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四月漸熱,日頭打著太極殿前的漢白玉欄，欄桿上獅子頭圓柱閃閃發。衛姮著一抹若草半臂短襦，搭鉛丹高腰多褶斜,臺上的風吹著裾微微作響。

在旁邊是二公主蕭蕙,三公主蕭苒,四公主蕭芍,以及英國公府竇大小姐和竇三小姐竇韻,齊國公府李緋與勇毅侯府三小姐沈若珍、還有一名三品大臣的千金。

這次選拔的九，年齡皆在九至十二歲,包含皇室公主、公侯貴與大臣家的千金。男兒那邊年齡則在十二至十四歲開外。

二公主蕭蕙出自周德妃、三公主蕭苒出自呂貴妃。呂貴妃是這元極宮后宮之中的頂頂老好人，襟懷厚藹，慈善禮讓,便哪個妃嬪不慎說錯把得罪了，呂貴妃也都是大人不計的。

周德妃則格溫沉,雖生有二公主、六皇子和十一皇子,卻仍謙和低調,毫不參與紛爭。

是以,除了蕭芍、竇韻、李緋和沈若珍四個是隨時湊起又隨時解散的小團外，其余都是好相的，有了前世的比較,衛姮倒是心態寬敞。

本年歲尚小，初初八歲而已，夠不上選之列。然則生得面賽芙蓉、玉葉金枝，又得慈安宮太后娘娘的偏寵,是而專專給排站到了第一個。

年太子著玄黑繡龍爪斜襟袍，他日將與大公主蕭蘊負責在主殿外，協助皇帝參與重祭典的禮式。此刻兄妹二人也陪同在臺上,聽著禮部員的陳述。

見著衛姮妹妹憨地站在漢白玉欄旁，黑亮的桃花眸聽得十分認真，略好笑地勾了勾角。

衛姮赧然地服一禮：“衛姮請太子殿下安。”

蕭欽覺得甚奇怪，怎的忽然都不哥哥了，但又覺得沒甚必要開口問。遂點頭。

衛姮看向對面的男兒郎們，李琰一襲玉白圓領長袍，發束玉冠，十分醒目地站在其中，見自己看向他，他早已眸灼灼地凝過來。

目不似前世將軍時候的冷躲閃，多有和包含其中，仿佛關切掛念。他原是生得十分俊挑撥的，衛姮櫻桃小一咬，慢地扭過頭。

記憶中這樣臉的場合是不見他的，或者在八十一年旗護衛也未必。

今生倒是各懷心思，各有鉆營，想來好笑。

又忽然發現竇韻目瀲滟地向他的模樣，就更好笑了。

果然，在他風時候原是吸引桃花的，就說怎能虧欠他那一副好樣貌。

只這視線一掃過，卻又看到了站在末尾的二皇子蕭鋃。前世蕭鋃雖娶了竇韻，可多有傳說他和衛姮有過水姻緣，但事件雙方的兩人卻并無集。

那時衛姮剛過十六及笄，在三月的郊外園賞桃花。自十四歲與孟氏冷淡后，姿便逐漸收斂了下去，到十六歲已腰肢纖婉，笑起來角淺淺梨渦，婀娜態了。

只因著昔年被驕縱溺養，生了恣肆造作的名聲，是一枝帶刺的牡丹，即便適齡公子們多有驚嘆其貌，上也絕不承認，仿佛承認就輸了，沒人敢覷覦。

后來折沖將軍李琰摘下這朵牡丹，不知引發多暗嘆。

那刻正瞧著枝頭的桃花，忽然有太監前來告知，說太子妃在園外的途中等，有急事相告。

衛姮心里覺著奇怪，自打太子親后，就都無在跟前臉了，有何事相告呢？可那會兒太子已親二年，聽說太子漸清削咳嗽，擾得皇帝憂愁，祖父也多有往東宮診脈，又怕真有事，就乘坐馬車出發了。

一上到馬車里，頓時一霧氣撲面，衛姮頭眩了眩，逐漸坐著發熱了起來。不自覺地解開對襟短襦的系帶，躺靠在車廂昏沉。

二皇子蕭鋃那邊，則聽說順安侯府衛一小姐在馬車里暈倒了，他未聽清，只以為是衛怡小姐，立時縱馬馳騁往道上奔。

若說二皇子卓爾不群，頗有滾滾紅塵我何求之空廣，當年可能唯一僅對衛府的二小姐衛怡深有心儀。豈料馬車簾子掀開上去一看，卻是大小姐衛姮迷離地坐在其上，帶寬解，一節香肩白雪，白得刺目。

“殿下。”外頭忽傳來一聲清沉稟告，蕭鋃楞了怔，便甩上簾子出去了。

除此外，再無其他，謠言卻約傳起開來。但其實所有人又都知道，那不過一場誤會，只掀開簾子擱下簾子能發生甚麼？

稍稍細想，就知必是誰人故作的陷阱了。

衛姮呼了口氣，反正今時都不會再讓這些發生。

那邊李琰正凝著衛姮，心想這次必要將護好，免得前世那些蠅營狗茍。

忽而聽聞耳邊一聲朗朗招呼：“這位可是云麾將軍之子李琰，我竇赹，你我父親是同僚，今次我二人又站在一并，好生有緣！”

李琰定睛一看，乃是英國公府大公子竇赹，父親為三品懷化大將軍竇威。

在三年后的一場峭山關之戰中，竇威因幫父親李陵擋箭，肩中一傷，后破陣突圍時李陵將馬匹讓給了傷的竇威，自己不慎被突厥虜去關外。

一年的時間，西突厥可汗屢勸其投降，李陵始終不為所，忽如一夜，召集同為俘虜的舊部，夜燒帳篷與軍庫，后被殺殉國。

直到二皇子蕭鋃的皇寺僧師叔游歷路過，費心周折將骨灰運回盛京，是以李琰承下大恩，之后貴妃見，效忠于二皇子蕭鋃事。

李琰回禮一拱：“原是竇赹兄，實為有幸，請多指教。”

二人便算相識了。

旁的三皇子蕭錚、四皇子蕭鏗亦同眾人打起寒暄，唯只二皇子靜肅地立著。

二皇子乃是呂貴妃所生，比太子小一歲余，呂貴妃寬厚仁慈，從來不與誰人為難，對皇后也多有謙卑。蕭鋃小小便送去皇寺，跟著僧們念經修，一年只回來個把月份。今次是皇帝念及此子低調，特意他也來的。

許是因著那教義的點撥，他看起來便是個能海納百川坐懷萬象的子，什麼善惡嗔癡貪念都能包羅進去，生殺予奪亦都視為之淡定。

李琰亦同蕭鋃打了個招呼：“臣子見過二殿下。”

心下仍有幾分忌憚，因知道蕭鋃此人心思幽深，雖前世父親之未忘，但此生須從諸事起源之初便將這條線切斷。不欠則罷。

蕭鋃淡抬眉眼，但見容長臉，高鼻薄，神俊逸：“無須多禮。”

因時間尚有一年半，較為充裕，故而平日的教練定為隔三日、習兩日。

公主們須避諱前朝，遂九在百福門的報春殿教習；年兒郎們則在前朝的兵庫司與太極殿前廣場習，皆為清早宮，傍晚出宮接回府邸。

在沒有教習的日子，衛姮便仍回到博楓書院里上課。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啦，有點短別嫌棄〃

上章的2分評論都送紅包啦，每一個都是追文的小可，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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