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養崽四

小七爺被景碤拎在手里,翹著四肢，昂著脖頸，著腦袋,小臉滿是茫然地看著朝他走來的孟紓丞。

景碤跟在小七爺后，作已經很快了，但還是讓他啃了一的紅薯。

堂下響起抑制不住的嗤嗤笑聲，孟紓丞把小家伙從景碤手里接過來,讓他站好。

小七爺好奇地堂下看了一眼，全是陌生的面孔，他默默地收回目，轉而眉開眼笑地看著孟紓丞,，他吃到了甜滋滋的紅薯，心滿意足。

孟紓丞半蹲下來,握著他的胳膊：“孟湛，你在做什麼？”

小七爺眼睛微微瞪大,理解了孟紓丞的話，砸著小，指著地上的紅薯,告訴他：“呲~”

孟紓丞有眼睛,顯然不是真的在問他,他在做什麼事,他看著兒子稚的面龐，有些無奈。

小七爺暫時無法領會老父親的深意,他想起自己是來給他老父親送紅薯的,但不知為何紅薯從他手上轉移到了地上,他聲氣的咦了一聲,很是不解，往后倒退兩小步，小腦袋一垂，彎下小背脊，忽然手一撈。

孟紓丞眼疾手快，飛速地握住了他乎乎的小爪子。

這般大的孩子的行為是難以預料的，孟紓丞慢他一步，還是讓他的手指頭沾上了紅薯。

小七爺無知無覺，把小爪子往孟紓丞跟前遞，都快要到他上了：“啊！”

孟紓丞：“……”

湛哥兒白的小爪子上既有黃燦燦的紅薯，又沾了黑乎乎的灰塵，孟紓丞恐怕無福消他這孝心。

聽著又漸漸響起的笑聲，孟紓丞將他抱起來，對堂下學子道：“稍等。”

又用眼神示意景碤找人把地打掃干凈，隨后將小七爺帶出學堂，來到供人休息的茶室。

小廝提著炭爐上溫著的水壺，往銅盆里添了半盆水送到孟紓丞旁的桌案上，規矩地退了出去。

孟紓丞雖然只穿著一素雅的深藍暗花道袍，未刻意板著臉施威，但那氣勢，經年沉積，掩藏不住。

小七爺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乖乖地站在孟紓丞前，小手想要扶住他的膝頭，被孟紓丞拒絕。

孟紓丞把他的手放到他側，看著他臟兮兮的小臉：“站好。”

小七爺點頭，天真地說：“嗯~”

孟紓丞頓了頓，薄微，先拿起浸在銅盆里的巾子，水是正正好的溫度，微熱不燙，他著小七爺嘟嘟的臉蛋，仔細地拭他上，面頰上沾的紅薯泥。

干了的紅薯泥黏在他的臉上，孟紓丞敷了一會兒，用巾子輕輕剮蹭才能去，見他淺淡的眉頭皺起來，淡淡地問：“疼不疼？”

小七爺搖搖頭，卻學著說：“疼~”

孟紓丞默不作聲地看他一眼，見他滿眼無辜，扯了扯角，放下巾子，將他抱坐在膝頭，挽起他的袖子，把他的兩只小手按在水里：“自己洗。”

小七爺已經會自己洗手了，尚且帶著福窩窩的小爪子笨拙地相互著，倒也洗得干凈。

他五指張開，舉給孟紓丞看，小臉憂傷：“沒？”

水滴順著他的手腕往他袖管里倒灌，孟紓丞把他的手臂下去，拿干巾子一邊幫他手，一邊說：“掉在地上的吃食，不可以吃。”

小七爺還惦記著他的烤紅薯，小腦袋挨著他的膛：“嗚？”

孟紓丞干凈修長的手指點點他的圓肚肚：“吃了，肚子會疼。”

“疼？”

“呼呼——”小七爺嘟起來，呼氣。

他初學走路時，顛顛撞撞，即使再小心，也難免磕了了，衛窈窈總會他的腦袋，幫他呼呼摔疼的地方。

他又學著孟紓丞作，的小手孟紓丞邦邦的肚子，幫他：“呼呼。”

孟紓丞好笑地著他趴趴的頭發：“放心，我不會吃地上的東西。”

“聽懂我的話了嗎？”

小七爺點點頭，小爪子又隔著道袍的料他的肚子。

孟紓丞：“……”

他耐心地重復：“掉在地上的吃食，不可以拿起送到里。”

小七爺眨眨眼睛，小手一，捂住自己的，嗯嗯點頭。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理解了，孟紓丞了他手極好的臉蛋，教養孩子，只能慢慢來。

把臟臟的小七爺收拾干凈，他又是一個白的小團子了，孟紓丞沒再讓他出去，而是讓他隨自己回了學堂，讓他坐在自己旁。

小七爺不是個鬧騰的孩子，靠著老父親，手里抱著一個比他兩只手還大的橘子玩，橘子特地洗過，就算他用牙齒啃也不礙事，只是橘子皮不似果清甜，自帶著酸的滋味。

孟紓丞余掃過旁，瞥見湛哥兒擰著一張皺的小臉打了個哆嗦，再看橘子皮上兩顆牙印，輕哂一聲。

即便瞧著他可憐，孟紓丞也沒有幫他剝皮，雖然他現在能自己握著木勺吃飯，但也得時刻注意著，他這般小又不知輕重，萬一沒看好，噎住了可不是小事。

小七爺舌頭在外頭，淚汪汪地用手指頭扣著橘子皮。

這是村里人自家種在院子里的橘子樹，皮實，他指甲剪得禿禿的，剝得艱難。

不知過了多久，孟紓丞一沉，小七爺腦袋枕過來，小家伙玩累了，抱著橘子，眼皮耷拉，似乎又不放心，快要閉上時，又睜開看孟紓丞一眼。

到了個陌生的環境，小家伙有些沒安全。

景碤送了孟紓丞的披風來，孟紓丞蓋在小家伙上，將書冊放到書案上，騰出手掌輕輕拍著他的背脊。

孟紓丞只講了一個半時辰的課，半天不到的功夫，即便如此對堂下學生而言也是收益頗，畢竟再過些年，他們下場考試時，說不定孟紓丞就是他們的主考，他也并非每回過來都會授課，不是常有的機會，自是十分珍惜。

結束時是申正末刻，天已經黑。

孟紓丞看著睡得小臉紅撲撲的湛哥兒，遲疑片刻，沒將他醒，將他嚴嚴實實地裹在披風里，往車架走去。

幾個族老陪在一旁，送他出門，卻瞧見遠另有一副車架朝村口駛來。

雖不常見，但也不稀奇，畢竟這是京城，且有不族人致仕后會回鄉養老，進出也會坐馬車。

“您請。”

被眾人簇擁在中間的孟紓丞沒，而是看著越來越近的馬車，角慢慢彎起。

孟紓丞不在，湛哥兒也不在，衛窈窈回府后覺得有些無聊，糾結了許久決定宛平找他，趕慢趕終于在他們啟程回去前趕到了。

宛平衛窈窈來得不，但多是去別莊避暑暖冬，這還是頭一回來這個村子。

臨時在村里住一晚，孟二叔公在家中給他們收拾了一間客房。

衛窈窈看著孟紓丞將湛哥兒放到床上，躡手躡腳地跟過去，小聲問：“他睡多久啦？”

“有半個時辰，”孟紓丞低聲回，“再過一會兒他。”

現在睡多了，晚上該睡不著了。

衛窈窈點點頭，接過孟紓丞遞給的，從湛哥兒手里拿出來的被他摧殘得不型的大橘子，以防萬一他醒來還要，衛窈窈幫他收好。

安置好小七爺，孟紓丞放下帳幔，轉看著衛窈窈，目，眉眼間帶著一愉悅。

兩人是一對的父母，很有良心的不打擾小七爺睡覺，打算出去轉一轉。

暮漸暗，不似城里熱鬧，這會兒村里已經慢慢的安靜了下來，蜿蜒曲折的小道兩側沒有地燈，孟紓丞想與衛窈窈單獨在一起說說話，驅散侍仆，自己提著一盞燈籠，不甚明亮的芒在兩人腳下搖晃。

聽著不知從何傳來的犬吠聲，衛窈窈想到了曾經聽說過，看過的稀奇古怪的怪異事件，往孟紓丞邊靠了靠，四沒有旁人，兩人手牽手，離得更近，在昏黑的環境里倒有幾分相依為命的脈脈溫在。

孟紓丞知道害怕某些只存在腦海中的蛇鬼牛神，笑著將的手握：“有我在，怕什麼？”

他們原本只打算在孟二叔公家的院子里散散步，他家宅邸修建得漂亮，但衛窈窈第一次過來村里，心中好奇，特地拉他出來閑逛。

衛窈窈眼睛不敢瞧，聞言也跟著勸自己：“我今日剛拜過佛，想來那些魑魅魍魎才不敢靠近我。”

鼻子皺一皺，使勁兒地嗅了嗅，從相國寺回去，更過，也不知道上有沒有殘留香火味，扯了孟紓丞的手，讓他聞。

孟紓丞沉片刻，薄微啟，卻是笑了一聲。

若是仔細聞，也能聞到，但更多是上的玫瑰花香，孟紓丞低聲說：“回去后等我認真聞一聞。”

到那時候衛窈窈都不害怕了，哪里還需要香火氣，說：“到時候就不需要你了！”

孟紓丞眉梢稍揚，意味深長：“是嗎？”

衛窈窈嗯了一聲。

張張，還要說什麼，又忽然閉上，搖搖他，讓他舉高燈籠，指著前頭說：“那是什麼地方啊？”

“是學舍。”

走著走著，竟然走到了學舍，來孟氏族學進學的不止本族的學子，還有許多外地來求學的，為了方便，早些年鎮國公府出錢修了學舍。安全起見，學舍并未靠著學堂建在村口，而是建在人最多的地方。

孟紓丞在未到年紀進國子監前也讀過幾年族學，才想起來問：“那湛哥兒豈不過幾年也要到這兒上學？”

“到時候看他意愿。”

鎮國公府未有規矩要求子孫后代必須進族學，況且小七爺還有一位孟紓丞這樣正統科舉狀元出的大學士父親。

孟紓丞意思是由他親自教導，或是再為他專門請先生，亦或是他自己想進族學，都憑他自己挑選。

衛窈窈點點頭，又問起學舍：“那你當時也住這兒嗎？”

村子與鎮國公府有些距離，每日來來回回地奔走，很浪費時的。

孟紓丞微微一笑：“嗯。”

“那間屋子現在肯定住的是別人了吧！”衛窈窈說。

衛窈窈想去看他曾經住過的地方的小心思都擺在臉上了，孟紓丞怎麼會讓失呢！

主持修建學舍的是孟紓丞的祖父，既然鎮國公府出了資，自然考慮到了自家孩子日后讀書可能遇到的境況，專門給自家孩子留了個大院子。

因為有隨父親在任上讀書，或是其他種種況，留的房屋雖不多，但目前為止還沒有人住過孟紓丞曾經住過的房間。

學舍有三扇門，一扇要路過男子學舍，一扇路過子學舍，中間用一堵高高的墻隔開，而留給鎮國公府的院子正好倚著那堵墻而建，專門開了一扇小門，且有人看守。

從小門進院子，正好看到鎮國公府小一輩兒的二房的榆哥兒在院子里溜達。

榆哥兒今年九歲，還有些貪玩，做完功課，拉著書在出來玩，看到孟紓丞嚇了一大跳：“三叔公，三叔婆。”

他們這一輩只有他和另一個十歲大的桐哥兒夠得上進學的年級，那個孩子這會兒出去串門了，偌大的院子只有他一個人，也蠻可憐的。

衛窈窈原先覺得自己這是進了半個男子學舍，有點不好意思，這會兒就只顧著可憐榆哥兒了。

“我是男子漢，我不怕。”榆哥兒說。

他看孟紓丞，今天孟紓丞來族學是給那些明后兩年下場的已經過了試的秀才們講課，還沒得到他們這些小的，他有些怕他，原本以為傍晚他就回去了，沒想到還會在學舍遇到他。

孟紓丞笑了笑：“我帶你三叔母過來轉一轉，外頭涼，沒事兒早些進屋。”

他話音剛落，榆哥兒立馬躬行禮，然后腳底像是抹了油，急吼吼地拉著書跑回屋。

“怎麼都怕你啊？”衛窈窈嘻嘻笑著說。

孟紓丞不貪心，只要不怕就可以了，拉著的手，牽踏上長廊。

一排屋子，都沒有落鎖，衛窈窈跟著他在一扇門前停下：“這間嗎？”

衛窈窈小心翼翼地推開門，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還是要等孟紓丞掌燈。

屋子不大，一扇屏風隔開兩個空間，一邊是書房一邊是臥房，雖常年不住人，但偶爾有人來打掃，不算特別的臟，只是落了薄薄的一層灰。

屋子清空過，里面沒有什麼特別的痕跡，衛窈窈有些失。

孟紓丞挑了一張圈椅拿著帕子拭干凈，讓坐下歇歇：“走了這麼久的路，累不累？”

衛窈窈自然是累的，只是不知道坐那兒，有了干凈的椅子，也不客氣，樂呵呵地走過去坐下。

孟紓丞將臟帕子放到書案上，見眼睛還在不死心地到轉悠，無奈地說：“讀書時每日重復做著相同的事，規矩無聊，沒有留下什麼有趣的。”

偶爾聽和梁實滿聊天，窺探到他們的過往，那些富多彩的生活，裝病逃學等等，他都沒有經歷過。

衛窈窈已經發現了，只是聽他沒有任何緒起伏的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兒，招招手，挪著屁，往旁邊讓了讓：“一起坐啊！”

孟紓丞看了一眼讓出的空地，走過去，俯將抱起來，待自己坐下后，把放在了自己的上，面對面坐著，借著月，衛窈窈看著他沉靜的雙眸，微涼的手指輕輕地著：“你這樣就很好啦。”

人和人哪能都一樣呢！

他喜歡讀書，那他從讀書中獲得的快樂也是快樂，和喜歡玩鬧，從玩鬧中得到的快樂是沒有差別的。

衛窈窈方才看見書案，腦海中幻想他年時靜靜地坐在書案后，執筆讀書的模樣，肯定和現在的看時的樣子是一樣的。

估著也和榆哥兒差不多大的年紀，臉上的稚氣還未褪去，面頰嘟嘟的，神卻是淡淡的，就像個嚴肅正經的小叔叔。

也很可，很有趣啊！

衛窈窈想象一下，就覺得心，好想一他的臉蛋。

這般想著，也這樣做了，衛窈窈覺到手不對，回過神，在孟紓丞的視線下，慢慢松手，掌心著孟紓丞的面頰，將被拉扯得發紅的面頰輕地了。

“我不是故意的呢！”

“一就好了，不礙事的。”

孟紓丞寵辱不驚地看著，薄微抿，自帶一不可侵犯的清正矜貴氣質，這讓衛窈窈覺得好像犯了什麼大錯一樣。

“要不然你回去后湛哥兒的臉蛋？”衛窈窈試探地建議，不過越想越覺得自己的主意很不錯。

畢竟母債子償，何況湛哥兒的面頰又又，撲撲的像剛出籠的綿綿的饅頭，特別好。

衛窈窈說著說著，都有些饞了，，好想咬一口臉蛋解解饞。

“嗯？”

聽越說越不著調，孟紓丞忍著笑意，發出一聲低沉的鼻音。

衛窈窈眨眼睛，改口：“親一口解解饞。”

“親一口過過癮。”

比起湛哥兒的臉蛋，孟紓丞有更喜歡的地方，也是撲撲，綿綿的，不過那在湛哥兒母親上。

院子里傳來對話。

“三叔公走了嗎？”是得了信，回來的桐哥兒。

“走了吧，瞧著燈滅了。”榆哥兒回道。

等院子另兩個屋子里的燈熄了，又過了許久，黑漆漆的院子里，一扇屋門打開，出來兩道形，很快又沒夜中，仿佛只是眼花產生的錯覺。

一覺睡醒后的小七爺等了好久，才等到披著月，匆匆趕回來的父親母親，眼淚汪汪的，像一只被拋棄的小狗狗。

衛窈窈看一眼沉著淡定的孟紓丞，再看看可憐的小狗狗，有些心虛，忙把他抱進懷里，低頭親親他趴趴的臉蛋，嗯……

真好吃。

衛窈窈想吃饅頭，湛哥兒惦記著橘子，他小手指指床頭茶幾上的橘子：“呲~”

衛窈窈正愧疚著，把橘子拿過來：“阿娘幫湛哥兒剝橘子，好不好？”

湛哥兒聲氣地回答：“好！”

衛窈窈把被湛哥兒啃得七八糟的橘子皮剝了，聞到撲鼻的橘子香，深吸一口氣，也有些饞了，剝下一小瓣拿著手里喂給他吃。

小七爺已經饞了好久了，忙張開，大口咬上去，衛窈窈怕他噎住，往后扯了扯，只讓他咬一小口，期待地問：“甜不甜啊？”

湛哥兒脖子僵住，嘟嘟的面頰一不，可憐兮兮地打了個，漂亮的眼睛比看到他們回來的時候還要，鼻子皺的，漉漉的小抿在一起。

衛窈窈心都化了，真是個小可憐。

看看手里剩下的橘子，明明看起來甜的呀！

朝孟紓丞看了一眼，在剝橘子的時候，他到屋門口與景碤說話了。

衛窈窈聲說：“我們湛哥兒要做個孝順的好孩子，我們把橘子送給爹爹吃，好不好？”

小七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