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過了巳時初刻衛窈窈還沒有起床,孟紓丞又讓多睡了一刻鐘,才把從被窩里撈起來。
衛窈窈困得眼睛都睜不開,瞇著眼,迷迷瞪瞪地搭著胳膊任由陳嬤嬤們幫穿裳梳妝。
孟紓丞看坐在妝匣前不停地啄著下,而月娘正站在后幫梳頭,他掃了一眼月娘握在手里的長發,抬手指了綠萼過去看著,別讓扯到頭皮。
帷帽垂落的薄絹被衛窈窈吹得飄揚不定,又打了個哈欠,鼻音略重:“好想睡覺。”
剛說完,腳底一,踉蹌著往下越了兩節樓梯。
孟紓丞原先就比快一節,剛聽到聲音不對勁就飛快地出手,力道強勁,穩穩地摟住了衛窈窈。
衛窈窈手指地抱住孟紓丞的手臂,虛著雙,驚魂未定地站在樓梯上。
“腳崴到了嗎?”
衛窈窈聽到他,抬腳轉了轉腳腕,很靈活:“沒有。”
只有腳底板被硌疼了,估計等會兒就沒事了。
孟紓丞這才放開的腰,修長干凈的手指起薄絹,看微微發白的臉,低聲問:“現在還困嗎?”
往下的一瞬間衛窈窈就清醒了,郁悶地搖搖頭:“不困了。”
孟紓丞放下薄絹,順勢幫理了理:“好好走路。”
衛窈窈打起神,亦趨亦步地跟在他后,手指也老老實實地扶著樓梯扶手。
宋鶴元靜靜地站在二樓將方才的那一幕盡收眼底,心里可惜孟紓丞擋住了他的目,沒有看清帷帽里的那張臉。
“三叔真真寵這位娘子,想來必有一副傾城之貌才能迷倒三叔。”喬廣靈無聲無息地走到宋鶴元旁,嘆道。
宋鶴元轉,微微一笑。
喬廣靈欠,聲音輕:“表哥。”
宋鶴元看一眼,似乎好心提醒:“三叔最厭惡人議論口舌是非。”
喬廣靈愣了一下,看著他的背影,張張,難以置信地笑了一聲,眼里閃過輕蔑:“傖夫。”
不過在市井長大的,裝得一副清高模樣給誰看。
宋鶴元腳步頓了頓,垂眸平袖口,踏上樓梯,面沉,喬家又算什麼東西。
車架整裝待發,孟沛和宋鶴元沒有坐馬車,而是和護衛們一起騎馬回去,王韶乙幾人也跟隨其后。
車廂平穩地駛出通州,衛窈窈了繡鞋,跪坐在坐墊上,懶洋洋地靠著引枕,手里舒坦地暖著手爐。
陳嬤嬤早上得了孟紓丞的吩咐,從裝箱的行李中找出了手爐。
孟紓丞去歲冬日離京,他雖不用這些,但下面的人不能不準備著,陳嬤嬤費了不勁才找到手爐,一只嶄新的掐琺瑯手爐,致小巧,衛窈窈捧在手心里正正好。
衛窈窈原本還覺得沒有冬就用手爐有些夸張了,但真到手爐的那一刻,立刻推翻了之前的想法,翻手,暖暖手背,真舒服啊,真舒服!
不過衛窈窈覺得炭烘得暖和和人自然的溫暖是兩種不同的覺,孟紓丞的不比爐子差呢!
而且還不要擔心被炭或者熱水燙到。
孟紓丞聽衛窈窈拿他和爐子對比,有些無奈,捻著碗蓋,往里放了一只金匙,放到衛窈窈手邊,是一碗酪。
衛窈窈想了想,擺擺手,換了姿勢,手肘搭著兩人中間的茶幾:“我吃不下了,而且這是羊制的嗎?”
剛進馬車,就風卷殘云般地填飽了肚子。
“你嘗嘗,不膻。”孟紓丞說。
衛窈窈見酪上面澆了玫瑰醬,有些饞了,猶豫了一下:“那我就嘗嘗。”
著匙柄,舀了一半勺送到里,眼睛一亮,真的沒有膻味。
孟紓丞笑著說:“喜歡就多用些,慢慢吃。”
衛窈窈雖覺得不錯,但是這會兒真不,又吃了兩勺,便擱到一旁,準備過會兒吃。
路途無聊,孟紓丞還能看看公文打發時,但衛窈窈就沒事兒做了。
衛窈窈是一定不會在孟紓丞理公務時打擾他的,只是孟紓丞見過一個人窩在小角落里,安安靜靜什麼話都不講的模樣,真是乖巧,但也有些可憐。
孟紓丞見不得那般,便不曾讓人送公文過來。
他話不多,在衛窈窈叭叭說個不停的時候,他能應兩聲,附和幾句,衛窈窈就已經很高興了。
孟紓丞聽說著話,順道給表演解九連環。
孟紓丞教了幾次,終于發現的注意力不在如何解開環扣,只是單純地喜歡看他解九連環。
衛窈窈每每看到他的漂亮的手指在玉環中穿梭撥弄,便覺得賞心悅目,瞧著心都能好一天。
“盡興了?”孟紓丞解了三回,見仍是興致濃厚的模樣,好笑地問。
衛窈窈意猶未盡地收回目,小手一揮:“勉勉強強吧。”
孟紓丞看一眼,剛要說話,景碩就在外面車廂外說:“三老爺,二老爺派人請您過去商議事。”
孟紓丞斂去笑意,讓衛窈窈安穩地待在車廂,不放心地代了幾句,彎腰走出車廂,去了前面的馬車。
他走后,車廂只剩下寂靜,沒有人和衛窈窈說話,覺得有些無趣,百無聊賴地拉開車窗,著車外往后倒退的風景,快到正午,也并不濃烈,此地的秋雖蕭瑟,但因為靠近京師,是繁華之城,因此并不顯得荒涼。
就是風沙有些大,呼吸干燥,了眼睛,咳嗽了一聲。
王韶乙就在不遠,瞧見馬車有的靜,驅馬來到車廂旁,彎下腰:“小師母,您有什麼事嗎?”
“沒事兒,我欣賞景呢!”衛窈窈仰頭看他。
王韶乙點點頭:“那就好,有事您吩咐我一聲。”
衛窈窈才不會和他客氣,笑起來:“知道了,你畫完凈安塔了嗎?”
王韶乙不好意思地了一下頭:“還不曾,有個地方不明白,等到了京城,請教過老師再繼續。”
兩人說著話,聲音隨風飄向馬車后方,輕輕悠悠地傳到了離他們不遠的宋鶴元耳中。
宋鶴元攥著韁繩的手指慢慢收,垂眸思索片刻,忍不住駕馬過去。
衛窈窈看著出現在王韶乙后的影,認出這人是孟紓丞的侄子,歪歪頭友好地沖他笑了笑,柳眉彎彎,眼尾上揚,笑容矜持又明。
“二公子。”
這張天真鮮艷的笑臉漸漸的與送他登船時紅著眼睛滿臉不高興的面容相重疊,他恍惚了一下,整個人都僵在馬背上,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看著馬車慢慢駛離眼前。
直到看不見馬車車尾,他都未回神。
他再也無法用只是相像而已來安自己。
為何會出現在這里?為何會認識孟紓丞?是不是在報復他?
宋鶴元打了個冷,慌張地回想方才的那一幕。
卻只想起看自己的眼神,沒有熱烈的笑意,也沒有刺骨的怨恨,就像在看著一個陌生人,全是好奇和善意。
宋鶴元還記得他一次見到衛祎時,像就一只刺猬,對他雖好奇,但并不友好,滿的防備和警惕。
直到后來,他費盡心思哄哄高興了,才態度和下來。
而現在,竟然對著他笑,竟然對著他笑。
宋鶴元想,真是荒唐。
冷風呼呼地吹,衛窈窈覺得賞風景這個行為有些傻,關上車窗,轉靠到綿綿的引枕上,回想那人的神,皺了皺眉頭,嘟噥了一聲:“真奇怪。”
不過,很快便拋到腦后,不再想他,他只是孟紓丞的侄子,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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