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半開著，炎熱夏風徐徐吹在江晚臉上，汗漬吹干，臉上傳來輕微的意。

江晚抬手撥開吹地發，著車窗外一男人蹲在小孩前，將手里的棉花糖遞到小孩面前，臉上是準備驚喜的愉悅和幸福。

有多久，和父親兩人沒有坐在一起好好說過話？

似乎，久到已經忘記了上一次坐在一起是什麼時候。

江晚鼻尖一酸，長久以來的抑，迫使終于沒忍住，雙手掐住，強迫自己把呼之出的眼淚憋回去。

這些年，只要難過都會如此。

只是今日，的淚腺像是夠了的控制，任憑如何使勁，眼淚的匣門卻關不上，淚水打了的臉頰。

大力吸了吸鼻子，手抹去臉頰上的淚水，自怨自艾:“不許哭！有什麼好哭的！”

每說一句，聲音夾雜著濃濃鼻音，像是了很大的委屈。

坐在前排的大媽回頭看了好幾眼，不放心的對江晚邊人說:“小伙子，欺負孩子就不應該了，你瞧瞧哭的，快哄哄。”

江晚這才注意到坐在旁的人，余瞥見有些眼的子，慢半拍側臉看向他:“你……你怎麼在這兒？”

的聲音糯小聲，因為哭過的原因，夾雜著輕微的鼻音，像是鬧脾氣等著哄的氣包。

男生側眸著，白凈的小臉上掛著兩行淚痕，鼻子紅彤彤的，眼眶還蓄著未干的淚珠。

不是都說人哭的時候是最丑的嗎？

眼前的生，倒是讓他想起了自己小時候養過的一只兔子，到驚嚇時，兩眼瞪得圓圓的，鼻子一一，像是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只可惜，那只兔子最后還是跑了，即便是好吃好喝供著，也關不住一顆想逃出去的心。

他利落的把帽子戴在的頭上，用力了下帽檐:“哭的太丑了。”

江晚一愣，隨即要下帽子，卻被一只寬大的手重新了回去。

“既然害怕，就不要輕易拒絕別人的幫助。”

江晚懵懵的，順著他的目看向公車慢慢停靠的站牌，自行把帽檐了，抿著雙。

江振華護著那個人上了車，因為前面沒了空位，兩人慢慢向后走來。

江晚仿佛在一瞬間停止了呼吸，父親的影即使只用余也能瞧見。

“沒位置了。”人看了眼被行李占滿的座位，實在不好意思讓一個老人家把行李拿走讓坐。

江振華瞥了眼空座上的行李，幾度想說話，都被人攔下了，轉頭看向后的兩位年輕人，厚著臉皮說:“小伙子，我們沒幾站就下車了，是孕婦，你看能不能讓個座？”

江晚屏氣凝神，寬大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張臉，手忙腳扯下頭繩，頭發散落在肩上，更好的擋住了的臉。

江振華看了眼坐在里頭的生，只覺奇怪。

男生抬眼瞥了他一眼，視線落在他旁的人上，淡淡開口:“不方便讓座。”

江振華目一凝，男生表冷淡，擺明了是不想讓座隨意扯的借口，想分辨幾句，被旁的人制止。

他一時氣不過，冷哼一聲:“現在的年輕人，恐怕都不知道尊老這幾個字怎麼寫。”

人扯了扯他的袖:“好了，咱們一會就下車了，你和孩子計較什麼。”

江振華上下打量了眼男生，穿的倒是人模狗樣，沒想到是個素質低下的。

男生視若無睹，閉上眼，靠在座位上假寐。

公車晃晃悠悠行駛，停靠三站后，江振華臨下車前瞪了眼男生，扶著人慢慢下車。

車門關閉，公車重新駛離站臺。

江晚懸著的心仿佛回到了自己上，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聲音似飄在半空中:“謝謝。”

如果不仔細留意，本聽不見的這聲“謝謝”。

男生沒有理會的道謝，從兜里掏出一支筆，拉過江晚的手臂，在紅潤的掌心寫下一串數字:“這是我的手機號，腳傷嚴重記得告訴我。”

江晚低眸看著掌心的數字，開頭數字是蘇市的區號:“謝謝。”

這一次擲地有聲，目堅定。

男生角微彎:“不是神上謝就好。”

江晚忽然聽明白他話中所指，臉登時升起一抹紅暈。

男生霍然起，就著扶手走到車后門。

公車緩緩停下，男生下了車，站在臺階上，手抄兜著車的生，下顎輕點，算是告別。

他的眼神太過專注，江晚有一瞬間的恍惚。的在此時盡顯，匆忙低頭，攪食指。

汽車傳來尾氣的聲響，公車緩緩啟，駛離了站臺。

江晚抿了抿，側頭看了眼站臺方向的窗外，男生似乎已經走了。

突然發現帽子還戴在頭上，想起這是別人的東西，剛站起又無奈坐下，車都開了，怎麼還？

江晚把帽子拿在手上，是一頂黑的帽子，帽檐的左側有一個獨特的刺繡字樣。

江晚把帽檐調轉方向，刺繡的字樣清晰映眼底，是一個“燁”字。

所以，這個男生的名字里有一個燁字？

的眼眸忽而落在傷的腳踝，子上的漬已經干涸，變朱紅，輕輕了一下，痛似乎比在醫院時稍稍減輕了許多。

江晚呼一口氣，抬眼看向公車滾顯示屏上提示的下一站站點，才驚覺自己居然跑了這麼遠。

“你想什麼呢？”黎姿敲了敲桌子，“咖啡端在手上也不喝，不累？”

江晚睫撲閃，回過神來:“有點燙。”

黎姿:“對了，你怎麼不回答我？”

“什麼？”江晚抿了一口咖啡，后知后覺，“哦，是偶然間想到的，沒什麼特殊的意思。”

黎姿瞇了瞇眼，嗅覺靈敏:“這幅畫里的男生，該不會是程燁吧？”

噠——

江晚手中的咖啡杯不期然砸向托底的瓷盤，清脆響聲引來隔壁桌的注視。

擺正咖啡杯，蔥白的指尖勾住杯耳:“不是。”

黎姿仿若明白了:“行了，我知道了。”

江晚:“你知道什麼？”

黎姿笑得燦爛:“你猜嘍！”

江晚用咖啡勺輕輕攪拌，濃郁的咖啡漸漸渾濁:“沒興趣。”

黎姿挑了下眉，繼續看著筆記本上的線稿，眼底若有似無的笑意漾起。

江晚了下:“你笑什麼？”

黎姿聳聳肩:“你還不讓我笑了？”

江晚單手撐住脖子，因黎姿的笑，心里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強撐不過一分鐘，江晚敗下陣來:“好，我承認，你猜的對。”

黎姿從屏幕前抬頭，似笑非笑:“小樣兒，還和我瞞？”

江晚輕嘆:“不是瞞，只是覺得沒必要。”

“晚晚，如果真沒必要，剛才你的坐立難安只當是我的錯覺。”黎姿把筆記本推向一邊，“都這麼久了，該放下了。”

江晚低眸看著咖啡在杯子里順時針畫圓，手里著的咖啡勺輕輕放在瓷盤上:“我知道，所以這幅畫只是有而發，并不能代表什麼。”

“晚晚，你和程燁不合適，他從來就不會為任何一個人停留。”黎姿沉默幾秒，還是決定把這個消息告訴江晚，“聽說程燁要回來了。”

江晚看向黎姿，神冷然:“我和他本就不合適，這幅畫不過是我圈錢的，畢竟再不稿，黎主編應該會常駐我家了。”

黎姿豎起食指，在兩人間擺了幾下:“no，你那毫無人氣的小窩，還是自己住吧。”

“前天宿醉，你躺在那的時候，可沒這麼說。”

黎姿呵呵一笑:“好漢不提當年勇，換換換，不說這個。”

江晚打了個哈欠:“稿子沒問題，那我就回去了。”了酸疼的脖子，“我得回去補眠，困死了。”

說話間，黎姿手機響了，江晚著窗外人來人往的街景，雨勢似乎又大了不，街道上沒帶傘的人快速跑著，躲在附近的屋檐下避雨。

每個人都在拼命朝前走，沒有人在走回頭路。明明在他們后不遠就有避雨的地方，可他們依舊覺得前面還會有更好的地方。

江晚托著腮，百無聊賴，聽著黎姿時不時溫的應答，倒是好奇到底是誰打來的。

掛了電話，黎姿唉聲嘆氣，像是剛經歷了一場“殊死搏斗”。

江晚:“怎麼了？”

黎姿把手機隨意丟在桌上，指了指暗下去的屏幕:“還能怎麼，說是今晚有個局，我也得去。”

對于黎姿口中的局，江晚有所耳聞。應該是菲姐談攏的生意伙伴或是想要拓寬的生意線，前者自然是不需要去，后者則是還沒搞定的難啃大戶。

“菲姐也不容易的。”江晚慨了一句。

黎姿抱著頭輕輕敲了敲:“菲姐為老板不容易，我在手下做事更不容易。”

江晚安的某人頭:“好啦，你也辛苦了，晚上喝點。”

黎姿抬起臉剛要發牢，江晚手機響了:“你先接電話吧。”

江晚看了眼手機來電提示，不可思議的瞥了眼黎姿，接通了電話:“菲姐。”

電話那頭傳來菲姐溫的聲音:“江晚啊，今天晚上的時間空出來哈！”

江晚:“菲姐，是有什麼事嗎？”

“害！黎姿前兩天還跟我說對你催稿太急了，怕你最近趕稿憋出病來，正好你今晚和黎姿一起來，人多熱鬧。”

江晚低聲音:“菲姐，我不會喝酒，到時候丟了你面子，我……”

電話那頭傳來爽朗的笑聲:“我說江晚啊，你想什麼呢？今晚不是談生意，是別的事，你們晚上記得穿好看點，我開車去接你們。”

江晚還想多問幾句，電話那頭有人在菲姐，剛張要說，被人打斷。

“那行，江晚啊，就這麼定了，我這邊還有事，先忙了。”

手機傳來“嘟嘟”的忙音，江晚懵懵的看向黎姿，晃了晃手機:“菲姐也給我打電話了。”

黎姿瞪大眼:“什麼！我和說過你不會喝酒啊！不行，我打電話過去和說！”

江晚捉住的手腕，搖搖頭:“菲姐在忙，等會吧。”

黎姿剛把手機放下，早先定好的備忘錄鬧鐘隨之響起，瞥了眼屏幕上的提示，突然想起菲姐這通電話是什麼事。

“晚晚，我想起來了，不是什麼酒局，上個星期菲姐朋友給報名了什麼聯誼，就是今晚，怕一個人去，萬一喝多了不方便，就我陪一起，剛才電話里只說今晚有個局，我還以為是別的。”

黎姿了發酸的眼:“這段時間忙忘了，你也來吧。”

江晚指了指自己，木訥反問:“我也去？”

黎姿點點頭:“對啊，這有什麼，菲姐不是也打電話你一起了嗎？”

江晚出于本能，果斷回絕:“別了，我不適合那樣的環境，還是你們去吧。”

“就當去認識新朋友啊，你整天悶在家里，男朋友……異朋友也不多認識幾個，回頭以后搬家啊還能上人幫忙。”

江晚被的借口深深折服，慵懶靠在椅子上:“不了，我要回去睡覺。”

黎姿知道江晚的子，要不想做的事，再怎麼勸也是無用，撇撇喝了一口咖啡，不經意間瞥見電腦上的那幅畫，斟酌再三繼續說:“聯誼沒那麼復雜，再說了，你不去該不會是因為程燁吧？”

激將法管不管用在于這個人心不心虛。

黎姿篤定江晚一定會同意。

“和他沒關系，我只是單純最近趕稿累了。”江晚喝下最后一口咖啡，撈過一旁的風，“我回去了，有問題打電話給我。”

江晚剛起，風被人拽住。

黎姿眼神點了點剛才坐的地方，示意坐下。

江晚有些無奈:“別勸了，不去。”

黎姿不懷好意笑了笑:“聯誼的照片我提前看了，還是多優質男的，再說了，里面又沒有程燁，你怕什麼……”

江晚舉手做暫停:“我去，別啰嗦了。”

黎姿松開著風的手，合上電腦:“正好我在你那有服，咱們一起回去。”

江晚看著喜笑開的模樣，總覺得自己上了賊船。

“你開車來的？”江晚瞥了眼手里的車鑰匙，有些驚訝。

黎姿:“對啊，坐車太慢了，我這不是著急某人大作嗎。”

江晚雙手環抱，靠在車門上:“可你知道這里停車費多錢嗎？”

黎姿角笑意瞬間凝固，慌忙掏出手機，接著地下停下場傳來凄厲的“鬼”嚎。

江晚捂著耳朵，秀眉蹙起:“別嚎了，你富二代還差這點嗎？”

黎姿把手機轉向江晚，微信小程序上“45.59”的紅數字，醒目又扎心。

“江畫師，可否幫我付了？”黎姿雙手抵在車門上，滿目含著江晚。

江晚拉開車門，淺淺一笑:“從我下個月稿費扣吧。”

“……”黎姿反應過來，一屁坐進駕駛位，“下個月稿費？我又不是財務，怎麼扣？你這不是擺明了不想給嘛！”

江晚搗鼓著手機，頭未抬，嗯了兩聲，敷衍到位。

黎姿咬咬牙，系好安全帶，發車離開。

前面還有兩輛車正在繳費，黎姿拿手機掃碼付費，吐槽道:“你也忒摳了，你說你怎麼能這麼摳呢！”

說話間，網絡波終于卡進了小程序，手機屏幕上是已經繳費功的提示信息，黎姿到吐槽的話很快轉變:“但是你還別說，我比你摳門多了。”

江晚忍笑看向窗外:“開你的車吧。”

黎姿雙手握方向盤，神專注:“得令，今天我就是江畫師的專屬司機。”

“要求不多，路上讓我睡會。”江晚調整到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座位上補眠。

黎姿瞥了眼江晚眼下淡淡的青，知道最近辛苦，怕是熬了不夜，默默關上了副駕駛的窗戶，調小車載音量，放慢車速緩緩而行。

這一路，江晚睡得很沉，要不是黎姿了好幾聲，還以為自己睡在家里。

“要不，你今晚別去了，菲姐那兒，我去說吧。”黎姿心疼的看著睡眼惺忪的模樣。

江晚解開安全帶，了個懶腰:“菲姐很找我幫忙，今天既然說了，也不能不給面子。”朝黎姿揶揄一笑，“我要不去，指不定某人怎麼造謠。”

黎姿白了江晚一眼:“我這不是想讓你去，才故意提程燁的嘛！”

江晚看了眼手機時間，收拾好自己的包:“我和他本就沒關系，你又不是不知道。”

推開車門，江晚率先下車。

黎姿回味剛才的話，片刻恍惚。這話的可信度有多呢？不過這些年，江晚一心撲在創作上，對于方面的事似乎沒有多看重，偶爾提起過幾次，江晚也只是笑笑，唯獨這次的聯誼，居然真的答應了。

是真的放下，打算重新開始？還是迫于菲姐和的要求，才不得不同意？

黎姿突然想起江晚那一夜，呆呆地坐在宿舍，最后把一個日記本到手中，讓燒掉，也許在那刻起，江晚對程燁就已經死心了吧……

想到程燁，那個樣樣出的男人，也許這世間很有人能拒絕他的曖昧。

作者有話要說:很快晚晚就會和程男人見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