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午時,從陸府傳出了消息。
齊王從昨日到了陸府,和大周太子相見甚歡,昨夜秉燭夜談。
今日特地宴客,一起作陪的,還有安城縣令,北城太守等員,
宴席上,齊王還特意說明不要鋪張浪費。
與此同時,齊王還特地帶來了府蓋印的:大魏皇帝的罪己詔,以及退位詔書。
這些詔書拓件,直接滿了安城的告示墻。
引得百姓紛紛圍觀。
但是大家都看不懂,找了識字的書生來看,書生一字一句的念完還解釋了一遍,聽得眾人震驚一片。
心中更肯定大周太子的地位。
之前還有些忐忑的猜測,雙方會不會打起來,現在好了,人人都認大周太子才是正統。
一時,老百姓們為大周太子在安城舉辦婚事,而到無比榮幸。
安城的大街小巷,全是對于此事的討論,熱又熱烈。
陸府這邊。
酒過三巡,言笑晏晏。
午時剛過,齊王在表達了大魏皇帝的善意之后,離開了安城。
安城百姓熱相送。
在如今安城老百姓的眼中,齊王就是來表明大魏皇帝態度的,更加說明了大周太子的地位。
送走了齊王,府即刻下了告示。
大周太子已經預備回京。
需要幾日的功夫準備,時間還不確定,但無論如何,回京這件事,算是提上了日程。
當日,還有一件事發生。
便是大周太子召集了安城縣令,北城太守,一起在安城辦了一所學堂。
安城原先有學堂,但是并不起規模,孩子們上學,質量參差不齊,學有些困難,現在大周太子親子監督合并統一,先不說質量提升,就說安城的孩子以后去州府考試,絕對不會遭不公平待遇,這一點,已經是安城百姓的莫大福利。
都是為了孩子,安城的百姓心中跟明鏡似的,此消息一出,幾乎滿城歡慶。
因為有家背書,安城好的夫子都前來應招,原本一些小的學堂,也一并合并,且給出補。
安城,一改往日學風的頹喪。
這件事由大周太子邊的人親自監督,按照商量出來的計劃,如火如荼的進行。
計劃里,并沒有大興土木,而是預備把原有的城中一座寺廟的后院,做了改建,如此,可以大大節省人力力和財力。
這一日,安城的老百姓都高興壞了,看大周太子說了便做,只一兩日功夫,就已經有了章程,落指日可待,恨不能敲鑼打鼓的讓天下人都知道。
在這件事舉行的同時,北山的一草亭,放著一副薄棺,有高僧為其念經超度。這件事直接被淹沒了下來,沒有激起半點水花。
陸府后院。
十分平靜。
快到午時,院子里靜悄悄的。
宋弗躺在大樹下的榻上,有些怏怏的,不太提得起神。
本就長得貌,這般懨懨的倚著病西施的模樣,看著就讓人心生憐。
流蘇見自見娘娘休息,也不過多打擾,悄悄退了出去,整理消息。
夏鳶卻是有些擔憂,
在宋弗睜開眼睛往遠的時候,上前溫聲提醒:
“娘娘,起來走走,神會好些,那墻邊的花都有些蔫兒了,娘娘可要去澆澆水。”
宋弗往前頭看了一眼,虞人和鳶尾都被太曬得拉攏著花枝。
艷艷的花,失了水,像是沒了生氣。
起,白皙的手腕弱無骨的手指輕輕的撐著榻的扶手,從椅子上坐了起來,
“走吧,咱們去澆水。”
宋弗努力的用力說話,想讓自己看起來更有神些,卻在這樣的提聲下,更顯得氣息不穩。
夏鳶眉頭輕皺。
提了水桶放到跟前,把手中的小瓢瓢遞給宋弗。
宋弗接過,拿著勺子下去舀水。
木勺放進木桶里,水波晃,多出的水從木勺上漫下去,發出輕微的水流聲。
的作很輕,舀一勺,澆幾朵花,水流經過花葉,從花葉上落下來。
宋弗看著這些花,就像看著自己,心中生出一些傷春悲秋的緒。
不知道是不是到了生命的盡頭,覺這些普通的小事,都被放慢了好多倍。
陸涼川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宋弗認真澆花的模樣,沒有上前打擾。
他靜靜地候在一側看著,人澆花圖,得如同生在畫卷上。
一舉一都如此賞心悅目。
形瘦,腰肢婀娜。
白皙修長的頸,細白的皓腕,纖長的手指,無一不,站在那里,便讓人覺到一陣仙氣飄飄。
宋弗把一桶水澆完,起往這邊看過來,這才看到陸涼川。
眉眼帶笑,向他走過來。
“來了多久了。”
陸涼川上前去迎:“沒多久,剛剛過來一會兒。”
宋弗看向他,嗯了一聲,“過來了也沒有我。”
陸涼川:“看你在忙,不忍心打擾你,你不知道,剛剛你站在那里,就想一幅畫,有多。”
宋弗掩而笑。
陸涼川:“我說的是實話。”
宋弗對他嗔一眼:“是是,是實話。”
他們之間,之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對話。現在這般,自然又隨意的真流,哪怕只是幾句無意義的對話,也讓人愉悅非常。
宋弗問道:“進京的事,安排得如何了?”
陸涼川:“都吩咐下去了,會有底下的人去做,我幾乎不用心。”
宋弗:“終于走到了這一步,勝利在,覺如何?”
陸涼川牽起的手,往花叢的小徑走,
“我之前只有一個目標,也一直為了這個目標而努力,跟著我的人,皆是如此,現在勝利在,心中自然是高興的。
“畢竟付出了那麼多,又是那麼多人的努力。有一種終于功了的覺,心中的一塊大石也可以放下來。”
宋弗:“等回京之后,一切走上正軌,便又是另外一番天地。”
陸涼川停下腳步,看向宋弗:
“你之前說,想要去看看這萬里河山,趁著這一次機會,能不能讓我陪你一起?”
宋弗面微變:“這……
“如今新舊替,百廢待新,正是需要你去穩住局面的時候,你最應該做的,是抓時間。”
陸涼川搖頭:“不是。
“若是一切還沒有定論,我萬不敢說出這樣的話,因為我肩上還有責任,
“到現在,一切塵埃落定,我才可以這樣說,也才敢這樣說。
“對于大周來說,確實我在會更好,但是若我不在,大周也依然是大周。
“在這個前提下,朝廷中的那些其它的,都是些無關要的小事,并不重要。
“朝中那些大臣,是我們一起選出來的肱骨之臣,還有我邊的人,他們都可以把事做得很好。
“無論如何,頂一段時間完全沒有問題。”
宋弗看著他,總覺他話里有話。
“或許你可以對我說實話。”
陸涼川笑了笑,“我說的,就是實話,這大好河山,我也想去看看。以前沒有機會,現在終于能放松一下了,等以后了京,怕是本就不會有時間,也很難有機會。”
宋弗嗯了一聲,猜測:陸涼川這個決定里,或許有很大程度是為了自己。
心中琢磨著:那件事不能再拖,一定要找機會,告訴陸涼川。
而一旁的陸涼川,心中在想的是:一定不會同意圓房,他要怎麼做才好。
這件事,有些麻煩。
要如何,才能在不傷害宋弗的況下,讓宋弗同意。
是不是,只有坦白這一條路?
二人心中各自想著事。
后頭,夏鳶上前來:
“殿下,娘娘,苗老來了。”
宋弗有些詫異:“怎麼回事,苗老這個時候過來,他親自過來,可是你的……”
宋弗第一時間就想到是不是陸涼川有什麼,看向他。
陸涼川心中知道大概,牽著宋弗的手往前而去:“去看看就知道了。”
前頭,不遠,苗老親自端了兩碗藥過來。
看著他們二人前來,把藥放在桌子上,
直接示意道:“喝吧。”
這藥昨日就該好了,但有一味藥,炮制的時候火候不夠,又重新做了,便耽擱了一日,不過,現在看來似乎反而剛剛好。
宋弗看了看苗老,又看了看陸涼川,最后目落在藥上:
“今日的藥怎麼和之前不同?”
這幾日,宋弗一直都在喝藥,眼前這樣一碗,一看就和之前的不同。
苗老聞言,開口道:“是的,和之前的不一樣。今日是特地給你倆開的藥,你們一人一碗。
“你倆都不好,這會兒一塊喝。”
宋弗狐疑的看了陸涼川一眼,苗老今日怪怪的。
見陸涼川點了點頭,便也沒再多話,上前端起藥碗,喝了一口。
只一口,便眉頭皺起:好苦好苦。
這藥,也太苦太苦了。
兩輩子都沒喝過這麼苦的藥,抬頭看向陸涼川。
只見陸涼川上前一步,端起藥碗,看了宋弗一眼,然后咕咚咕咚,一口氣把藥喝完,喝完之后,把藥碗側過來對宋弗示意了一下。
宋弗眉頭擰著,看著手中的藥,閉上眼睛,三兩口也把藥喝了個干凈。
陸涼川心疼的看著,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了一顆糖,喂到了里。
宋弗原本心中頗有些悶苦,這一顆糖下去,甜味在口中化開,苦散去,留下來的只有甜味。
苗老看著他倆就這麼幾口喝了這麼一碗藥,默默的在心中給他倆豎起了大拇指。
那麼苦的藥,說喝就喝完了,果然有人是不一樣。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行了,喝完了就可以了。”
苗老說完,悄悄往陸涼川看了一眼,這件事的讓陸涼川自己去解釋,他就不手了。
到這里,他能做的,已經全部做完了,剩下的就看他們自己了。
不等他們回話,苗老已經跑沒影了。
陸涼川牽著宋弗,往屋子里而去。
屋子里點著清新的梨香,很是宜人。
陸涼川:“可了?”
宋弗點點頭。
陸涼川了的額發,“那一會一起吃飯。”
宋弗:“好。”
陸涼川吩咐流蘇和夏鳶去準備,二人在窗前坐下。
這一回,他搶先給倒了茶。
宋弗想了想,開口:“我還是認為,你要先回京。”
若是從前,陸涼川一定說:若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那我便一起回去。
但現在,他不會說這樣的話。
這件事到最后,若結果不好,他們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以他對宋弗的了解,生命的最后,不會想留在京城。
既然如此,那他便陪在外面過余生。
若好了,他們再一起回京。
人生確實不能事事圓滿,但在可以圓滿的事上,他愿意盡力去讓一切都變得好。
陸涼川:“回了京,便不得自由,若能過一過自由的日子,那是生命之幸。
“最后的日子,便隨心所吧。”
這句最后的日子,陸涼川說得意味深長,宋弗聽著,心頭不由得跳快兩分,幾乎都要懷疑,陸涼川是不是知道什麼。
“可是為了我?”
陸涼川定定的看著:
“是。”
“但是,你不要有力,若不然,我會后悔剛剛沒有說謊。
“這件事,我心甘愿。”
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
看向陸良川。
對著他開口道:
“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
陸涼川:“好,你說我聽著。”
宋弗收回目,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然后緩緩放下茶杯。
兩手握,放在膝蓋上,手指不停地相互膠著,躊躇了好一會兒,才終于下定決心開口。
看著陸涼川,陸涼川也看著,眼神給的,全是心疼和安。
宋弗一下便招架不住了。
該坦白一切了:
“李元齊和宋立衡,為了對付李元漼,在我的里下了一種毒,名:歡暮……”
從前以為,這件事很難開口,很難啟齒,但是一旦開了口子,似乎,說出口也不是很難。
宋弗把歡暮的事,從頭到尾都說了一遍。
包括毒是如何下的。
什麼時候下的。
毒如何……
如此種種,宋弗毫無保留,全部都告訴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