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蔣先明從袖中取出那份認罪書,雙手高舉,在眾人神各異的目注視下,他朗聲道,“此前用于定罪譚廣聞的認罪書是假的,臣手中有譚廣聞京當日,親筆所寫的認罪書,臣請陛下一觀”
此話既出,朝臣們臉陡變。
嘉王立時抬起頭,在人群之后注視著那位跪在地上,年約四十余歲的史中丞,孟云獻,裴知遠,乃至是將將取代犯劉廷之為樞副使的葛讓,還有苗太尉,他們每一個人,都盯著他。
正元帝臉上看不出太多的神變化,他看著面前的蔣先明,片刻后,出手,在所有人的注視中,他的手還沒有到那份認罪書便倏爾收回。
蔣先明抬起頭,面前的君父,不怒自威。
“你如何能證,你手里的認罪書才是真的”
“用于定罪的那份認罪書上,只有譚廣聞仇殺苗天寧,而臣手中的認罪書,前因后果十分詳實。”
蔣先明大聲道“十六年前玉節大將軍徐鶴雪下令兵分三路,在牧神山圍困胡人將領蒙,然而彼時,吳岱輕信丹丘日黎親王的信,以為丹丘胡人要走水路,進攻鑒池府,強令當時的雍州知州楊鳴分出一半守雍州城的兵力支援鑒池府,統制苗天寧不肯,楊鳴使手段得到苗天寧的令牌,調兵趕往鑒池府,但那些雍州軍在半途遇上丹丘南延部落的人,全軍覆沒”
“可他們的死,卻被算在了雍州守城戰里蒙蔽君父十六年啊”
“玉節大將軍下令,命譚廣聞與葛讓分別從輦池,龍巖兩地支援牧神山,但這道軍令,葛大人沒有收到,譚廣聞被吳岱催促支援鑒池府之時,更有杜琮假傳軍令,說大將軍命他先行支援鑒池府,再去龍巖,可是”
“可是譚廣聞不悉龍巖的地形,迷了路,使得靖安軍三萬人命喪牧神山”
泰安殿陷死寂。
風雪從大開的殿門涌,呼嘯不止。
苗太尉暗自蜷袖間的指節,作為當年在玉節大將軍麾下的一員猛將,葛讓亦聽得肝腸俱損。
“蔣史你這是何意僅憑你手里那不知來路的認罪書,你家面前便說得好像真的似的當年雍州的軍報難道是假的朝廷派去雍州探查的人難道會不知”翰林侍讀學士鄭堅率先站出來,“當年丹丘王庭此封徐鶴雪為親王的旨意也是鐵證你卻說說,你這個當初在雍州將徐鶴雪凌遲死的人,如今又是在做什麼”
“也不是蔣史究竟是聽了什麼話,又是從哪里得來的這認罪書,如今謠言正盛,蔣史為何要在此時再添一把火難道你也信了那董耀之流”殿中侍史丁進適時說道。
“你們不必在這里打機鋒,”
蔣先明冷笑,“董耀被你丁大人死在永安湖上,那樣年輕的后生,如今關在夤夜司的還有六十余人你們這些人,不就是想借著他們,來震懾所有敢為徐鶴雪翻案之人麼你們以為再沒有敢的人,我卻要告訴天下人,若要秉持這世間的公理正義,便不能不敢”
孟云獻在旁,心中震。
君父從前不知道的事,縱是再多的人攔著,如今,也依舊堂堂正正地被人擺在了君父的面前。
君父已是不得不知道。
正元帝睨著他,“蔣先明,是你親自死的他。”
“臣知道。”
“既然知道,你今日又在做什麼”
“臣做錯了事,不能不認。”
正元帝寒聲質問,“你的意思是,朕錯看了你”
蔣先明抬首,迎上正元帝的目,他微,“自十六年前死徐鶴雪后,臣承蒙家信任,在雍州沒做幾年知州,便回京做了這史中丞,臣念家,這一生,臣一直以為臣在奉行一個為臣者的本分,為君,為民,臣這些年來一直想做一個無愧于心的人。”
“可是,原來臣這一路,踩的是靖安軍的尸骨,飲的是玉節將軍的”
蔣先明眼瞼潤,“臣在雍州,凌遲了我大齊最年輕,最好的玉節將軍”
“蔣先明”
鄭堅厲聲,“如今此案尚未重審,你卻已經下此定論你到底是何居心”
“臣”
蔣先明俯一拜,寒風灌了他滿袖,“懇請家,重審玉節大將軍徐鶴雪叛國案”
“我蔣先明,愿還給玉節大將軍生前所的那一百三十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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