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太監不疑有他,立刻答應。
顧卿走在白玉磚上,目四顧,不放過任何一個宮娥。
他在寢殿轉了一圈,卻沒有發現人,只得出了寢殿。
冗長的宮道之上,熱日艷艷。
顧卿一眼看到那個著宮墻而走,將腦袋垂得極低的子。發髻松散,像是隨便抓出來的高髻,上的宮服也穿得歪歪斜斜的,連腰帶都系反了。
顧卿快步上前,一把拽住那小宮娥的胳膊。
蘇細猛地轉,手中瓷片用力一甩,被顧卿眼疾手快地按住。
“是我。”
“放開。”蘇細抬腳朝顧卿踹去。
男人將到宮墻上,正說話,那邊突然行來一隊轎輦。
顧卿看到那亮麗的明黃,眸一暗,立時著跪了下來。
明黃的轎輦上坐著一個形高瘦的男人,穿著龍袍寶帶,戴翼善冠,整個人半掩在黃幔帳之中,看不清臉。
顧卿將蘇細擋在后,伏地而跪。
龍輦停在顧卿面前,帷幔傳來男人沙啞的聲音,帶著一夏日的慵懶之意,出威勢,“是二郎嗎?”
“是。”
“起來說話吧。”
顧卿站起,拱手作揖,著后跪在地上的蘇細。
蘇細看到那明黃的帷幔和那麼多宮娥、太監,立時便明白了輦上之人的份。
蘇細可沒傻到跑這圣人面前去揭發他兒子做的事。畢竟人家才是一家子,這個外人,便是死了,哪里抵得上這圣人寶貝兒子的一汗。
就蘇細所知,這位圣人對大皇子異常偏寵。聽說是因著屋及烏的緣故。
蘇細有時候也會想,那貴妃到底是生了如何一副傾國傾城的模樣,才會將圣人迷得神魂顛倒,黑白不分。
“又來看你姨母?”
“是,近日天熱,姨母不得暑氣,我便給帶了一座冰鑒來。”
“冰鑒這種東西宮里有的是,不過這也是你一片孝心,心里想著你姨母,你是個好孩子。”圣人的目過那細薄帷幔,落到顧卿后的蘇細上。
“你后的人是誰?”
顧卿立時又袍下跪,“陛下恕罪,是我府上養的歌姬,姑蘇小調唱得極好,正好姨母想聽,我便將人帶來了。”
“嗯,無礙。貴妃聽,讓唱就是了。”圣人應一聲,似乎是乏了。
龍輦緩慢移,從顧卿和蘇細面前挪開。
蘇細吐出一口氣,面前青石板磚上都是滴落下來的汗水。纏著紗布的手掌也被汗水浸,混雜著水,刺刺的疼。
“等等。”突然,那龍輦又停了下來。
蘇細渾一僵,將頭埋得更低。
眼前熱日如火,照在蘇細上,火辣辣的像是灼燒一般往上匯聚。上的裳都了,面慘白,渾戰栗。
那高坐在龍輦之上的男人又道:“既然你姨母喜歡聽,就將這歌姬留在宮里吧。”
蘇細面更白,下意識想起,卻被顧卿狠狠按住了胳膊。
“是。”顧卿起,拱手,目送龍輦離開。
蘇細跟著站起來,雙發。
顧卿轉頭看向道:“圣人沒看到你的臉,我先帶你出去,然后再送一名歌姬進來就行了。這種小事,圣人不會放在心上的,只要我與姨母說一聲就可。”
蘇細警惕地盯著面前的顧卿,聲音嘶啞,“為什麼幫我?”
顧卿抿,攥著胳膊的手咻然一,然后勾笑道:“我喜歡你。”
蘇細輕咳一聲,推開顧卿的手,笑了,“我知道我生得好看,可若是你想與你那位大皇子表哥搶你的嫂嫂,這可是不倫。”蘇細想到顧卿腦袋上頂著的兩頂綠帽,臉上笑意更甚。
顧卿面微沉,“我與表哥不一樣,我跟顧韞章也不一樣。”
蘇細攥著手里的瓷片,輕輕側了側,想起上輩子的事,語氣極輕道:“沒什麼不一樣的。”
還不是貪圖的。
“跟我走。”顧卿突然又是一把攥住了蘇細的胳膊。
“去哪?你松開,你拽疼我了。”
“我送你出宮。”
蘇細被人一路拽著,坐上了顧卿的馬車。在角落,手里的瓷片始終沒有放下。馬車轆轆行駛,顧卿視線往上一瞥,突然皺眉,“你怎麼拿了我表哥的東西?”
蘇細順著顧卿的視線看去,就見自己前掛著的那塊玉麒麟掉了出來。
應該是剛才在換那宮娥裳的時候沒整理好。
“你表哥的東西?”蘇細神警惕又疑,以為顧卿又在耍什麼花招。
顧卿手,想將那玉麒麟拿過來,卻不想蘇細手一劃,那碎瓷片便在顧卿手背上劃出了一道痕。
顧卿手,看著手背上那條長長的痕,眉目微凜,“這是圣人賜給皇子的,每個皇子都有。皇家代代相傳,算是一種皇家信。不過你就是拿了,也不能為狀告我表哥的證,因為這京師里,沒有人敢接你的案子。”
皇家信……蘇細挲著自己前的玉麒麟,神有些呆,問,“你真的覺得,這是你表哥的玉麒麟?”
顧卿道:“皇家的玉麒麟跟外面的不一樣,都有暗紋,我不會看錯。”
聽到此話,蘇細突然覺手里的玉麒麟變得炙熱燙手。哆嗦著攥住玉麒麟,咽了咽干的嚨,只覺頭一陣。
馬車轆轆,夏日悶熱的氣息而來。
一種不知名的緒逐漸在蘇細心里彌漫開來,帶著極端的憤怒和不甘,以及無法抑的,無邊無際的悲傷和無力,幾乎要將徹底淹沒。
想,知道為什麼顧韞章不告訴那個人是誰了。
皇家權貴,不過一筆風流賬罷了,自然不會將阿娘放在心上。
而這樣的皇家權貴,就算是真要了阿娘的命,憑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娘子,又如何以卵擊石,替阿娘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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