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承元帝給太子選太子妃這一舉，著實打得孟家有些措手不及。

被捧高久了，孟家人似乎早就忘了他們的榮寵全部來自於承元帝，若是承元帝翻臉，他們什麽都不是。當然承元帝並沒有翻臉，待孟家依舊如故。可突然給太子選妃一舉，卻是無異給孟家人敲了一個警鍾。

那日芙蓉園夜宴，承元帝突然欽點了太子妃的人選，無人知曉其實孟家人也是那個時候方才得知這個消息，他們心中有恐慌有尷尬，卻還要當著人麵裝出一副早就知曉的模樣。

可事實上孟家人確實不知，從始至終承元帝和太子都未曾對孟家人提過此事，若不然他們也不會覺如此措手不及。

按照慣例來看，孟家如此榮寵，又是太子的外家，太子選妃這種事孟家人應該是提前知道的。可是按照君臣之分，皇帝給自己兒子選媳婦，又何必和爾等一個臣子講。

知與不知，提前知與事發知，這裏頭的區別太大了，所包含的含義也太多。

當日宴散之後，孟家一眾人便聚到了一起商討此事，商討完後的結論是，這近一年來家中暗裏的小舉太多，恐怕惹了承元帝不悅。

當然也有孟家人不這麽認為的，在他們的想法中，家裏出了一個爭氣的皇後，死了幾十年，依舊在承元帝心中占著非常重要的地位。太子確實與他們有緣關係不假，他們也深深同著太子病弱的，可用事和家族以後的大方向，是完全沒有任何關係的，也不能有關係。

現如今孟家是風不假，假以時日，承元帝老邁駕崩，太子一看就是早亡之相，以後孟家人還能靠什麽呢？太子擋了多人的道，眾人皆知，太子死後，和其有切關係的孟家能全而退？還不如借著勢頭選一個好的合作對象，提前賣好，順便撈一個從龍之功。

當年，孟家的崛起是因為孝賢慧皇後，誰敢說孟家不能再出一個皇後呢？！

孟嫦曦是孟家最出的兒，要容貌是傾城之，要家世有家世，沒看到幾位皇子都對其大興趣。孟嫦曦今年不到十四，撐到及笄，差不多也能看清楚形勢如何，然後舉闔家之力將對方推上去。之後，孟家便可以安穩的坐著再繁榮百年。

有這種想法的孟家人占大多數，包括孟嫦曦的親爹孟霄。他居中書省中書令一位，自然站得高看得遠，孟家如今看似繁榮似錦，實則烈火烹油，他們必須也必然要找出另外一條路來，而最有用且最為便捷的路便是選一位皇子聯姻。

孟家人的算盤打得不錯，無奈他們錯估了人心。

在孟家人的想法裏，他們甚至對承元帝和太子有些怨懟，既然不行，何不幹脆利落的給人讓道，何必死抓著不丟。以後這兩人撒手一去，自是管他洪水滔天，他們卻是要承擔其他皇子的怨懟。

在他們的心目中，此時是沒有緣親的，也忘了孟家因何而榮寵。也許心裏都清楚，隻是抱著一種僥幸的心態，認為不管什麽時候，承元帝和太子終究對孟家不同。

可此次為太子選妃一事，無疑是狠狠扇了孟家人一個掌。

孟家人恐慌了，不管心是否恐慌，至表麵上要表現出恐慌來，而他們的表現方法便是，讓孟嫦曦這個‘小表妹’去探探東宮那邊的口風，之後再圖謀其他。

孟嫦曦一副不知事的模樣進了宮，如同以往順利的來到太子邊。

到的時候，太子正在飲藥。見此趕忙湊上前去，又是幫著端水漱口，又是拿果子給太子解苦。

一番作罷，才坐下和太子敘話。

說著說著，自然說到選太子妃一事上。

“太子哥哥，這番選太子妃實在發生突然，曦兒到現在都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呢。那王家的姐姐為人如何？曦兒隻是見過，還從未與打過道呢。”

“孤也不知曉，此事是父皇決定的。”

“難道皇姑父給您選妃，就提前沒有跟您說過？”孟嫦曦好奇問道。

太子瞥了一眼，道：“孤也是到了芙蓉園以後，才知曉此事。”

孟嫦曦哦了一聲，“我倒說那日怎麽太子哥哥也去了，皇姑父可是一貫看重你的子，怎麽突然就讓您出了宮，看來也是打了讓您親自挑嫂嫂的主意。”眼珠一轉，捂著小聲取笑著。

太子無奈一笑，寵溺的搖了搖頭，“你呀你。”

孟嫦曦又和太子說了一會兒話，方才離去。臨走時太子吩咐侍，將新進來的貢品挑了幾樣讓其帶走。

孟嫦曦笑瞇瞇的離開了，靠坐在那裏的太子臉上的笑容卻是收了起來。

一名侍走了進來，小聲稟道：“殿下，胡太醫吩咐的藥熬好了。”

福泰瞄了一眼太子的臉，不耐揮揮手讓侍先退下了。福泰是太子的侍，從小侍候太子，自然明白主子這會兒心不大好。

他猶豫了一下，不勸道：“殿下，不要多慮，萬萬注重自己的子。”

太子笑了一聲，搖了搖頭，也不知是在歎什麽。

“去把藥端來給孤。”

福泰有些猶豫，“殿下……”

“快去。”

福泰蔫蔫的下去了，再轉回來時手裏多了一碗藥。他模樣十分猶豫的著太子，一副不想讓對方喝此藥的樣子。

“好了，你還讓孤不要多慮，你才是多慮了。對如今來講，這樣是最好的。”太子笑著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是最好的嗎？

也許。

可福泰卻是知曉這是狼虎之藥，每日太子服下後，便會好一陣不舒服。隻是太子不想讓陛下知曉，裝出無事的樣子，他也就當做無事罷了。

想著可憐的殿下，又想起那可惡的孟家人，福泰不在心中啐了一口。

真是養不的白眼狼，朝三暮四想找高枝攀，也不怕折了脖子！待未來的太子妃誕下小皇孫，爾等就知曉瞎了狗眼是個什麽覺了！

*

孟嫦曦出宮後回到孟家，便將自己探來的話告訴了祖父和阿爹。

孟家人一琢磨，看來此事並不是太子合著承元帝一起瞞著他們的，隻能算是承元帝一個人的主意。

隻要太子提前不知便好，至於承元帝那邊，承元帝一向心思深沉，是怎麽想的，很有人能看。有太子在前麵，承元帝哪怕惱了孟家，也不會做的太過，畢竟承元帝一向注重太子的麵，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一番斟酌之後，孟家人便散了，之後孟大夫人拉著小兒去了自己房中說了會兒話。

離開父母住之後，孟嫦曦陷了良久的沉默。

因為份關係，家中許多事從不瞞，所以孟嫦曦知曉家人打得什麽主意。毋庸置疑，家人的主意自是好的，可是孟嫦曦卻是有一些不願意。

無他，在孟家人的心目中，楚王隻是一個用過便丟的棄子。甚至早先傳出楚王心悅自己，也是家中放出的消息，不外乎想試探太子和承元帝的態度。如今承元帝的態度也顯出來，太子妃的人選已經定下了，孟家人幾乎已經沒有退路可言，舍棄了太子，剩下唯一的便是從另外幾名皇子中，選擇一個最有實力的皇子聯姻。

而人選大抵是在趙王和王兩人中間選擇，因為這兩人是目前來說最有得登大寶機會的。

孟家人一切都算計很好，唯獨沒算到的就是一顆兒心。

孟嫦曦是真的心悅楚王，可能是假戲真做，也可能是楚王總是對不冷不熱，不若王趙王那般捧著，孟嫦曦便對他越來越上心。

甚至有些埋怨家中，楚王哪裏不好，就算不良於行，也不是天生便不良於行。因為和太子的關係，孟嫦曦知道的比常人要更多一些，楚王的不良於行不外乎是因為中了毒，隻要能解了毒，說不定便能恢複以往。

雖宮中太醫與各地尋覓來的名醫都無能為力，可事在人為，誰知道日後會如何呢？憑什麽就完全將他踢出了局！

孟嫦曦越想心中越煩悶，咬了咬銀牙，吩咐婢備車要外出。

孟嫦曦在孟家地位還是很高的，平日裏家裏並不拘著，所以出趟門也是很容易的。上了馬車，孟嫦曦便吩咐去楚王府。

到了楚王府門前，孟嫦曦的婢便去門房那遞了名帖求見楚王。等了好一陣子，孟嫦曦呆在車裏都快發脾氣了，婢才回轉過來道，說楚王並不在府中。

楚王不在府中？孟嫦曦麵黯淡下來。

*

這幾日九娘每次來私宅，都能見到楚王。

邱先生也沒再出現過，似乎楚王打定主意將教導九娘的任務攬了過來。

一日兩日還不覺得，九娘就是覺得有些驚訝，時間久了，連九娘都看出有些端倪。

難道楚王現在不忙嗎？現在這個時候不正是他應該很忙的時候，九娘可沒忘記楚王是瞄準什麽而去的，他的努力兩輩子都淨落眼中。

這種事九娘自然不敢問出來，隻能把疑埋藏在心中。

以為自己藏的很好，殊不知這幾日眼中越來越盛的芒，早就出賣了。也不知是重活一次，道行都活到狗上了，還是因為兩輩子都不是楚王的對手。

九娘並不知曉楚王是特意為之，長安城明眼人若是有心都能發現，似乎一夕之間本是風頭正盛的楚王，突然便銷聲匿跡了。除了偶爾進宮探快新郎的太子，連一向事高調的楚王府那邊靜都小了不。

這與如今形勢著實不符，隻有那些許人能看出楚王此番行徑背後的真諦，不讚賞其心誌，當然同時也有些歎對方上的缺憾。

真是可惜了，若不然……

若不然什麽呢？

如今沒人敢去想這些，原本早就開始站隊的朝中大臣，最近靜都消停了。大家都在觀察勢，再說白點，就是想看太子能不能生出個小皇孫。

不過很多人都不報希，若是容易的話，承元帝也不可能會拖到現在。

……

楚王微微的勾了勾，抬起眼時，角的弧度已經收了起來。

“將這一段的講解，重複給本王聽。”

楚王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書中的一行，然後便將書卷推到九娘麵前。

九娘小微張，一臉呆滯的模樣，方才明明不是講的這些，怎麽反倒回過頭去了？

這人太卑鄙了！還帶回頭隨機查的！

怨懟的、小小的瞅了楚王一眼，才將目放到書卷上。細細思索好一會兒，九娘才磕磕絆絆的開始講解給楚王聽。

並不確定自己講解的是否正確，但應該沒差吧？反正就是一個意思，不是嗎？

講解完後，室靜謐非常。

楚王麵無表，九娘有點張的瞄著對方。

良久，楚王才將那書挪到自己麵前來，神態淡然道：“意思大沒差，但若是你歲考之時，在卷上如此解答，恐怕行不通。”

九娘頓時出如喪考批之。

知道自己不笨，但舉凡扯到學問之上，就是不通。上輩子早先是個不識字的，後來識字了，也會寫字了，但也隻限這些，普通點兒的大抵是懂的，但是再深一些卻是不行。

一般的大家閨秀世家貴們，個詩做個對，那都是小菜一碟。唯獨不中，怎麽著那線都搭不上。

“表哥，九娘實在太笨了，我給你丟人了。”

教了蕭九娘這麽久的時間，楚王也看出是個愚鈍之人，倒不是人笨，就是在學問之上十分愚鈍。楚王見過這種人，也就是俗話所言，七竅通了六竅，還有一竅不通。

“這樣吧，本王將這些講解給你寫下，你照著背下來。若是都能記住，歲考之時，考個乙下還是沒有問題的。”

楚王不愧是楚王，很快便想到了蠢人要用蠢辦法來對付。做學問不行，死記背總可以吧。

國子監考試分幾等，甲、乙、丙，每等又分三等，上、中、下。若是九娘能得個乙中或者乙下，也不算太差，至不會惹來眾人嗤笑。

“表哥，你實在太好了！”

現在讓蕭九娘做出一副狗子樣，可是一點力都沒有。

表哥確實對很好，一點也不像上輩子。上輩子怎麽會覺得楚王一直是個冷麵無兼小心眼的男人呢，這麽想表哥，實在是太不對了，一定是上輩子抱大的姿勢不對。

楚王幾不可聞的哼了聲，取來了宣紙，九娘見書案上的硯臺中沒有墨隻剩一些了，趕忙湊了過去拿起墨錠，幫楚王研墨。

將硯臺磨了滿滿一池墨後，九娘又殷勤的去給楚王泡茶。

常順見到如此勤快的九娘，還有些詫異。

今兒個太難不是打西邊出來了？這小姑一向懶得可以，從來都是坐著隻皮子的主兒，一點都沒有小時候可，怎麽這會兒倒是勤快起來？

常順心中的怨懟，九娘自是不知曉，泡來茶後，殷勤地遞到楚王手邊，服侍其喝完之後，又去了楚王後給他肩。

“表哥，舒服嗎？”

楚王幾不可聞的哼了一聲，銀鉤鐵畫，筆走遊龍。

“要不要重點力？”

“重點。”

“這樣可以嗎？”

“……”

“表哥，你的字寫得真好。”

“……”︿(￣︶￣)︿

若是讓長安城眾人知曉，突然沒起來的楚王，其實是在幹這種哄小娃的小事，大抵都會被亮瞎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