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個值得紀念的好日子,謝寶真人生中第一次竇初開,便獲得了回應。

梳洗完躺在榻上,試著回憶小巷中那兩次顛覆了畢生認知的親吻,可當時的夜空有無浮云蔽月，頭頂的杏花又落下幾朵，一概回憶不起來了，只記得那人微微垂下的眼睫和的。

他溫而又強勢，連后愈發喑啞的嗓音都著人心弦的神,是那種很容易令人心醉沉迷的年……

想著想著,謝寶真臉上又燥熱起來,捂著臉翻了個,幾番深呼吸方靜下心來。心舒暢，沒多久便陷香甜的夢鄉。

夢中有朦朧的月，白的花，還有最令人心的九哥。

謝霽也不曾睡著。

翠微園不似閨房那般溫馨明暖，沒有點燈,唯有三尺薄薄的月從窗外投,鋪灑在屏風外的書案上。榻上，謝霽屈臂而枕，抬指覆在自己上,仿佛那里還殘留著可人的香。

他不自揚起角,綻開一抹安靜溫的笑意，仿佛頭一次覺得月不冷，夜不漫長。

……

謝乾早朝未歸,早膳便照例分餐而食。謝寶真拿了個胡麻餅細細咬著，撐得兩頰鼓囊，梅夫人見了嗔怪道：“吃飯要細嚼慢咽，又沒人催促你，這麼著急作甚？”

說罷，讓侍婢給舀了碗燕窩枸杞粥。

謝寶真接過粥水胡飲了兩口，便放下碗勺道：“阿娘，我吃飽了，先回房啦。”

“哎，再吃點！”

話還未落音，謝寶真已如離巢的鳥兒般小跑了出去。梅夫人蹙眉，“這孩子，真是越長大越冒失了。”

春日天晴，枝頭的晨還未干，照在上頭折出璀璨的。

謝寶真忽的停了腳步，回著跟在后的黛珠道：“我想起有東西落在九哥那兒了，要去翠微園一趟，你不必跟來。”

黛珠沒有紫棠那麼多彎彎繞繞，對謝寶真的話總是深信不疑的，便笑著應了，提醒道：“明日夫人要檢查郡主功課的，您記著些。”

這麼些年來，謝寶真從未拖欠過書畫功課，但此時卻顧不得那麼多，能拖一刻是一刻，敷衍應允道：“我知道了。”

甩開侍婢前往翠微園，送食的仆役剛巧端著空碗和托盤等出來，見到謝寶真下意識要行禮，卻見小豎起一手指示意噤聲，低低道：“你們退下罷，別出聲！”

待仆役退下，謝寶真悄聲關了院門，轉而朝謝霽房中走去。

誰知才剛走到書房，便見窗戶從里打開，謝霽獨特沙啞的嗓音傳來，帶著繾綣的溫喚道：“寶兒。”

謝寶真一抬眼，隔著窗臺看到了謝霽清雋英俊的面容。

和謝淳風的英俊不同，也不似謝瀾那般清冷，謝霽的容貌極視覺沖擊，是那種乍一看便難以挪開視線的俊。謝寶真怔了片刻，眸子彎明亮的月牙，笑意中帶著竇初開的甜和靦腆，聲氣道：“你怎的知道我來啦？”

他笑，“聽到腳步聲，便知是你。”

除了以外，府中沒有誰敢在翠微園留下如此輕快的步伐。

謝寶真嘿嘿一笑，轉而朝書房門扉行去，甫一推開門，便一頭扎進謝霽的懷里，環著他的腰仰首道：“九哥，我昨晚夢見你了。”

小的手臂纖瘦，帶著滿懷的兒香。謝霽的眸子暗沉了些，問道：“夢見我什麼？”

謝寶真笑著不說話，將臉埋他膛，白皙的耳廓卻以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了紅。

謝霽摟了些，恨不得將畢生的都送給。

他忍不住垂首，想在黑亮的發頂輕輕一吻，誰知謝寶真卻猝不及防地抬頭，霎時兩人都悶哼了一聲，一個捂著腦袋頂，一個按著，各自退開一步。Μ.166xs.cc

謝霽的況更嚴重些，破了點皮，滲出些許殷紅。謝寶真見了頗為心疼，湊上前道：“你還好嗎？我撞疼你了對不對？”

年懵懂的人還沒有練就默契，小心翼翼而又笨拙生。

對于一個數次閻羅殿一游的人來說，這點小傷著實算不上什麼，可謝霽沉迷于謝寶真為他擔憂的模樣，竟狡詐地點點頭，抬指抹去上的珠道：“有點兒。”

謝寶真果然更心疼了。

“那怎麼辦？”隨即眉頭一松，試探道，“我給你吹吹？”

說罷，果真小心翼翼地踮起腳尖，攀附著謝霽的肩，將紅潤的湊過去，輕輕呼了呼他的傷。

謝霽形僵，渾繃如鐵，結頗為狼狽地上下。

偏生抬起圓潤的眸子，呼氣如蘭道：“好些了嗎？”

謝霽頭一次對自己引以為傲的定力產生了懷疑，垂下幽深的眸子頷首，沙啞道：“以后這種事，不可以給別人做。”

“知道啦。”地應允，眸中滿是信任。

翠微園難得開了窗，朝室，房間不似往常冷。謝寶真還沒有完全習慣兩人相方式的轉變，不自在地了鬢發，環顧一番，問道：“九哥，你方才在做什麼？”

“曬花。”謝霽一指窗邊。

案幾通風果然橫放一枝桃花，正是昨晚春祭謝寶真拋給他的那枝。花瓣有些蔫了，但澤不退，看得出謝霽花了心思風制，打算將它做干花珍藏。

謝寶真從小過慣了被人捧在手心里的生活，但謝霽的珍視格外不同。

著面前頎長高大的年，謝寶真驀地生出一不真實的覺，疑問道：“九哥，我們算是在一起了嗎？”

謝霽眼中蘊著寵溺，點頭道：“你說算，便算。”

謝寶真說：“可是，我總覺得我們的相并沒有太大改變。”

謝霽問：“寶兒覺得要怎樣，才算是改變？”

謝寶真想了想，而后極輕地說了句：“你親我一下。”

的嗓音，帶著撒的意味，小鉤子般謝霽的心弦。他眸暗沉了些，聽見謝寶真輕的聲音再次響起，“兄妹間不會做這種事……你再親我一下，我便確認你已為我的心上人啦！”

那一瞬，謝霽心想只要開心，便是要天上星辰，他也要攬下來送予。

他順從地低眉垂首，輕輕吻了吻水潤的瓣，分開時有金的朝過兩人相擁的隙散開，很是溫暖。

謝霽著謝寶真水潤的眸子，啞聲問：“如何？”

心上人的親吻如此甜，謝寶真臉紅了紅，輕輕點頭道：“踏實多啦。”

可是，總不能每天都這般悄悄私會罷？

“九哥，以后怎麼辦？”謝寶真臉頰桃紅，走到窗邊坐下，著案幾上那枝干了一半的桃花道，“若是直接和爹娘說我與義兄投意合，他們會不會嚇著？”

不諳世事的姑娘，現在才知道煩惱。

謝霽生涼薄，對謝家雖不像最初那般憎恨，但也談不上多恩戴德，唯有謝乾待他有如親子，教他騎，傳授道理，吃穿用度更是不曾短過他分毫，兩年多來，便是一塊冰也該捂暖了。

再回想起去年此時，梅夫人親送湯，屈膝一禮，不惜拉下臉面化解怨懟……

暗中調查這麼久，謝霽知道謝家夫婦并不似仇劍灌輸的那般惡貫滿盈，也知道謝家絕不會將寶貝兒嫁給一個命懸在刀尖上、看不見未來的年輕人。

正想著，窗邊的像是有了主意，打斷他的思慮道：“再過兩日便是我十五歲的生辰，雖未定親，卻也算是及笄之年。那日我們再去和爹娘、兄長們坦誠一切，如何？”

在謝寶真看來，爹娘向來對百依百順，便是看在生辰的份上也不會為難和九哥。

可謝霽知道，這場坦白注定失敗。

兒的婚姻大事，是謝家長輩不可退讓的底線。

可的眼中閃著希冀，單純又好，謝霽不自覺了目，放緩語氣道：“寶兒，此事你須得聽我的。”

謝寶真抬眼看他，眼中盡是依賴和篤信。

“以后在家中，我們要收斂些，莫讓伯父伯母瞧見。”

“為何？！”

眼中的信賴消散，謝寶真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起問道：“我們沒做壞事呀，為何要這般遮掩？”

“你還小，乖。”謝霽了的鬢發，指腹有些許糲，哄道，“等再過些時日，我們都長大了，也強大了，我會親自和他們說。”

“‘再過些時日’是多久？”謝寶真委屈道，“我一刻也不想等！”

謝霽何嘗想等？理智告訴他，趁著謝寶真最懵懂青的時候將據為己有，才算是萬無一失，可卻讓他掙扎。

此時他一無所有，甚至拿不出一個像樣的份、一份正經的聘禮，若是不管不顧地哄騙心的定下終，之后許多年，難道要看著與家人決裂、痛不生嗎？

謝霽可以對所有人狠下心，唯獨不愿傷謝寶真分毫，哪怕以為名。

他耐心道：“現在的時機，太不了。”

謝寶真抿著不說話，眼中氤氳著水汽，問他：“九哥，你可是后悔了？”

“不，我永不后悔。”謝霽立刻道，“寶兒，你總得給我一些時間，掙夠聘禮。”

“可是，我又不在乎這些……”

“我在乎。我要以一個追求者的份，堂堂正正的與你比肩，而非你的‘九哥’。”頓了頓，謝霽道，“而且，寶兒并不認識真實的我。”

“真實的……九哥？”

“若真實的我，和你所認識的‘九哥’大為不同，寶兒還會喜歡嗎？”

“什麼意思？”謝寶真迷糊了，“九哥就是九哥呀，有何不同？”

謝霽垂下眼，不惜連皮帶地剝離偽裝，出自己最暗的真相，淡的輕啟：“我騙過你。”

謝寶真有些張，疑道：“騙過我什麼？”不會喜歡的這些話，只是假象罷？

過了許久，謝霽方了五指，緩緩道：“來謝府前我便已能開口說話，卻一直裝啞，騙了你。”

“啊……”未料如此，謝寶真怔愣了片刻，方不解道，“為何呢？”

“厭惡塵世，不想說話，不想和人談。”謝霽的聲音很輕，很沙啞，他知道自己此時的樣子應是有些冰冷暗，但還是堅持將它說完，“再有，沒人會提防一個啞。”

看到這樣的九哥，謝寶真不自又想起了那日巷子里，他暴揍秦墨時的狠……

可沒有害怕，只是心疼和疑，輕輕問道：“可是，誰會提防你呢？”

這很難解釋。謝霽咬了咬牙，繼續道：“我遠不如你看到的那般好……”

“可你本來就很好啊！”

謝霽垂下的眼微微一，聽見謝寶真繼續道：“有些人生來優渥，他們有十分真只給我一分，我不覺得他們有多好；而你生來坎坷，看似一無所有，卻愿意將所有溫給我，我便覺得你很好……九哥，你真的很好！不要再妄自菲薄啦！”

謝霽閉了閉眼。

果然會使人蒙蔽，謝寶真還是沒能明白：他并非妄自菲薄，只是在陳述殘忍的事實……

“如果說，我殺過人呢？”

謝霽說完，深深地著謝寶真的眼，似是在等一個裁決，“這些話，我原本昨夜就向你坦白的，可是……”

可是那時的太過迷人，踮起腳尖吻在臉頰上的，使得他徹底丟盔棄甲，失了理智。

哪怕只是一夜的擁有也好，那時他想。

果然被他的這番話嚇住了，只呆呆地著他那深沉復雜的眸子，良久不語。

久到謝霽狂跳的心臟漸漸平靜，久到以為不會開口說話時，小輕的嗓音響起，沒有毫嫌棄，只誠懇道：“是迫于無奈的防衛麼？”

事到如今了，竟然還在為自己開。

謝霽倒寧可譴責自己，也不愿這般善良溫，以至于他心涌，發自肺腑地甘愿做下之臣。

“有些是，有些不是。”謝霽啞聲道。

“來謝府后，也曾殺……”謝寶真抿了抿，說不出那樣殘忍的字眼。

謝霽想了想，而后搖首道：“只是重傷過幾人，他們欺負你。”

謝寶真松了口氣，細聲道：“那你為了我……就算是為了我，以后不要如此了，好麼？”

謝霽還能說什麼呢？直到此刻，他才像徹底救贖般輕松，鄭重道：“好。”

謝寶真笑了，向前一步攬住他的腰道：“我知道你以前過得不好，很多事都是迫于無奈。以后有我護著你，不要再一個人抗啦！能用智謀解決的問題就不要再手，好不好？”

“……好。”

就用自己的命來罷，謝霽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