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學禮正與差役說話，看到姐兒走了過來。

姐兒這次和尋常時候不一樣，步幅放得很小，好像還整理了發鬢，雖然看著還是很狼狽，但卻又有些不一樣。

覺就像宋太爺平日那般，明明落魄卻還有幾分……風骨。

“父親。”

趙學禮聽到這個稱呼，只覺得怪怪的，姐兒幾乎都是喊他:爹，鮮有這樣的時候。他都忘記答應了，好似喊的本就不是他。

趙泱向趙學禮和差役行了禮。

趙學禮更加不適應，不過是恍了個神兒，兒看起來就比他更像讀書人。

“先生讓我前來和這位差爺說話，”趙泱說著從懷里拿出書信遞給差役，“這是岷州通判秦大人的名帖。”

“秦大人說過，我家先生到了岷州，便可以讓差役引路，前去秦宅一敘。”

趙元讓和趙元吉也跟了過來。

趙元讓聽到阿姐的話，心里一。話還能這麼說的嗎？先生明明就說與秦大人相識，幫忙通融一下，現在聽阿姐這麼說，就像是先生與秦大人特別悉似的，就該是座上賓。

趙泱說完手遞給差役一樣東西，是一兩銀子。

差役接過銀子，愣了片刻，不得不再打量起眾人，收起了剛才冰冷的態度，整個人變得客氣起來。

差役道:“原來你們認識秦大人，秦大人宅子就在城中。”

差役話還沒說完，又有兩個差役上前驅趕趙學禮一行人，他忙了一聲阻止:“這些人你們不用管了。”

另兩個差役聽了，互相看看然后點了點頭，立即掉頭去管其他人。

差役向趙學禮等人點點頭，說話的聲音也和了:“你們跟我到一旁說話。”

趙學禮笑了一聲，一揖道:“那就勞煩您了。”

差役道:“千萬別這樣客氣。”

眾人到了一旁，差役才接著說:“最近城的人太多，還要抓一些流寇，到都是糟糟的……你們城時就該知會一聲，也免了這樣波折。”

趙泱道:“秦大人提前囑咐過，我們到的時候，卻瞧見城門管束甚嚴，不能給秦大人多添麻煩，也是人多眼雜。”

秦大人提前囑咐過什麼，趙泱沒有說清楚，這些要由差役自行領會，反正又沒真的說出口。

差役果然笑容更深了:“秦大人就是這樣，諒我們這些人。”

趁著熱乎勁兒，趙泱道:“我們是不是來晚了？聽說好多戶籍都落下來了。我們比別人晚，先生子不太好，也是考慮再三，才來了這里。”

按理說遷民令下來，過來洮州的都是沒有什麼本事的農戶，當然也有不一樣的，也有些人因為各種緣由本就想挪籍到洮州的，差役懷疑這姑娘里的先生就是后者。

“我家先生與別人不同，”趙泱道，“不太說話，本還不想遞名帖，但之前與秦大人說好了，自然不能如此，還您海涵。”

差役這就更加清楚了，很多有才能的文士，都是這樣的脾氣，今天看他沒落，明日說不得就會為諸位大人邊最信任之人，他可不能有半點的怠慢。

趙泱等了片刻，差役沒有說話，與時玖道:“這人是個不善言談的。”

時玖道:“話都被你說完了，你讓他說什麼？”

趙泱道:“趁著他不清楚形，多打聽幾句，一兩銀子不能白花。這幾天只出不進，得找機會再賺些銀錢。”

趙泱這番話在時玖的意料之中，誰也別想白拿趙泱的銀子。

差役道:“衙署準備了幾個地方安置遷民，北門有幾個賑濟，比較混雜，而且衙署分發的吃食也不好，我帶著你們去北門西邊的邸店，雖然吃食糙點，但是能吃飽。”

差役說到這里，又覺得自己的話有些不對，認識秦大人的人怎麼可能吃不飽？剛剛還給他一兩銀子呢！

差役忙改口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這麼多人里面，人吃馬喂，總有些不方便的地方。”

趙泱道:“那就勞煩您了，我們路上遇到了山匪，丟了許多什，才會這般狼狽。”

“遇到了山匪？”差役道，“怪不得，你們能好端端地到了這里也是不易。”

趙泱道:“山匪委實可惡，天化日之下，竟敢攔路。我家先生告到了衙署，衙署出兵將那些山匪剿滅了。”

這口氣可真大。山匪不攔路，怎麼能山匪？差役陪著笑，不敢多說，這姑娘一看就沒吃過苦，不知曉世道兇險，那位先生也是不簡單，竟然能請的衙署，還將山匪都剿滅了。

趙泱接著道:“我們的馬車、驢車都被毀了，現在這些還是衙署給置辦的。”

趙泱說完這話向周圍看了看，低聲音:“我們是不是不應該去邸店？若是被人發現會不會給秦大人添麻煩。”

差役松了口氣，慶幸他沒有怠慢這些人。

“不會，”差役道，“表面上看起來都一樣，你們安心住就是了。”

趙泱點頭道謝，這次差役躲開了些沒敢這一禮。

趙泱接著道:“進城的遷民要被盤查，我看到商賈倒是不用。我們剛剛想自己去衙署，卻被攔了回來。”

差役忙道:“這個您得見諒，因為遷民令，進出城的人委實太多了，不得不分開。遷民在北城門，那些商賈要去東門住下，就算是商賈也得有文書才能在城中行走。”

趙泱有些失:“那一會兒我們也出不來了？”

“我這里還有牌子，”差役從懷里掏出五塊木牌，“眼下只剩下這些，你們先拿著，等見到秦大人，再……”

“夠了，”趙泱道，“先生說過，這些小事如何能勞煩秦大人，您想的已經很周到了。”

也對。差役激眼前這姑娘，這話遞上去，還當是他辦事不利。如果這些人在秦大人面前夸一句:“一切都安排的妥當。”他就會被大人稱贊，說不得還有晉升的機會。

時玖的聲音從趙泱腦海中傳來:“你這是怕從秦通判那里，拿不到木牌？”

趙泱道:“先生脾氣不好，只怕與秦通判不深，能夠讓我們留在城中已是不易，不能提太多要求。”

“不給的話，我們就說沒有提及此事，給的話，自然更好，是秦大人要塞給我們的。”

話說之前，先給自己留個后路，到時候想怎麼說都可以。不過時玖不信趙泱“不敢提太多要求”，是能提多就會提多。

時玖道:“隋已要進城，應該是以商賈的份，不會輕易前去與孫集約好的客棧，會先進城打探消息，你拿到牌子之后是要去東城打探消息？”

趙泱道:“城里的人雖然多，但個幾日總能打探到消息，只要找到人，就都好說了。”

趙學禮看著兒在前面與差役說話，自己愣是一句話也不進去。

他們走一路就說了一路，即便見不到那秦大人，姐兒也將城中得七七八八了。

眾人到了邸店，差役上前去與管事說話。

這邸店里住下的，都有些本事，要麼認識什麼人，要麼就是有銀錢打點過。

楊老太坐在車上，向周圍看著，丁茂生的媳婦田氏道:“大娘，姐兒們這是給咱找的什麼地方啊？咋看著比連升客棧還好？灶房外還有幾口大鍋呢，這麼大的鍋還是第一次見。”

那鍋里往外冒著熱氣，不知道在煮些什麼。田氏雖然眼睛發亮，卻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不能給大家丟了臉面。

田氏這些大人還能管住自己，十幾戶里的孩子們卻都挪不開眼睛了，直勾勾地著那些鍋，不停地吞口水。

差役道:“這里有飯食，還有些被褥，我跟管事說一聲，給你們多找些東西，不一定夠用，但盡量讓老人、婦孺睡好。”

大家在城門口看到那些兵的模樣，沒想到差役會如此關照，當然不可能看在他們的面子上，必然是趙家人用了什麼法子。

囑咐好了管事，差役看向趙學禮和趙泱:“秦大人這些日子常去洮州，我去衙署先幫你們問問，若是大人在城中，我立即過來引路。”

趙泱再次謝差役。

差役離開之后，楊老太帶著田氏等人上前。

楊老太道:“我們就住下了？”

趙泱點頭:“先生與這里衙署的大人能說上話，我又給了些銀子，大家放心住著，缺啥就向這里的管事要。”

楊老太一聽用了銀子，孫又說只管要東西，恐怕今天這樣的好事不常有，得趁熱打鐵，能要多要多。

舍不出臉皮，虧了，可沒有人補給他們。

再說，小孫是花了銀子的，他們怎麼也得將那些銀子找補回來。

拿定主意，楊老太看向田氏:“上大家，我們去問問能拿些什麼。”這里面肯定有朝廷發下來的賑濟，就是留給他們的，他們不要白不要。

田氏應聲，立即去張羅，片刻之后，年長的眷都走到了楊老太邊。

這些老太太一同向邸店的管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