“九娘子所言並不是作偽，之前大驚失闖去殿下的住，奴婢也是嚇了一大跳，這番也是收拾了儀容才來，連傷都沒顧得看。”

常順的話語很含蓄，但話中的意思卻讓人不得不酌量。

蕭十娘也站了出來，“伯祖父，十娘替九姐姐作證。當時十娘正在房中，聽到外麵靜不對便出來看況，卻看到七姐姐兩人及其婢將九姐姐堵住那，便了婢一起上前阻攔……”

“婢子如花可以作證。”

“婢子蓮枝也可以作證。”

“你們說謊——”蕭八娘淒厲嚎，雙目幾噬人的模樣瞪著幾人，又回頭慌忙去看蕭珩，“伯祖父，明明是對我先手，八娘才還手的，七姐姐你快給我作證……”

蕭七娘仍舊是那副委屈無助的模樣，“七娘也是聽了靜才出來的，確實是九妹妹先的手……”

“你們才是說謊！”

一個聲音驀然響起，音調高昂且鏗鏘有力，正是蕭九娘發聲。

九娘抬起頭來，目灼灼盯著蕭七娘，“你當時就在蕭八娘的房裏，卻說自己是聽了靜才出來。那我問你，為何蕭八娘在門外，而你們在屋中？這大中午的時候，大家本應是在房中用飯，蕭八娘如此形跡可疑的出現在艙道，你們難道就不覺得蹊蹺？難道就沒有告訴你們自己要作甚？你們說是蕭八娘出門偶遇的我，那請問這個時候，且你這個做姐姐的還在房裏，出門作甚？”

這一句句一聲聲的問，引人深思。

蕭珩的目暗沉了下來，也許方才他還因為這罕見的醜事大怒不已，以至於疏忽了真相如何，可經過蕭九娘這一番表述與質問，卻是讓所有藏在水麵下的東西都浮了上來。

蕭七娘臉劇變，卻喏喏不知該如何自辯。

本沒有想到還有這個，在想來慫恿蕭八娘與蕭九娘作對，不過是坐山觀虎鬥，哪曾想蕭八娘如此不中用，屢屢在蕭九娘麵前吃虧。今日見蕭八娘眼含淚珠跑回來，便適時出現了，一番安下來，果然蕭八娘不見氣消，反是更為怨恨。

之後蕭八娘出了這麽個點子，也是佯裝勸阻，勸阻無用，索隨其為之，反正自己又不吃虧。甚至想好了，能弄掉這個蕭九娘最好，是時隻要能毀了的臉，就再也沒有反轉的餘地。到時們四人，一人，事真相完全可以由自己來說，蕭九娘百口莫辯。再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事發還有個蕭八娘頂著。

卻未曾想這蕭九娘本不按牌理出牌，且不說廝打起來蕭八娘本不是的對手，自己也吃了一番虧，遭了人生最大的侮辱。

來此告狀是又一步後棋，伯祖父從來注重禮儀，蕭九娘的行舉無疑是了他的大忌。且有和八娘的傷勢在此，蕭九娘是辯無可辯，卻不曾想竟然又出了岔子，楚王竟然如此明晃晃的給蕭九娘撐腰，而這蕭九娘又借此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該如何是好？該如何是好？

這一會兒時間，蕭七娘已經大了。麵上依舊在哭泣，眼神卻滿是慌，倉皇的瞥了一眼蕭珩的臉，這讓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蕭九娘依舊不依不饒，“你怎麽不回答？七姐姐，你且告訴我，蕭八娘撲上來打我，你和那兩名婢堵住我的去路又是為何？你口口聲聲說你們無辜，那請問你們的無辜在何？你可敢當著伯祖父當著這麽多人麵前好好的說上一說？”

室中很靜，所有人的目都投放在那兩個貌似無辜的人上，這一會兒不蕭珩看出了不對，所有人都意會過來。

蕭七娘麵慘白，宛如遭到什麽重創。突然，放聲大哭起來。伏在地上似是愧萬分，“九妹妹，你別說了，都是姐姐的不對。姐姐不該勸阻不了八妹妹便縱容，姐姐不該聽信隻是和你開個玩笑……”

又麵向蕭珩，痛哭道：“伯祖父你罰七娘吧，七娘也不知道八妹妹竟然打著這麽個主意，我隻是當鬧著玩，畢竟姐妹之間哪有過不去的仇……當時七娘見八妹妹下那樣的狠手，已是嚇呆了，本沒辦法去阻止……之後前來伯祖父這裏告狀，也是因為自己被打了，實在是氣憤，又害怕罰，才會做下如此糊塗之舉……七娘如今已經知道錯了……”

好一個以退為進！

九娘不得不承認這蕭七娘心機過人，如此小的年紀，麵臨這種況，還能壯士斷腕毫不猶豫。看似蕭七娘已經承認了錯誤，其實話中無不是將責任推到了蕭八娘上，當然作為從犯，定然也是逃不了懲罰，可蕭八娘的下場隻會更慘。

也許若是今日隻有蕭家人在場，這事可能隻會是小懲大誡蕭八娘一番，自家的醜事自家捂了起來，可如今還有個常順在一旁，蕭珩哪怕是為了自己臉麵為了蕭家的聲譽，也不會饒過犯事者。

這正是蕭九娘所謀的最後一步，替自己罪且隻是一，以牙還牙才是最重要的。所謂的借勢，不是借勢威懾旁人，還要趁著勢頭將自己的敵人打地獄才是真。已經是和這兩人撕破了臉皮，沒必要留個對自己恨之骨的人讓自己如芒在背。

蕭七娘匍匐在地，哭得聲聲淒婉，充滿著無盡悔恨的哭聲在屋中盤旋著。而蕭七娘早就驚呆了，癱倒在地上麵容呆滯。

蕭九娘趴伏在地，又行了一個叩首大禮。

“請伯祖父為九娘主持公道，九娘自認與其無冤無仇，卻對九娘下如此狠手。若隻因姐妹之間不合便如此，那以後我蕭家兒有何麵存於世，有何麵麵對老祖宗，麵對我蕭家傳承數百年的世家底蘊，以及麵對眾世人？九娘的個人榮辱不重要，但還是請伯祖父嚴懲，以儆效尤，剎住這不正之風！”

這是蕭九娘的最後一擊，隻要蕭珩還重視蕭家的麵和名聲，隻要蕭珩日後不想再見到蕭家兒一言不合，便了毀人麵容這種狠毒的心思，他便必須嚴懲。蕭九娘是在話裏給蕭珩下套，可沒人覺得說出此言是不對，隻會認為重視蕭家的榮耀高於一切，甚至高於自己的榮辱。

“你是個好的，起來吧。”

蕭珩麵沉肅，命人將蕭九娘扶了起來，“你能有這種想法很對，我蕭家的兒行於世，私手段是萬萬要不得的。咱們蕭家能立世這麽多年，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手足不能相殘，不能鬥，為兄弟姐妹要互幫互助，這樣家族才能長長久久繁榮昌盛。”

言畢，他麵向蕭八娘和蕭七娘兩人，麵沉肅。

“我即是蕭家的族長，也是你們的伯祖父，這事自然要好好管管。蕭八娘你品行不端為人惡毒心思不純，我蕭家沒有你這種兒，此番除你排行，到了蘭陵後我會命人送你回長安，如何置你，長安那自有安排。還有你，蕭七娘，既然你能迷途知返，說明你也是有悔過之心的，隻是犯錯便必須得罰，且你無知頂，罰你抄寫戒一千，足半年懺悔己過。”

蕭九娘對眼前置這個結果並不驚訝，當蕭七娘如此幹脆的認錯時，便知曉這次是沒辦法除掉蕭七娘了。不過眼前這種形，已經是最好的局麵。寄蕭八娘能反咬蕭七一口，可是看其麵若死灰的模樣，便知曉這次不能。

那句‘無知頂’將蕭七娘說得臉又紅又青，不過對比起蕭八娘的下場，已經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一千遍戒不怕，足半年也不怕，至還是蕭七娘。

至於蕭九娘，我會記住這番侮辱的！

……

早在蕭七娘出言反水時，蕭八娘就呆住了。

簡直想象不到七姐姐為何會如此說，當然也明白對方是在棄車保帥，將所有責任都推給了自己，可實在不知該如何反駁。

蕭七娘說的不對嗎？並沒有說假話，這主意確實是自己想的，也確實是計劃籌謀。可若是沒有蕭七娘之前所的那些，會了去和蕭九娘爭楚王殿下的心思？會各種謀算的去和蕭九娘作對？會因此起了妒忌心？若是沒有之前貌似勸解，實則無一不是火上澆油的言語，又怎麽會被衝昏頭腦便去想到這一出……

蕭八娘一直覺得自己機智過人，直到此番才終於清明了些。

所有人都沒錯，都是自己錯的，若不是自己容易人蠱，若不是自己聽信人，又何嚐會落到如此境地……可是沒辦法不恨啊……完了，所有一切都完了……

“蕭七娘，你敢坑我……”

淒厲的嚎之聲剛出現，便被一旁手腳利落的仆婦捂住了。主子們跟前，哪能如此大吵大嚷。可蕭八娘的話也落眾人耳裏，讓大家蕭七娘的眼神頓時出一異樣。

蕭七娘心揣揣，麵上卻是一副委屈和傷心，著被人拿住手腳帶下去的蕭八娘，哭道：“八妹妹，你怎麽能如此說？”

至於這話有沒有人相信，那就是見仁見智了。

*

事後，蕭九娘跟常順回去上藥。

自是樂意無比，這副形落在旁人眼裏更是高看了蕭九娘幾分，更是明白此人在楚王心目中的地位。

劉太醫拿著藥水為蕭九娘洗傷口，蓮枝在一旁與他打下手。

蕭九娘被疼得直齜牙，但小臉兒上卻是笑瞇瞇的。

“娘子這傷口要好好護養，結痂之前不要沾水，且要忌口。這傷口有些深，恐留疤痕，不過娘子年紀小，待傷好後些去疤痕的藥膏，說不定能減去這疤痕。”劉太醫為傷口上了藥，之後用細棉布包紮好後，如此說道。

“嗯嗯，謝謝劉太醫了，忌口的單子你待會兒寫給蓮枝。”

九娘依舊笑瞇瞇的，似乎留疤此事對來說並不重要，心很好的樣子。

楚王默默的看了好幾眼，良久才搖了搖頭。

劉太醫點點頭，用棉帕子了手，便領著蓮枝出去了。

見房裏沒人了，九娘湊去楚王邊，狗的道：“表哥，謝謝你了。”

楚王起眼皮，又看了一眼那張笑瞇瞇的小臉，“謝本王作甚？”

“若不是表哥與九娘撐腰，九娘這番可就慘了。”

蕭九娘說這話並不是無的放矢，像這種姐妹兄弟之間生了矛盾，本就是不好理之事。若此事沒有鬧這麽大，大抵蕭九娘隻能自己咽下這委屈。

蕭七娘和蕭八娘的謀劃其實很好，雖然簡單暴但有效，毀了蕭九娘的臉，的一切都完了，以後婚嫁了問題，蕭家也不會要一個毀了容貌的兒出去替自己丟人，等於沒有了一切。事後，們兩人隻要將此事推在蕭九娘上，說言行無狀，竟然出手打姐妹，混之中才會發生這種慘劇。是時兩人頂多也就是點罰，並不會有大礙，蕭九娘卻是再無翻之餘地。在場四人都是們的人，九娘隻有一人，還不是由著們紅口白牙的說。

可們錯估了九娘的格，蕭九娘從來不是一個願意吃虧之人，又有一種埋藏在骨子裏的狠勁兒，所以這個局在這種‘自己死也要拖幾個人墊背’的狠勁兒下，隻能土崩瓦解。

按理事發生到這一步，蕭七娘兩人先下手為強去告狀，並有傷勢在為證，蕭九娘鐵定會罰無疑，事態如此嚴重，將除名是理所當然，可萬萬沒想到楚王竟然手了。楚王其實什麽都沒有做，但他隻要將態度擺出來，蕭珩就不得不顧慮。

這一切盡在九娘的計算範圍之，可若是真正起到關鍵作用的，還是楚王的態度。

在這個世上，很多事其實對錯並不是那麽分明，也不是你願意說就有人願意聽。那種況下蕭珩暴怒，‘人證證’俱在，九娘若不是有楚王這個靠山，很可能本不會給辯解的機會，便會被打地獄不得翻。就好比蕭八娘，最後的那句話明明顯許多容，可照樣被人無視了。因為蕭珩相信了九娘的說辭，也因為此事最好就此而止，不要再起其他波瀾，平添煩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